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高粟这行里混久了,在前老板手下耳濡目染,见到与器物有缘的愿意帮人一把:“说在前头,我们老板没那么好说话,脾气算不上好。”
他意思是希望不大,狄斫却对羽帔势在必得:“谢谢,请帮我问吧。”
高粟拨了号码,响了几声,接通了。他看了狄斫一眼:“喂,老板,有位狄先生想要买下那件羽帔……从六宝斋那边得的消息,说是找了很久。”
简单一问一答几句完毕,最后高粟点开扩音,往狄斫身边递了递。
手机里传来一个冷酷的青年男声:“不卖。”随即对方挂断了电话。
将手机揣回裤兜里,高粟开解道:“老板今天有事出去了,您啊,若是诚心想要就改天再来吧,当面谈。”
狄斫忽然说道:“贵店前老板是木老先生吧?”
“呦,您认识?”高粟面露惊讶。
“家师旧友。今天很感谢,我还会再来的。”狄斫微颔首,打开雕花仿古木门,踏入了门外大亮的光里。
走出门外不久,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接通后一道清润的男声传了出来:“阿斫,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狄斫在强光下眯了眯眼:“原部长。那家孤儿院是有些异动,应该不会很麻烦,很快可以解决。”
“那你要找的东西呢?”
狄斫嗯了一声:“已经有眉目了,”
“礼貌性说一句,注意安全。”电话那头的人语气轻快,实际上一点儿也不担心。
挂了电话,时间还早,狄斫通过自己的渠道获得那位木老先生的住址,决定今天就冒昧上门。
木宅在一条胡同里,胡同住的都是本地机关要员和企业家,非富即贵。此时只是普通的工作日下午三点,整条胡同都十分冷清,一眼望到底,没有一个人影。
狄斫找到了写着木宅二字的牌子,按响电子门铃。
没多久,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女人开了门,疑惑道:“你找谁?”
狄斫略一点头:“很抱歉未曾预约便冒昧拜访,请问木老先生在家吗?”
那女人打量了他几眼,见他气度不似普通人,又生得俊美秀致,怎么看也不像坏人,问道:“你叫什么?来见木先生有什么事?木先生在家呢,但我得去问问木先生见不见。”
“我姓狄,您与木先生说,实宗传人狄斫前来拜访。”狄斫微微躬身,以示感谢。
女人合上门,进去了没一会儿,就带着笑前来开了门:“狄先生,木先生请您进去呢。”
木荥旗的居所是一座仿四合院的老宅子,年轻的时候自己买了地皮建造的,里头一草一木都是他精心挑选的。屋里摆件饰物不扎眼,整体而和谐,氤氲着岁月沉淀的气息。
院里摆着石桌石椅,木荥旗就坐在石椅上。他比狄斫的师父板爷小十来岁,现在也有六十好几,蓄了短须,两鬓斑白,面色却红润有光精神俱佳,鹤发童颜也不过如此。
木荥旗双眼明亮,既不近视也不老花,仔细端详着走到他面前的狄斫,表情的变化能清晰看出他回忆在复苏。
“你是阿斫!”木荥旗笃定道。
狄斫笑着点头:“木前辈。”
木荥旗年轻时走南闯北到过榕镇,就是在那时与板爷结交,也见到了狄斫。
那时狄斫年纪虽小,但有些人就是有那么一股灵性,对某些事物天然敏感,木荥旗拿出来的东西他能一眼辨出真伪。木荥旗当场拍案想收他为徒,但板爷哪里肯把宝贝徒弟拱手让人?这件事成了木荥旗一辈子的遗憾。
木荥旗连忙招手让他坐下,忍不住感慨道:“前些日子我还在和我那几个徒弟说,我这辈子从没看走眼过,可就是因为没有看走眼,有遗憾才更叫人惋惜。眼睁睁看着自己发现的宝贝落在别人手里,可不得一辈子都记着?”
“您别这么说。您自然不会走眼,那几位师兄弟定然也是人中龙凤。”狄斫说道。
被他一句话说得心里舒坦,木荥旗又问了板爷近况,得知板爷已过世,唏嘘不已。狄斫一一回答了木荥旗的询问,没有露出半分不耐烦,木荥旗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见他目光专注一直倾听,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老毛病又犯了。
“老人家就是话多,总喜欢回忆当年。对了,你来这里,应该不是只陪老爷子我说话吧。”木荥旗笑颜望他,目光睿智沉静。
狄斫眉眼一弯,点了头。
“当年师公有一件羽帔,师公逝世,羽帔便流传到师父手里。后来师父收我为徒,那时我家中四口人只剩我一个,宗门内实在没有余钱,丧葬一切从简费用也拿不出来。所以师父当了这件羽帔,为我葬了家人。”
“原来如此。那你是要寻找这件羽帔?”木荥旗问道。
“正是。不过不麻烦老先生替我寻找,我已经找到了羽帔的下落。”狄斫说道,“只需要老先生牵线搭桥,让我与那位买下羽帔的人见上一面。”
“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当然会帮忙。你尽管说,但凡我认识的人,就是八抬大轿,也得请他来让你们见上一面。”木荥旗蒲扇一挥,十分的豪气。
狄斫双目极其认真:“那我先谢过老先生了。经过多方辗转打听,买下羽帔的就是容和居的新老板。”
木荥旗听罢,眉心微皱,目光犹疑:“是他?你可确定了?”
“确定过。我亲自去了容和居,伙计将羽帔拿出来与我看过,正是师公的遗物。”狄斫从随身携带的包中拿出照片,放到了木荥旗手中。
“既然是你师公的东西,我一定会帮你讨来。”木荥旗慈眉善目,轻轻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他拿出一台老人机,拨了一个按键,那似乎是一个快捷拨号,按下电话便打了出去。
木荥旗将手机放在耳边:“喂?小秦啊?我这有点事,你快过来吧。就现在,你快些来。”
“这样不会影响到秦先生的要事吧?”
“要事?他能有什么要事?每天不是待在家里,就是在外面闲逛。”木荥旗面上带着一丝笑意,“你放心,有什么我都揽着,保证找不到你头上。”
狄斫一笑,低头饮了一口茶。木荥旗热情招呼着给他续,就想和年轻人多说说话。
一壶水见了底,狄斫终于见到了那位容和居新老板。
那人与他想象中差了太多,各方面都有些出乎预料。
他从门口走来,身上穿着西装,修身程度刚好,西裤中线熨烫得笔直,身上基本没有多余的褶皱。微微抬手看表时,从黑色的西装里露出一截雪白的衬衫袖子,银色的吉祥纹袖扣崭新发亮。
面容实在是过于年轻,看起来像是才二十出头,浓眉俊逸,双眼冷然,鼻梁挺拔,面部线条刚毅。
这样的年轻人,狄斫很难想象木老板会把店铺交给他。
他开口时的声音,是不符合外貌的成熟稳重,有些冷漠,不带一丝情绪,面上没有表情:“木先生,您叫我来最好真的有急事。”
“当然有急事啦。小英煮饭煮多了,我们两个吃不完,这不正好叫你们俩来帮忙吃吗?你说是不是?”木荥旗双眼笑成了两道弯弧,忽然转向狄斫。
狄斫一愣,视线在两人左右摇摆,片刻后,点了点头。
狄斫打量秦霄蜀的时候,秦霄蜀的目光也在打量狄斫。
从跨进门槛便看见了那个挺拔的背影,坐得端正,微长的黑发柔顺得发亮,似乎手感极佳。他的嗓音清晰而柔缓,低低笑起来的声音似乎让空气都带着轻颤。
那个背影清瘦却不柔弱,挺直的背脊再往上是端正的肩线,微微侧身看来时,露出优美的下颌线。
目光在那人身上一点而过,落在了木荥旗身上。
秦霄蜀说道:“我前两天不是才来见过您吗?”
木荥旗手里的蒲扇在桌子上敲了敲,对狄斫小声嚷嚷:“你看看!就是这样一个白眼狼,每日明明闲着没事做,还不天天来看我!”
秦霄蜀微微蹙着眉心:“我每日东奔西走,替您那些朋友鉴定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东西,怎么到您口中就成了闲着没事做了?”
木荥旗胡子一歪:“你大可以拒绝嘛。”
秦霄蜀略无奈道:“我要是拒绝了,那不就落实了闲着没事做的指责。”
木荥旗迅速转了话题:“阿斫啊,这是小秦,现在就是容和居的老板。”
“你好,狄斫。”狄斫站起身,伸出手。
秦霄蜀低头看了一眼,缓缓伸出自己的,一握即离:“秦霄蜀。”
那只手远低于普通人的体温,在炎热的夏日里握着有些凉。狄斫抬眼看他,接触到对方坦然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将异样暂时搁下。
老爷子这位接班人,不是普通人啊。
作者有话说:
循序渐进就是这样的,先牵个手√
第3章也行
“好了,我们不要傻站在这里,里边聊。”木荥旗站起来,身体忽然一僵,狄斫连忙上前搀扶,他撑着自己发疼的腰嘟嘟嚷嚷,“年纪大了,一把老骨头,没用咯!”
“哪里的话,您身子骨还硬朗着呢。”狄斫安慰道。
木荥旗摇头晃脑:“当初你要是跟我走,这样好听的话我还能多听几十年。”
秦霄蜀跟在他们身后,蹭亮的皮鞋轻磕着地面。干脆清晰的声音一下一下敲打在狄斫的耳膜上,在他绷紧的弦上轻轻敲击。
之前为狄斫开门的是木宅的保姆黄阿英,她掐着点过来:“木先生,要扎针了。”
木荥旗主动对狄斫解释道:“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有时候浑身不得劲,老这儿疼那儿疼,没事扎两针调理一下。你们俩先聊,等会儿在我这里吃顿便饭。”
狄斫站起身搀扶一把:“那就麻烦木前辈了。”
木荥旗和黄阿英进了里屋,只剩狄斫和秦霄蜀在大堂里坐着,各自望着不同的方向,氛围尴尬得诡异。
“秦先生。”狄斫率先开口,下文还未出口,秦霄蜀主动接了话头。
“你是想问那件羽帔吧?”秦霄蜀目光定在狄斫侧脸上,狄斫转头看来,又恍然一笑,道,“是的。我就是今日在店中询问的人。”
“我也已经给了你答复,不卖。”秦霄蜀姿态放松,目光一片淡漠,觉察不出任何情绪。
狄斫笑容淡了下去:“条件。”
“没有条件。你以为找到木先生这里,就能得到不一样的回复?”他的眼中冒出一点促狭嘲弄。
狄斫垂下眼睑:“秦先生要它有什么用吗?”
秦霄蜀不发一言,只是看着他,狄斫端着茶杯,食指在茶杯边缘摩挲:“那件羽帔对于我来说意义非凡,如果可以,还请秦老板割爱,只要不是过分的要求,多少钱都不是问题。”
那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吸引了秦霄蜀的目光,这个人好像过于瘦了。手背上的三条骨线清晰深刻,血管分布在白皙的皮肉里,连带着整块皮肤都泛着冷色,只在关节处有丁点浅红的血气。
“过分的要求是什么呢?”秦霄蜀的声音很低沉,上身有向狄斫靠近的趋势,不用担心被两人之外的人听见。
活动的手指停了下来,狄斫抬起头来,忽的一笑。
秦霄蜀凝视他片刻,收起脸上所有的怠慢,坐直了身体,认真道:“我可以给你。”
“条件。”狄斫重复了一遍。
“没有条件。”秦霄蜀也认真重复。
狄斫有些捉摸不透他的态度,疑惑道:“你刚才不是说……”
“所以我不是看木先生的面子。”秦霄蜀站起身,西装依旧笔挺,“两天后到店里来,我等你。”
狄斫惊讶道:“秦先生不留下来吃晚饭了吗?”
“你知道的。”秦霄蜀微微偏过头,嘴角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几乎像是错觉。
是的,他知道的,狄斫注视秦霄蜀离去的背影,他根本不用吃饭。
狄斫在大堂内小范围走动一圈,此时冷清下来,狄斫的感应更深。这是一座没有人气的房子,唯二经常活动的人,一个年事已高,一个是四十来岁的女人,大夏天里屋内清凉无风,暮气沉沉。
木老爷子事业有成,家底殷实,收了几个徒弟,但本人一生未婚无儿无女。那个人和木老爷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们谈妥啦?”木荥旗走了出来,面上带着自得的笑,“我就说,小秦这个人不是很好说话,但我出马么,没问题!”
狄斫笑着点头:“晚辈多谢木前辈了。”
留下吃了一顿晚饭,狄斫说了声改日拜访,离开了木宅。
回到城东的一家廉租房,房东的门大开着,见到狄斫从楼梯上来,房东太太放下手中的遥控器,强装自然地打招呼:“狄先生,你事情还没有办完呀?”
狄斫应道:“还没有,确定离开的时间后我会告诉你的。”
“啊哟,我不是问你什么时候走啦。”房东太太笑容刻意得夸张,“我是问问你住得还舒服不啦?”
狄斫看了她几秒:“嗯,有地方住就可以了。”
“住得好就可以啦,你早点上去休息吧,我看你早出晚归的,快去吧。”房东太太客气几句,回到了自己的沙发上,目光却不时从眼角窥探。
狄斫上了五楼,走到红漆喷了505的房间前,轻敲了三声:“打扰了。”随后拿出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
孤儿院的木地板是这栋老房子原装的,快有八十年的历史了,许多年前的旧物,踩上去便嘎吱嘎吱乱响。有些地方踩下去弯曲得过分,总忧心下一秒就会折断,掉入漆黑的无底洞里。
脚步声被刻意放得很轻,胶鞋底一点一点施压,木板的哀吟就变得细长,像是濒死一般有气无力。那个人从门口走到后方,然后转动九十度,迈出几步,再以脚后跟为支点左转,从后方走到门口。
孤儿院里的老师例行检查孩子们的睡眠情况,熄灯之后,她要确保大家都乖乖在自己的床位上。
屋里屋外都关着灯,闭紧的眼睑投不进一点光,在屋内扫射的光柱忽然投到了眼睑上,于是一片黑暗便成了一片猩红,仿佛能看见薄薄的眼睑中血液流动。勾股书库www.gougushu.com
“也行,你还在动哦。”
也行眼睑闭得更紧,抬起手臂,将盖在身上的毯子往脸上挡。
他一动也不敢动,屏住呼吸,等到一声门锁扣上的声音,他才慢慢睁开一条缝,玻璃窗上映着一个模糊的女人身影,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
所有人都睡着了,身边有人打着小呼噜,似乎还有人鼻塞,呼吸声不顺畅到令也行出现有些缺氧的错觉。他侧卧在床上,手脚都蜷缩在躯干周围,不敢伸出去。
渐渐周围的声音停止,令人厌烦的小呼噜都成了奢望,也行开始发起抖来——要来了。
漂亮的红色小皮鞋停在铁架床前,脚尖轻轻点着地面:“我们来玩捉迷藏好不好?”
也行闭紧眼睑,伸手用毯子将自己整个盖住,嘴巴紧紧抿着,呼吸急促慌乱。在微凉的盛夏夜晚,他将自己捂出了一身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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