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被人收走了?同一个人吗?”舒云宜心底只觉得不妙。
“听村长讲好像就是同一批人。”老汉看着舒云宜越发觉得不好意思。
他们平日里就深受玄明堂的救助,这次也实在是因为这钱实在太丰厚了,只把他们看的眼睛都直了。
“娘子这是也……”老汉解释道,“实在是今年收成是铁定好不了的,我们也想多屯点银子的。”
舒云宜回神,叹气说道:“这事不怪你,那个价位确实高了些,只是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草药收的高,卖出去的势必也高,但京都药价平稳了许多年,一旦高价只怕要乱。
“回去吧。”舒云宜脚步沉重地上了马车。
车夫唉声叹气地说道:“这可如何是好,堂中的药就要没了,过几日便是十五,就要义诊了。”
“回去再说。”她严肃说着,脸色凝重。
叶离情放下手中的竹子,半曲着腿,一脸深思。
“这事确实有些奇怪,那富商真的要把生意做到京都,哪有这般断人生路的,岂不是还未开业就树敌无数。”
“这些我已经管不了了。”舒云宜捂着脑壳发愁,“草药实在是太重要了。”
“我听闻江南有很多药村,只是路途遥远,只有水运一条路,如今夏河涨水,一路过来潮湿得很,而且情况复杂想必价格也是水涨船高,最重要的是我们也没什么门路。”
“听说水航上有一个水把子叫赛西施,货运必达,口碑极好,不知道接不接这个事情,若是便宜点,可以让他们帮我们捎带一点吗?”
舒云宜叹气,异想天开地说着。
“他们倒是好办事,有钱就可。”
叶离情半低着头,手中的竹子在指尖打着转,带起一阵小小的微风。
“没钱真是寸步难行。”她念了片刻,忍不住又一次叹气。
他们出城走的很慢,回来倒是畅通无助,马车很快就回了紫薇街。
紫薇街一如既往的安静,马车滴答滴答在空荡的街道上沉默,气氛沉默。
舒云宜刚下马车,先是看到一辆蓝底白兰的马车,紧接着就看到侯爷夫人黄娇面无表情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身后跟着的赫然是新认回来的四娘子舒云柳。
“三娘子好大的派头,让我和你妹妹足足等了半个时辰。”
侯爷夫人一见她就吊着眉,斜眼冷笑着,声音尖锐,打破了几人对峙的沉默。
“母亲多虑了,姐姐如今也是京都的大红人了,自然忙得很,我们作为她的亲人,应该体谅一下才是啊。”
舒云柳圆脸圆眼,穿着粉色的衣裙,笑起来眼睛弯弯似弯月,浓黑睫毛下垂,轻轻柔柔又天真无邪的模样。
“你说是吗,姐姐。”她扭头看着冷漠的舒云宜,歪着头,嘴角露出一点小小的梨涡。
当真是又娇又俏。
叶离情眯着眼看着面前这对母女,浅色眸子微微眯起。
第7章夫人闹事惊心魂
“你如今就住这种地方?”
黄娇嫌弃地打量着玄明堂的屋子,嘴角一撇,好似说多了都能脏了嘴。
王嬷嬷早已指挥着丫鬟把桌子凳子都擦一遍,完全不顾玄明堂众人阴沉的脸。
“都是泥腿子,臭烘烘的,你一个大家闺秀也不嫌丢脸。”
黄娇矜持地坐下,挥了挥手中的帕子,半掩在鼻尖,又讽又嘲。
“哑叔,你先带人下去吧。”舒云宜把围在门口的人劝开,“我这里不需要人伺候的。”
哑叔担忧地看着她。
舒云宜摇了摇头。
“来者是客,围在门口做什么。”
叶离情懒懒散散地坐在椅子上,又掏出自己的竹子和小刀,低着头,漫不经心地说着。
哑叔呀呀了几声,却也不走,只是带着几个围过来帮忙的药童去了院子中等着。
“姐姐和这些人关系可真好。”舒云柳捏着手帕,欣慰道。
“可不是关系好得很,还让他们羞辱你父亲和族老,让我们在舒家丢尽了脸面。”
黄娇一听这话便是火冒三丈,眼神怨恨地瞪着舒云宜。
“娘可千万不要这么说,姐姐定然是完全不知情的。母亲也是知道,姐姐是极为孝顺的。”
舒云柳用帕子给她扇扇风,笑着安慰着。
“我只你最是好心,可她若是孝顺,怎么会任由京都众人嘲笑舒家,嘲笑她父亲。”
黄娇把她的手牵在手中,细细捏着,疼爱欣慰,可眼睛却又是冷斜了舒云宜一眼,嘲讽厌恶。
舒云宜看着两人一唱一和,恨不得让她羞愤自尽的模样,只觉得可笑。
若是以前的自己,可能真的会乖乖回到舒家,为了所谓的大义孝道,再一次把自己奉献给舒家。
可她现在总归还是变了。
她捏着手指,半低着头,沉默不语。
一旁的叶离情漫不经心扫了眼舒云宜,只看到半截雪白修长的脖颈,即使穿着简单的粗布麻衣也遮不住其动人的美貌。
一朵美丽的花,若是被禁锢在华丽的花园只会窒息枯萎,千篇一律。
有些花儿注定生在在天光下。
绚烂且无畏。
黄娇见她不说话,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
若不是这几日侯爷屡屡遭到嘲笑,她也不至于来这些破落地方,看这个她从小就不喜的女儿脸色。
“你说我现在去江府找番将军,找得到吗?”不曾想,一直沉默的舒云宜扭头看向叶娘子,皱着眉认真问道。
叶离情小刀在指尖翻转,歪着头,脸上笑脸盈盈,同样认真地想了想:“应该是可以的,之前我看番将军一直住在江府,宵禁了才回去。”
她抬头看了眼天色,笑得温柔:“现在天还未黑,自然还在江家的。”
舒云宜点头。
黄娇皱眉:“我就是这样教你礼仪的,无视母亲,不尊长辈。”
“夫人说笑了,云宜也是无奈之举。”
舒云宜漆黑的眼眸沉静在盈盈眼波中,眉宇染上夕阳的艳色,平静而艳丽。
“舒家屡屡扰乱玄明堂的秩序,云宜也是迫于无奈。”
“胡说八道!”黄娇猛地拍了下桌子,怒斥道。
“我看你是家法还没受够。”
她恶毒又阴狠地咒骂着。
叶离情雕刻的手一顿,刀尖抵着青绿的竹身,浅色的眸子微微抬起,露出一点锐利的锋芒。
“想必是夫人贵人多忘事,侯爷之前怕我连累舒家,赶我出府,而我也已与苏家恩断义绝,情义不在。”
舒云宜无视黄娇的威胁,冷静说道。
“番将军亲自做得证。”
黄娇手中帕子一紧,脸色几近怨恨。
“可我舒家族谱还写着你的名字。”她死咬着这一点,紧接着倒打一耙,“倒是你女儿家家,在外面和这些粗鄙之人待这么久不回家,也不觉得丢脸。”
“那便趁着这次机会,一次弄干净,侯爷君子之言,自然要算数。”
舒云宜不再理会她的无理取闹,想起这个事情又忍不住头疼。
舒家是见肉不撒嘴的鹰,恨不得把所有人都压榨干净,如今看到舒云宜得了官家赏赐,自然是不会放手。
“不可能。”
黄娇果然斩钉截铁地否定着。
“你今日必须和我回去,绑也要把你绑回去。”黄娇猛地一派桌子,起身怒斥道。
这一动静,让舒家原本站在门口,虎背熊腰的仆人瞬间围堵住门口。
气氛剑拔弩张。
舒云宜没想到舒家竟然要走到这一步,眉心倏地皱起。
“给我带回去。”黄娇今日来到这里显然是准备撕破脸皮了,仗着族谱上还未除名,死死拿捏着她。
那几个高壮的人一走进屋内,屋内瞬间暗下不小,气氛越发紧张。
院中的哑叔觉得不对,立马带人围了过来。
“娘,这可不行,好好劝劝姐姐吧。”
“姐姐,你就乖乖和娘回去吧,免受皮肉之苦。”
舒云柳站起来,眨眨眼,无辜地两边劝着,可脚步却是钉在原地不动弹。
“好孩子,你果然是乖巧的,不过你这个姐姐已经从里面坏了,就是要给她一些教训。”
黄娇摸着舒云柳的手笑着安慰着。
“给我带走。”她志在必得地笑着。
“夫人大庭广众行绑架之事,闹大了可不好看。”
舒云宜看着逐渐逼近的人,起身怒斥。
“闹得再大,也是我舒家的家事,谁敢指手画脚。”她瞪眼,嘴角弯起,嘲笑着。
“京都真是热闹啊。”
姿态随意坐着的叶离情,歪着头,鼓着掌笑说道。
“还有这等趋炎附势,见利忘义的人,怪不得都说京都是个魑魅魍魉横行的金玉满堂之地。”
她半靠着,懒懒散散地抬眉,扫过堂中诸位,又笑又叹。
“干/你何事,还不给我滚开。”黄娇见她穿着简单,一身上不了台面的粗布麻衣,直冷笑。
有仆人最懂脸色,直接对着她冲过去。
只听到噌的一声。
那仆人不由自主低下头。
只看到一把锋利的小刀入地三分,堪堪落在自己脚尖,雪白的刀锋只差分毫就插入脚趾。
他脸色一白,下意识后退一步。
叶离情露出这一手,众人皆是一怔,便是舒云宜也是吃惊地看着她。
“看我做什么,我以前随我父亲……打猎,手起刀落……”她笑眯眯地比划出一个手势,天真又无辜。
“你,粗鲁,蛮夷,恶心,给我乱棍打死……啊!”黄娇失声尖叫。
“别叫。”
叶离情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手中的那根竹子抵在她腰间,不耐烦地扣扣耳朵。
“吵死了。”
“你,你做什么,若是敢伤我分毫,必要你十倍奉还。”黄娇脸色煞白,浑身不由颤动。
“你放开我娘,你伤了官吏夫人可是要受刑的。”舒云柳也被吓住了,不由躲在仆人后面,唇色苍白。
“我们山中打猎呢,若是不小心惹到黑罴了。”
叶离情还是温温柔柔的样子,说话也是慢条斯理,浅色眸子弯弯,说不出的和善。
“那我们就会把这一窝记仇的熊杀光。”她嘴角一挑,露出一丝邪佞之气。
屋内众人都被他瞬间露出的气势惊呆,不知所措地站着。
舒云宜张了张嘴,慢慢挪到她后面。
“别,别……”她站在叶离情后面,有些急,可还是压低嗓子,含糊说道,“杀人在京都是犯法的。”
叶离情低下头注视着她。
舒云宜长了一张容貌艳丽的脸,不说话时,出尘高贵,富贵矜持,可此刻苦着脸,倒是多了几分尘世间的可爱。
“你看,我们玄明堂位置偏僻,左右都是空屋,就算杀了人也没事,找个小院一埋,十年八载便都成了土了。”
舒云宜听得脸色一白。
“然后再找人把他们的马车架出去,到时候去了城外找个悬崖放下,便是再厉害的刑部侍郎也查不出什么。”
叶离情笑脸盈盈,好似说着不过是郊外踏青的事情。
“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她长得极高,那双浅色的眸子正好敛住屋外投射进来的光芒,让她清浅的眼眸泛映出一点不可直视的威慑力。
舒云宜仰着头呆呆地看着她。
一瞬间,毛骨悚然。
叶离情不是在开玩笑。
屋内安静极了,银针落地皆可闻。
“啊啊啊,杀人啦。”黄娇吓得喘不上气来。
她敏锐地感觉到身后之人的杀意,吓得尖叫连连。
“都说了,”叶离情不知按到哪里,黄娇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吵死了。”
她有些不高兴地说着,乍一看好似在撒娇。
这等做派,舒家带来的人只觉得脑中一根线被人来回拨弄着,几近断裂。
“姐姐!你就任由这等下/贱之人作践母亲吗。”舒云柳被这人吓得控制不住地嘶吼着。
舒云宜被这声尖锐的尖叫震得回神,从失神中惊醒。
“我觉得我们还没走到要杀人这一步吧。”
她伸手抓住叶离情的袖子,又慢慢挪到她冰冷的手背,神情温和,态度坚定。
叶离情低头认真地打量着她,见她眉目平和,再一次问道:“错过这次,下次再来就不好办了。”
舒云宜依旧是认真地摇摇头:“杀人放火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杀了她,别人也还会来,你打算一个个埋过去吗?”
“我们玄明堂也没这么多地方啊。”
叶离情看了她许久,突然噗呲一声笑起来。
这是舒云宜第一次见她笑得这么开心。
眉目舒展,俊雅温柔。
可和平日里无害温和时的感觉截然不同。
“你这样心软的人,在剑南道怕活不过几日。”她懒洋洋地说着,慢吞吞地收回手。
紧接着,顺手把黄娇一把推开,扭头随意说道:“那就把她们赶出去吧。”
舒云宜松了一口气,连忙对着哑叔打眼色。
哑叔拿起药棍子,虎着脸,把早已吓蒙了的侯爷夫人一伙人赶出去。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