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红袖嘴角忍不住带了笑意。
“倒也不曾,就是听说蜀州民风较为大胆,三娘倒是不要被吓着了。”
大胆,是有多大胆。
江云宜若是没亲自见识过,是从没想过这个节日过得这么大胆的。
她原本穿着百蝶胡粉百褶裙,带着金丝芍药戏蝶簪,开开心心地准备去逛街。
如今却只能被一堆人围着,一脸尴尬地看着他们说着蜀州方言。
“他们在说什么啊?”她双手不得不抵着叶景行的胸膛,耳朵被烛火照得通红。
被他们围着的人大都是一男一女,任是她再迟钝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那些人却是开放许多,顺着音乐载歌载舞,脸上洋溢着热情之色,甚至还有人抱在一起,动作亲密。
“都是祝福人的话。”
他见人越来越多,牵着她的手,把人带到一旁,借着夜色直接从人群中闪了出来。
江云宜此刻头发也散了,衣服也乱了,精心打扮的妆容也花了,欲哭无泪地站在挂满花灯的树荫下。
“万花节有花灯出游的环节,不曾想我们一出门就撞上了。”叶景行看了她狼狈的模样。
“可是要回去换身衣服。”他捋了捋她散乱的头发,低声问道。
“不换了。”
江云宜好歹也是独自一人锻炼过的,把头上的发簪一把,自己随手撸一把,换了个简单的发型,又整了整衣服。
“你真的不知道?”她打理自己的时候,疑心甚重地抬眉问道。
怪不得她疑心,这也太巧了,她还没开始逛呢。而且,她前脚写了有没有乞巧节,后脚带我来万花节。
这也太凑巧了!
“我只承认我看过你写的信。”
江云宜一愣,脸颊倏地爆红。
“你,你,你……”她吓得手指尖都带着粉色,一张嘴反复长着,但是说不出话来。
“我不是故意的。”他伸手笼住她的手指,低声说道。
“但是确实看了,是我不对。”
他面容诚挚,抢先一步道歉。
江云宜满脑子都是炸了的烟花,耳朵嗡嗡作响,叶景行的声音好似笼着一层纱,飘忽地听不太真切。
被发现了!
她满脑子都是这句话。
少女情思好似被蒙上黑布的笼子,一旦被掀开,暴露在天光下便会灰飞烟灭。
她当时为何要写下那句话,大概是害怕。
她两世都不曾见过战乱,生怕他会出事,会再也见不到他。
身为大夫见惯了生离死别,可这种事,一旦落在自己身上便是一座沉重的大山。
若是他没这么喜欢自己怎么办?
她莫名红了眼眶。
叶景行见她不说话,甚至红了眼,也急了。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他低声说道,昏黄的烛光笼罩着他的眉眼,冷静自制的模样一扫而空。
江云宜眨眨眼,漆黑的睫毛上冒出一点水渍,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别生气,好不好。”他低声恳切地说着。
“那你没什么要说的嘛?”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遮住晃动的烛光,越发映衬地肤色如雪。
叶景行一下子没回过神来。
“你之前问我是不是愿意和你一起去剑南道看竹子。”她抬头,被泪水浸润过得眼珠,澄亮透明,几乎能晕出光来。
“我现在来了,那你呢?”
她的眼眸中倒映着面前之人,可怜兮兮地问道。
鼻尖通红,眼睛却又清澈。
外边是锣鼓喧嚣的热闹,□□的队伍敲锣打鼓,热热闹闹地传街而过。娘子郎君的嬉笑怒骂声此起彼伏。
这是蜀州最热闹的节日,所有人都在为此欢庆欢呼。
可他的心却漂浮在高高的天空,满心满眼都是面前之人。
初见时,原本以为不过是乱世中的浮萍,美丽而不堪,但相处之后才发现,她是坚韧而不屈的荷花,不为外物所动。
他心动,却不敢妄动。
风云缥缈的大尧,若非两情相悦,生死相许,谁也不敢给别人许诺一个未来。
“你是不是……”江云宜见他不说话,眼角依旧通红,脸色却是微白。
“相思始觉海非深。”
叶景行低头,一个轻轻的吻落在她冰凉的眉心。
第86章学堂风波半化解
那夜江云宜回府的时候,眼眶微红,衣衫凌乱,头发都换个发髻,可把江府的人吓了一跳,一下子就惊动了不少人。
江云宜手脚发麻,硬着头皮跟着柴叔去了书房。
“没事没事。”她自以为收拾妥当了,但在红袖眼中分明就是有鬼。
“碰上花街□□被拦住了,玩了一会。”她干巴巴地说着。
柴叔的视线活像一把刀,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哪怕她没做什么坏事,也莫名觉得心虚,忍不住移开点视线。
也不是没做什么坏事啊。
但她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好似那个温热的触感停留在这里。
她眨巴眨巴眼,委屈巴巴地想着。
柴叔这双眼看过多少事,三娘这等慌里慌张又强装镇定的模样,他哪会不知道发生了啥,忍不住磨了磨牙。
“送三娘回去洗漱。”柴叔淡淡开口说道。
江云宜忙不迭地跑了。
虽然两人堂堂正正,但还是出奇地心虚。
“下次不准世子登门拜访。”
柴叔甩着袖子怒气冲冲地说着。
戴镇低眉顺眼,一言不发,也转身离开。
女大不中留,柴叔就是太规矩了点。
蜀州风气开放,他是早有听闻的,这几日也是见识颇多。
红袖最后伺候人洗漱的时候,没发生什么奇奇怪怪的痕迹,这才松了一口气。
“世子怎么没照顾好您。”她给人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抱怨着。
江云宜忍不住皱着小脸,可怜兮兮地说着:“我们一出门就碰上□□队伍了,那些人说的话我都听不懂。”
“不过,这个万花节真的好热闹,他们这边的吃食和京都差好多。”
“这里的花灯也和京都的不一样,他们花灯还是最简单地竹制花灯,但是形状好看极了。”
“他们好多东西都好辣,我吃不来。”
“这里人群混居,今天出门好多人穿着异域风情的衣服。”
“这里银饰比金饰受欢迎呢。”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浅色的眼眸迎着昏黄的光,长长的睫毛都被晕上淡黄的光晕。
“是世子说的吗?”她忍不住打趣道。
江云宜脸颊微红,但还是强词夺理地说道:“我刚来,自然是他和我说的。”
“嗯。”红袖满脸含笑地应下,“世子真好。”
“本来就很好的。”她绕着一朵布娟牡丹,小声说道。
“我想要那些外族人的衣服和银饰。”她睡前,露出一双眼,水汪汪地说着。
“嗯,明日陪三娘去买。”
“还想要找一个这边当地话的老师。”
“嗯,让人去请。”
红袖吹灭了蜡烛,一点脾气都没有,只是笑脸盈盈地应下。
江云宜心安理得地睡了下去。
不过,第二天计划就遭到阻拦,因为学堂开了,兼职神棍的老师卜了一卦说今日开封最好。
她只好调转马车回了玄明堂,主持大事。
因为是寂寂无名的学堂,而且还是新开的,开业时间急,根本就没招到人。
江云宜一开始也是着急的,后来又想着老师不多,便又歇了心思。
王来招把那几个小不点换上学童服,板着脸,让他们乖乖坐着。
“还给他们开设了医学啊,物尽其用,不错不错。”他翻着江云宜设计的课表,摸着胡子说道,“骑射是必须要的,强身健体。”
“三娘回来了吗?把炮仗准备好。”他坐在上首,宽衣长袍,颇有点名士风范。
“来了来了,在门口被堵住了。”
新招来的管事是柴叔从京都带来的人,之前也是照顾江府门面的,很有手段。
王来招羽毛扇子停在远处,一头雾水。
“被堵住了?今天前面药堂做活动?”
“不是不是。”管事尴尬地搓了搓手,“是世子。”
王来招忍不住冷哼一声。
“他又做什么幺蛾子了?”
“带了一批军属过来。”
管事的无奈说道。
“都是战场上双亲已逝的孤儿,原本都在叶府扶持的孤儿园住着,但是蜀州这种情况,根本没有饱学之士愿意常住,这些孩子有些十来岁了,名字也不会写。”
“也是可怜,王爷府中也都是大老粗,练练身体还可以,读书真不行。”
王来招皱着眉,摇了摇手中的扇子。
文人书生若是没有一腔热忱,何苦来这些地方受罪。
“听说今日学堂开业,那群人不知哪里听到了消息,就自己跑过来打算求学了。”
“世子知道后就追了上来。”
“不曾想,在门口和三娘的车架撞上了。”
“三娘带他们去了医馆的后院。”
江云宜看着这么多小孩也是发愁,因为她没准备这么多的学堂位置。
“我没这么多位置。”她拉过叶景行在角落里,不好意思地说着,小脸崩得紧紧的。
其实还有一个问题便是,目前学堂就她和老师,还有被拉来教授骑射的叶夜,人太多怕累坏人。
叶景行也有些无奈。
战乱年代的小孩各有各的主张,他还是等人都跑出来,管事的发现了,这才知道此事,匆忙来报的。
“我知道,我等会带人离开。”他细声安抚着,伸手捋了捋她散乱的头发。
江云宜悄咪咪扭头看了一眼,只看到一双双胆怯却又渴望的眼睛。
一个个虽不至于面黄肌瘦,却也比京都同等年级的人要瘦弱许多。
“蜀州没有学堂?”她心里有点发酸。
“之前有的,但是永昌和保予失守后,蜀州就在战场前线了,许多人都往南往东走了。”
叶景行垂眸,冷静说道:“不少乡绅富豪也都搬走了,若不是你来了,蜀州大概只剩下两座医馆了。”
战乱年代,人人畏死,倒也怨不得谁。
江云宜第一次听说此事,愣愣地不知说些什么。
生死如草芥,实在是太过沉重的话题。
“不过爹已经把战线全部收拢,兵力集中在北固一代,打不进蜀州的。”叶景行怕她害怕,便又解释着。
“我不怕,不会被吓走的。”她抬脸笑了下,眉眼弯弯。
自从两人中间那层纸被捅破后,说话间就好似插不进其他人,便是举手投足,言辞眉宇间都是化不开的蜜糖。
“他们之前读过书吗?”江云宜忍不住又回头看去。
那群小孩各有特色,有的局促,有点凶悍,但不约而同皆是站在门后,没有进来。
“随便学过,是一个战场上退下来的伤病,回永昌探亲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叶景行揉了揉额头,颇为头疼。
“我明日去军营再寻个识字的来,你这里也够乱了。”他伸手揉了揉她脑袋,神情平静。
“实在没办法就先留着吧。”江云宜嘟囔着。
“不行。”谁知叶景行态度坚定,“这会给你带来大麻烦。”
江云宜懵懂地看着他。
“蜀州可不想你看得这么平静,不可如此冒险。”
“还是世子明事理,我徒弟一个小孩子懂什么。”王来招懒洋洋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只见穿着宽衣博带的明真先生摇着羽毛扇,颇为闲情逸致地走了进来。
“你们都去门口呆着,小孩子太过叛逆,迟早坏事。”他用扇尖点了点那群围在门口的小孩。
“善用心计,心术不正。”他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小孩身上。
“还不把他们带下去。”
那群人还未见过这样的人,气质懒懒散散却又浑然天成,这是蜀州从未有过的人。
每个人都睁大眼睛,不安地看着他。
“把人带下去,不要冲撞先生。”
剑南王也匆匆而来,神色匆匆,盔甲还未接下,一看便是从军营回来。
叶夜上前要把人带下去。
“我想读书科举离开这里,难道也有错吗?”之前被明真先生指着的少年,不甘地说着。
“我爹死了,我娘死了,我不想死。”
他失控吼着,几个年纪小的的人哭了起来。
叶江廷停步,看向说话的人。
他身形高大,目光如炬,直把人看的脸色惨白。
“自然没错。”他走到他身边,蹲下/身来低声说道,“可你不能威逼利诱,这样不好。”
“光明正大做人,坦坦荡荡做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他伸手要去摸他的脑袋,却被他躲了过去。
叶景行皱了皱眉。
“我已经让离情去南边高价请老师了,你们先回去等着吧。”
那人愤愤离开。
“此子性格倒是刚烈,刚强易折,不是好事。”王来招摇着扇子踏入屋内。
“差点给你老师惹麻烦。”他坐定后,指了指江云宜,气呼呼地说着。
江云宜叹气:“我只是觉得于心不忍。”
“各有各的命,你还太小,剑南道战乱一日不休,这种事情一日不止。”
“你能救几个人,你不过是来避难的人。”
王来招说话素来犀利,一点也不给她面子。
江云宜面色通红,羞愧地低下头去。
叶景行连忙打着圆场:“三娘也是一片好心,她是先生的徒弟,先生应该最是了解才是。”
“就是太了解了,不然也不会莫名其妙捡了你来照顾。”王来招凉凉说道。
叶景行低头不说话。
他徒弟的性格不想她母亲游丹心,倒想她的祖父江轩。
“老师你胡说什么呢。”江云宜从叶景行背后探出脑袋,不高兴地维护着。
王来招看着她牵着人家的袖子,只觉得牙酸。
“罢了,不说此事了。”他摇了摇扇子说道,“蜀州之乱,非一日能解决。”
“小孩子不管教,易多生事端,不如让他们来旁听,等你们在江南找到人再来把这些孩子分配出去。”
“先生仁厚。”叶江廷拱手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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