有客人开始伴着乐声跳起舞,渐渐冲散了死亡带来的哀伤与怀念,在场的大多都是寿命悠长的种族,他们面对过也即将面对的分别离去数不胜数,便天生比人类的情绪淡薄,波澜起伏来得快,平息得也快。
很快乐队的曲子就变成了欢快的舞曲,场中言笑晏晏衣香鬓影,若非入目皆是庄重的黑色衣装,谁也想不到这是葬礼的现场。
乌瑟手里是不知道第多少杯酒,懒洋洋靠在班西对面的沙发里哼着古怪的曲调。他们两个坐在大厅最角落的隐蔽处,避人耳目又有窗帘和花瓶遮挡,宛如躲避应酬的避风港。
班西今晚说了足够多的话,安静闭着嘴巴窝在沙发里回血,他今晚也喝了足够多的酒为了让客人吞吃进去的告解从身体里更好地发散出来,这样葬礼上的酒往往都很烈,喝醉了才好放浪形骸无所顾忌,到了葬礼最后多是一片狼藉和满地昏沉的酒鬼。
班西揉着略微抽痛的额角,放下了手里还剩大半的酒杯。
散场后总要有收拾残局的人,他醉过去可就没人负责把棺材送到墓园里,妥善地埋进威尔斯先生亲自挑选的墓穴里。
再之后还有不那么好处理的遗产问题,活了两千五百年的吸血鬼留下了无比丰厚的遗产,而主持葬礼的巫师也是威尔斯先生指定的遗嘱执行人。
班西光是想想就提前觉得疲惫了,宽松的丝绸裙子披披挂挂的首饰坠在身上沉甸甸难受得要命,后知后觉地脚尖也开始感觉到疼。
毕竟是八公分高的细高跟,再怎么稳当站久了也会脚疼,全靠从小打下基础的淑女教育压制班西把鞋踢掉的冲动。
乌瑟半醉不醒地盯着班西能当凶器用的细细鞋跟,混着他哼的旋律换了个姿势,倦倦的仿佛要睡过去。
班西知道他现在没醉,或者说醉过去的那个劲头已经消退,正在慢慢清醒过来。
我前几天见到了一位老朋友。乌瑟哼着哼着突然开口,班西的视线转向他,等着乌瑟的后续。
没头没脑来这么一句,那位老朋友肯定跟他各种意义上有那么点关系。
果不其然,乌瑟跟上的后半句跟班西想的没差多少:唔也算是班西girl的老朋友了,她们好像还是什么组织一起工作过,不知道你见到过她没。
威尔斯她也认识,以前玩得还挺好的,不过威尔斯总是更喜欢他那个死去的情人,还有各种事情,后来就闹得不太好看,没什么联系了。
我还以为她会出席葬礼结果也没看到,威尔斯没邀请她也不知道是不是
他絮絮叨叨的,班西索性帮他说完了最重要的那句:她会来找我。
原因他也很清楚,为了威尔斯先生的遗产。
威尔斯先生不论是作为人类还是作为吸血鬼,都没有官方记录的后裔和血脉继承者,虽然他在临终告解中明确留下了遗言如何分配他的遗产属于世俗的财富全部留给他那位恋人的后代,属于神秘的遗产交给吸血鬼的长老议会处置,但财帛动人心,班西丝毫不惊讶会有人打这笔遗产的主意。
光是世俗的财富就是极大的诱惑,毕竟神明还要个庙宇光鲜信徒供奉,吸血鬼积攒了两千余年的巨大财富连班西都得暂停数数后面的零,何况除了金钱,还有那些属于神秘的私藏。
要知道哪怕一块板砖放个两千年也能算是文物了,何况吸血鬼在过往岁月里收藏的珍宝。那时候神秘还没有衰败正是最辉煌的时代,班西承认自己看到某些收藏时控制不住地心动了那么几秒。
更准确来讲,乌瑟抿了口酒,给班西缩小了范围,是为了遗产里的魔法锅。
我们都知道威尔斯有那个,你应当比我更清楚。
第64章
魔法锅的故事常见于凯尔特的神话传说中,绝大多数人大概对此都没什么概念。毕竟就世界范围的知名度来说,凯尔特神话体系的知名度都相当感人。
同样都是欧洲神话,知名度肯定不可能和隔壁再隔壁希腊神话的妇孺皆知相提并论,而构筑凯尔特神话的德鲁伊教也已经随着战争与入侵几乎完全淹没在历史长河里,但跟靠着木乃伊和金字塔吊住最后一口气的埃及神话比一比,凯尔特神话的神秘依旧可以称得上生机勃勃。
起码凯尔特神话有着一张足以保命甚至翻盘的必胜底牌,叫做亚瑟王与圆桌骑士。
好吧,很多人并不知道亚瑟王的传说来自于凯尔特神话故事,也不太清楚亚瑟王传说里被圆桌骑士追寻的圣杯,原形正是凯尔特神话里频繁出现的宝物魔法锅。
有的魔法锅有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有的能够酿造无穷的智慧,还有的如圣杯传说那般,能够带领英雄的灵魂走向永生。
只不过魔法锅的故事随着外来教派的入侵和本土文化的丧失,流传至今的传说里就变成了更为神化的圣杯。
威尔斯先生收藏的也并非知名度最高的圣杯。
但就力量与神秘而言,威尔斯先生藏宝库里的那个也没有差多少。
班西清点过威尔斯先生的遗产,结合那口魔法锅的造型体积和威尔斯先生的经历,他合理推测那应当是传说中的布兰的魔法锅。
那是记载于神话故事《马比诺吉昂》中巨人圣布兰的故事,其中出现的最为珍贵的宝物便是布兰的魔法锅,传说中那口魔法锅可以无限地令死者复生,唯一的代价是复活者会失去开口说话的能力。
威尔斯先生曾经想过复活自己的恋人,班西在他的遗物里清点出相当多的相关资料和器具。
他无从得知威尔斯先生又是因为什么最终放弃了复活的计划,或者说他是不是尝试过,最终彻底认识到这已不再是他记忆里那个神秘繁荣的时代,哪怕他千方百计从不知道哪里挖出了布兰的魔法锅,也不可能像某儿童文学那样原材料丢进去搅一搅,就能把离去的人再煮出来。
逝去的就是逝去的,亡者与生者之间横着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哪怕是神明也无法跨越。
所以班西看到的魔法锅落满灰尘锈迹斑斑,里面塞着些有的没的乱七八糟,全然被威尔斯先生当成个垃圾桶在用,可怜巴巴地蹲在墙角。
但这不影响班西走进藏宝室的第一眼就看到它,古老强大的神秘藏在锈迹之下依然是古老而强大的神秘,只露出一丝气息,整个藏宝室便静默如一潭死水。
所有的藏品都夹着尾巴收起属于自己的气息,本应能量起伏如同星河流淌,能量场之间动态平衡的局面,此时却只有那一抹透着锈味的风来回游荡,仿佛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这样强大的神秘,班西看到都心动了一下,是以他并不惊讶会成为遗产中被觊觎争夺的对象,反而是只出现了一个争夺者让他比较惊讶。
他都做好打长期持久的车轮战的准备了。
好吧,考虑到那一位争夺者的身份,似乎又没有那么令人惊讶。
葬礼之后没有多久,班西便在家里的茶几上看到了一个信封,敲着带徽章的火漆印封口,用一个橡果压住。
极为常见的,从橡树上摘下的橡果,但也极为不常见的班西知晓这桩事情在满月的第六日采摘,没有碰触过地面,在掉落时被柔软干净的白色斗篷接住的橡果。
火漆上蔓延着槲寄生的花纹,信封薄而轻,对着光时里面什么也看不到,仿佛里面什么也没有。
没有收信人,没有落款,也没有任何的文字或者花纹装饰。
更没有惊动班西放置在家门内外的任何警戒,像是这个信封本来就该待在这个位置。
班西拆开信封,信封里装着的并非信件,女人的声音从信封口跳出来,在房间里清晰地响起。
gu903();在此诚邀班西·罗斯巴特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