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恕意转过脸,朝小潭轻轻摇了摇头。
小潭低头,轻咬着嘴唇:“没......没什么,奴婢......为姨娘高兴。”
周莲走到王恕意床边:“姐姐,你的丫头还真是够懂事啊。”
说完,她盯着王恕意的眼睛,轻轻一笑,神色意味不明。
王恕意用手撑着床沿,直起身子,开口道:“周表妹过奖了。”
她坐久了,身子有些发酸,心里只期盼着她们快些走。
然而周莲却没能如她的意,她身子稍稍往前倾,问王恕意:“姐姐,待你身子好了,咱们两个和表哥一起去万安寺还愿如何?”
王恕意面上一愣,不明白她明明不喜自己,为何要自己陪着去。
她刚想摇头,周莲便道:“姐姐可是不喜这个孩儿?他虽在我的肚子里,但到底也是表哥的骨肉啊。”说着,眼圈竟还红了。
王恕意还未说话,孟氏已经站起来,道:“这孩子是佛祖对李家的恩赐,你身为李家人,是该尽些心力,陪着去还愿才是。”
王恕意张了张嘴巴,面色有些发白,孟氏发话了,她只好垂着头答应:“是。”
孟氏满意笑笑,对周莲道:“咱们走吧,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该回去好好休息才是。”
周莲点点头,对着王恕意轻福一礼,面上似乎带着一种微妙的期盼,“姐姐,我等你。”
孟氏小心拉着她,两人一起走出了流霜居。
王恕意望着她们的背影,轻轻皱起了眉头。
她总觉得今日孟氏与周莲都很是奇怪,特别是周莲,她朝自己说话时的神态语气与平日里很不一样。
她捏着袖子,睫毛轻颤,心里突然有些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周莲这个小妖精要搞事辽~
第12章
这股不安一直持续到王恕意身子好了,也没有消散,她心里老是七上八下的,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因为周莲有了身孕,半个月以来,李府上下都处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里,大家都围着周莲忙碌着,仿佛忘记了李时的正室夫人王恕意的存在。
小潭气呼呼的从外面进来,嘴里骂道:“这起子拜高踩低的,见着了周姨娘有孕,便事事都紧着她。”
她踢了一脚矮凳:“让她们做个鸡汤都推三阻四的,说是剩下的鸡没几只了,怕周姨娘那边要,便先让咱们姑娘再等等。”
“呸!堂堂李府,会缺少几只鸡?明明就是在敷衍咱们!”
王恕意身穿一身家常紫燕纷月裙,正散着头发歪在外间的软塌上看书,闻言,她将手中的书放下,神色黯了一下。
她见小潭撅着嘴巴,皱着眉头叉腰,十分生气的样子,只能安慰道:“她如今是有身子的人,全家上下盼了许久,才盼来这个孩子,自然是十分金贵。”
“不喝鸡汤也没什么,倒也不必生那么大的气。”
“姑娘!”小潭走到王恕意身边坐下,有些担心:“他们如今就敢这样对您,那日后只会更过分。”
王恕意何尝不知道,那些人都是看孟氏和李时的脸色行事,他们看重谁,那些人便对谁好,世间拜高踩低,向来如此。
想到孟氏,她愣了愣,这些日子,她倒是又来看过自己几回,总是坐坐便走,结合底下人的态度......
王恕意轻轻皱起眉头,孟氏做这幅表面关心她的样子,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怕外边人说她苛待儿媳?
王恕意想不明白。
她摇摇头,不再想这些,转身问小潭:“清荷呢?”
“清荷姐姐在给您熬药呢。”小潭道:“旁人熬,她不放心。”
王恕意点点头。
正说着,屋内进来一人,王恕意一看,原来是周莲身边的丫头,叫兰瑛的。
她问道:“什么事?”
兰瑛行了一礼答道:“少夫人,我们周姨娘叫我过来看看您身子是否大好了,若是好了,我们姨娘说,明日是个好日子,按照先前说好的,请您跟着去万安寺还愿呢。”
王恕意低头,她膝盖处的伤早已养好了,如今可以如常走动,只是——
她想起周莲前些日子过来瞧她时的神态语气,总觉得心里不安。
她一只手按在茶几上,深呼几口气,朝兰瑛道:
“你去给周表妹回话,就说多谢她关心,我......身子已然大好,明日我会去的,叫她放心。”
兰瑛透过珠帘瞧过去,见王恕意轻轻皱眉,似乎有些不情愿。
她眨眨眼睛,弯身应是,回去了。
王恕意下榻穿上鞋子,在屋里来回踱步。
小潭见她如此,上来劝道:“姑娘,既然不想去,咱就不去了。想来,她也不能把你怎么着。”
王恕意苦笑道:“这是婆母的命令,我若不去,她到时一个不尊长辈的大帽子扣下来,又是一个罪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小潭泄了气,撇撇嘴,“夫人惯会强人所难。”
王恕意抚着心口,轻轻道:“去也没什么,只是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不得安宁。”
清荷掀开帘子进来,听见这话,便道:“奴婢再找个郎中来,给您开点宁神的药吧。”
说着便将熬好的药递给王恕意。
王恕意轻轻皱眉:“可别,吃了这么些日子的药,早就够了,可不想再吃。”
她现在一想起吃药来,舌头便觉发苦。
待她将药喝完,清荷往她口中塞了个甜甜的蜜饯,王恕意方才觉得好受了些。
此刻正值傍晚,斜阳的余辉透过窗子照进来,将屋里照成了金色。
人在这样的环境里,总是容易有些伤感。
王恕意瞧着外头,擦擦眼睛,问清荷:“家里的书信该到了吧?”
清荷回道:“按理说,早该前几日到的,只是现如今还没有收到。”
王恕意有些担心:“别是出什么事了吧?”
清荷坐下轻抚她的背:“少夫人,您别胡思乱想了,书信晚几日也是有的,许是路上被耽搁了也不一定。”
小潭也跟着劝道:“是呀,那送信的在路上也许吃错了东西肚子不舒服,也许遇上了下雨天,这都没的准的。”
王恕意也觉得自己担心太过,有些疑神疑鬼。
她笑笑:“是我多心了。”
清荷小潭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些日子,他们姑娘夜里总是翻来覆去的睡不安稳,也不知是不是这些日子在这府里受了太多委屈的缘故。
她们将被子铺开,又伺候着王恕意沐浴完毕,放下帐子后,方退了出去。
王恕意闭上眼睛,眼前一会儿是父亲母亲送她出门时的泪眼,一会儿是李时冷漠离去的背影,最后她眼前看见的竟是沈楼掐着她的下巴的样子。
他冷着一张脸,离自己越来越近,锐利的眼睛像盯着猎物一般盯着她,然后突然上前,张开了嘴巴。
王恕意一个激灵,猛然被吓醒了。
她喘着气,歪头看向窗外,那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一夜无眠。
翌日,王恕意早早起身,清荷小潭伺候着她漱口净面,上装梳头。
待吃过了早饭,她便带着她们两人出府,直接上了马车。
李时周莲此时照旧还没来。
小潭撇嘴道:“她脚伤早好了,怎么还是这么慢。”
清荷皱眉,竖起一根手指,轻轻在嘴边“嘘”了一声。
小潭顿时垂眼不说话了。
王恕意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轻声道:“她现在大着肚子,自然要慢一些。”
小潭嘟囔着:“这才几个月啊。”
清荷赶忙把她的嘴捂上,只留她一双眼睛咕噜噜乱转。
“姐姐。”忽听外头传来一道声音,柔柔弱弱,惹人怜爱。
王恕意让小潭不要说话,示意清荷掀开前面的车帘。
周莲今日打扮的甚为素净,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李时正搂着她的腰,站在她身边。
王恕意垂下了眼睛,回道:“周表妹”,又朝着李时点头道:“夫君。”
李时瞧着她,嗯了一声。什么也没说,便转头又看向周莲。
王恕意轻咬嘴唇,这么久不曾见面,他现在不关心自己身体如何,心里眼里只有他的周莲。
周莲笑道:“多日不见,姐姐的气色果然好了一些。”
王恕意抬头勉强扯出一个笑来,并不说话。
李时看着周莲的肚子,轻声道:“好了,别在风口里站着了,若是着凉了就不好了,还是快些上车吧。”
周莲羞涩地看了李时一眼,朝王恕意道:“姐姐,我和表哥先到前头去了。”
王恕意张了张嘴,瞧见李时面上已是有些不耐烦,便只点了点头。
车帘将要放下时,她忽然看见周莲用一种她看不懂的神情,扭头往她这里看来。
王恕意那种不安感又起来了。
......
马车慢悠悠朝万安寺驶去。
王恕意掐着手指,有些慌乱,仿佛一颗心也随着车身一起晃悠起来。
清荷见她嘴唇微白、眉心微微皱起,赶忙问道:“少夫人,您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王恕意摇摇头:“没什么。”
也许,也许她只是心悸的毛病犯了,跟周莲没有关系。
她将整个身体靠在车上,闭上了眼睛。
“姑娘,咱们到了。”小潭伸手轻轻摇动王恕意的肩膀。
王恕意猛然睁开眼睛,发觉马车已经停下,她深呼了几口气,用帕子将额角的汗珠擦了擦,方扶着小潭和清荷的手,从马车上下来。
那边李时扶着周莲正在小心地登着台阶,远远瞧着,真是一对璧人。
王恕意身子有些发虚,她闭上眼睛静了静神,方由清荷小潭两人搀着,上去了。
到了万安寺门前,周莲见她面色似有不对,捏着帕子问道:“姐姐,可是身子不舒服?到了这里身体不适,别不是佛祖在怪罪吧?”
她忙看了一眼王恕意,捂着嘴巴,笑道:“妹妹失言了,请姐姐不要在意。”
王恕意转过身子面向寺门,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道:“无事,人心如何,佛祖都知道,必不会随意降罪世人。”
“还是快进去吧。”她斜眼朝周莲道。
周莲脸色一僵,随后轻轻一笑:“姐姐说的是。”,转身拉着李时进去了。
王恕意吐了一口气,摸摸飞快跳动的心口,跟了上去。
进了观音殿拜了佛,看着观音菩萨的佛像,王恕意一颗慌乱的心才算稍稍平复下来。
很快,三人上完了香,便出了寺门要回去。
并没有发生什么事。
等到坐上了马车,瞧着面前摇动的车帘,王恕意突然笑了一下。
自己真是大惊小怪,她想,也许是这些日子糟心的事情太多,精神太过紧张的缘故吧,稍有动静便自己吓自己。
小潭一脸疑惑:“姑娘,是有什么开心事吗?”
王恕意捏捏她的脸蛋,笑了笑,漏出两个酒窝:“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些日子自己太大惊小怪了,连累着你们也——”
她话还没有说完,便听见外面响起一阵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呼啸而来。
王恕意忙掀开车帘去看,不远处,一群蒙面人正骑着马朝这里赶来。
她心里一咯噔,猛地攥紧了手心。
第13章
深秋时节,官道上积满了飘落的残叶,马蹄一过,尘土飞扬,残叶变成了碎泥。
几十个壮汉蒙着黑面,迎面骑马直奔李家的马车。
李家驾车的马夫们看见这一景象,吓得纷纷停下手中的马鞭。
他们是户部尚书府的下人,除了给李府的贵人们当差,平日里在外头都是被当成大爷伺候,哪里见过这种阵势。
见马车停了,李时有些疑惑,问道:“外头怎么了?”
外头的下人战战兢兢回道:“少,少爷,有一群蒙面人正往咱们这边来。”
李时一惊,往外一看,果然,见有人往这里来,那些人虽蒙着眼睛,但仍能感到他们的凶神恶煞。
京城郊外,竟然有匪患作祟,他怎么没听说?!
周莲也往外瞧了一眼,似是被吓着了,猛地往李时怀里钻:“表哥......”
李时咽了口唾沫,拍拍她的肩膀,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她:“放心啊,放心,他们不一定是朝咱们来的。”
周莲躲在他怀里,抬眼瞧着他稍显慌乱的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李时从怀里摸出李府的一枚印章,握在手里,告诉自己,就算是真冲他们来的也没事儿,只要告诉他们自己的父亲是李元就行,谁也不会去得罪当朝户部尚书的儿子,再不成......
他还带了些训练有素的家丁,定会没事的。
很快,那些人的马便到了跟前,将李家的车马和人围成了一个圈。
他们上来就一刀劈上负责保卫的家丁,那些家丁虽也有训练过一些武艺,但并没有经过实战,这些黑衣人个个武艺高强,他们远不能及,不一会儿,就被杀得不剩几个了。
领头的那人左眼角处带有一道刀疤,他坐在马上,待杀掉最后一个家丁,便抽出一把大刀指着李时的马车,道:“出来!”
声音洪亮,坐在后面那辆马车上的王恕意被吓得打了个猛颤。
从发现这群人起,她的一颗心就被提到了嗓子眼里。
怎么办?
王恕意紧握的双手,开始不住地颤抖。
小潭要掀开车帘,王恕意一把拉住她的手,小声急切道:“别动!”
小潭快被吓出了眼泪,清荷把她搂在怀里,也是不知所措。
王恕意看着她们两个,小声吩咐道:“他们若是要勒索钱财,应该不会太过注意你们,一会儿,趁他们不注意,别管我,赶紧跑知道吗!”
清荷小潭哭着摇头:“不!姑娘!我们不会丢下你的!”
王恕意抓着她俩的手,刚要张口,便看到车帘一下被人给掀开。
那掀开车帘的蒙面男人见车里躲着三个女人,顿时笑开了眼,扭头喊道:“头!这还有呢!”
说着,便伸手使劲一拉,把她们三个都拉下了马车。
三人都摔在了地上,清荷小潭忙哭着将王恕意扶起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