磕你大爷!伏城往里闯,南风堂这几年发展不错,舞狮舞龙的人也多,你爸在桩上抹油我师叔才摔的,以后你家户口本就剩你一页滚蛋!闫首比伏城大几岁,一脚踹过去,这他妈是你家地方吗?还敢闯?伏城继续往里走,直到被南风堂的人团团围住。干什么?想打架?老子怕你们今天不当你爷爷!来啊!
不知道谁就把伏城给摁倒了。伏城往上起,也还手,也不算挨打,只不过他们人多,三下五除二被轰到院门口。真把自己当根葱了!闫首给他一拳。我要是葱伏城忍着疼笑,你他妈就是活韭菜,腰斩了下半截,上半截没脖子!闫首愣了一下,一拳又打过去。伏城弯腰脖子一顶,脑袋顶在闫首肋骨上。拿旗子又怎么了?伏城揉着下巴吐唾沫,本来本来就是我家的。你收我家的旗子你犯行规,凭什么闫首揉肋骨。凭什么?就凭我家有人!你家还有几头狮?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算剩我这半头,旗子我也要拿回来!伏城只认死理,你家人多?我叫我师哥过来揍你!得了吧,还你师哥?呸!闫首带着人轰他,我今天把话放了,你师哥来了,咱们也不比舞狮,你家的破班旗直接拿走!你师哥不来,旗子拿走做梦!最后一脚一踹,别人还不行了,有本事叫蒋白回来!11月份,天上打了一声雷,伏城被踹出南风堂的大门。邱离和青让找到伏城的时候好像快下雨了,谁能想到11月还有雷暴雨。高昂去找他们师叔承认错误,说伏城不愿意开门,怕他在院里出事。师叔腿脚不方便,打电话让他们去狮馆看看。结果狮馆的门大开,里面空的,想都不用想,邱离和青让料到伏城一定来了这里。因为班旗是他的心病,要不是为了拿回旗子给他们师父下葬,估计这辈子伏城都不会找固定的狮尾,傻乎乎等着蒋白。走了,先回去吧。青让从地上搀起伏城,脸上都打破了,回去休息休息,等你休息好了,我带邱离把南风堂埋了。邱离狠狠在南风堂的门上补了一脚,帮着青让把伏城扶起来。真要下雨了,雷声一声比一声近,即将来一场不符节气的暴雨。伏城回到自己的院,冷清气氛和南风堂对比鲜明,桩子再新、行当再好也没用,没有人,这些都是摆设。守不住,喜欢南狮的人越来越少,练的人更少,比南狮好看好玩儿的东西越来越多,守不住了。差一个人,没人和自己舞狮子。伏城回到屋,打开柜子,拎出老爸的狮头,狮批扎进裤腰里,自己一个人上了桩。白花桂角,天知地觉。伏家南狮少了一半。伏邱离想叫他下来。青让拉住邱离。让他静一静,他扛得住。等他缓好了,不如商量下怎么把班旗弄回来。邱离咬牙。抢不就行了!青让摇摇头,先不说南风堂那么多人,他们3个能不能抢回来,师父下葬是入土为安,要是知道班旗是3个徒弟挨了打抢回来的,怕是不能安息。那你有什么办法?邱离一阵气馁,看伏城在桩上前跃后退形单影只,咱们两家都是舞文弄墨,也没谁能出人打一架了。不能打架。青让叹气,要是蒋白在,他也不会让咱们去打架。伏城的动作慢下来,到了最高的桩把狮头抛下,一个人孤独地蹲在上面。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能打。青让若有所思,这件事需要找狮行的长辈出面推门声将他们的思路扯断,蒋白拎着正山书包,回来了。邱离愣了愣。师哥字他犹豫了下没有喊,和青让原本是靠着桩聊天,瞬间笔直地站好,掸掸裤子,怕姿态不行被骂。从小他们都是蒋白管,惹了事或者没考好,不敢告诉家长和师父,都是蒋白去解决。但不对,邱离一下又松了劲儿,蒋白把他们忘了。青让却从蒋白的眼神里看出什么,他杵了一把邱离,伴着轰隆隆的远雷声,有什么事不一样。木遇厚土则发,只差一场雨水。乌云压顶,下午的天空完全看不出明亮,白闪若隐若现。院里的安静如同水面上浇了一层厚石油,毫无生机又等着谁跃出来。伏城蹲在桩上擦脸,擦着擦着回了头。蒋白站在邱离和青让前面,拎起了伏家班的狮子头。师哥?伏城站起来,心无旁贷跳到低桩,落了地。脸上怎么了?蒋白被汗包裹,跑来一路梦里的人转身露了面,终于看清自己一直在背后看顾的人是谁。他爱笑,叫嘶哥,自己抱着他吃冰棍,撩开背心暖他的小肚子。给他买素馅包子,不爱吃了,自己掰开包子皮,吹着包子馅儿喂到他嘴里。天生硬,哭着求不开小胯,自己舍不得,一直没给压开,长大了突然叛逆,吵闹着要扎耳洞、打锁骨钉,自己不放心,亲自动手,帮他找医院。脸上一个小梨涡,背后两个深腰窝。穿着白袜子到处踩,袜底前掌脏成小猫肉垫。脸上伏城鼻子酸,使劲憋,被人打了,欺、欺负我家没人。谁打的?蒋白左太阳穴一条血道,一路的笑容留到现在,师哥带你出气。雷声之下,舞狮的少年又站在一起,如同4岁之后再没分开。第61章激活20%伏城眼皮一疼,犹如晒脱了皮,酸得发沉、沉如火烧,拼命把眼裂里的水往回压,装风平浪静。谁欺负你了?蒋白摘下书包,天沉如傍晚。伏城两边肩膀猛抬了一下,深深喘进一口气。哭出声。蒋白轻轻放下狮头,在桩下抱了他。伏城哭得声音小,只在喉咙里哽着。蒋白只好把手掌覆在他的喉结上,去感受里面到底说着什么话,是骂别人还是骂自己。他想让伏城说,可伏城咬死了牙关。伏城看着蒋白哭,眼睛直勾勾瞪着他,又变成盯,再变成看。这些年他已经习惯忍耐,孤单什么的说出来简直矫情,他不是离开师哥就不行的小屁孩,可以独自消化,把不高兴吞进肚里咽进嘴里。他也烦,烦自己从小眼睛浅,委屈起来水分多,又当着师哥哭鼻子。蒋白却想让他说话,听他声音。他把两条胳膊穿过伏城腋下,紧紧压住他的后心。伏城流着鼻涕又开始推,他再拉回来,反正是拉了几次才乖乖嵌在自己胸口挨抱。说话。蒋白想让他骂出来,想把他的嘴撬开,不断地摸那颗滑动的喉结。伏城就在他眼前哭了,自始至终只有类似哽咽的哭声,艰难干涩滑出来的眼泪。不记得自己以前是怎么哄师弟的,现在蒋白只能束手无策拥抱他。伏城把头埋进他的颈窝,死死咬住,恨不得上下齿列咬合零缝隙。他把手指停在伏城的后颈上,把伏城放在自己两臂的钳制里,终于听出他哭得厉害。伏城哭出声,一开始不让抱,说什么都不肯抱着,慢慢才双手抱住蒋白的脖子,让抱了。师哥回来了,他这么想着再眨眼,泪珠子串串似的掉个不停,只好埋着脸,把师哥白色外套的布料紧咬在嘴里,恨恨地嚼一嚼。别哭我看看脸。蒋白笨手笨脚把他搬起来,声音可能和曾经哄自己最喜欢的师弟差不多了。他一遍遍摸伏城的脸,好小的脸,巴掌大,下巴尖放进手心里正好。另一只手像枕头那样垫着伏城的后脑勺。小圆寸,薄薄的,后脑勺有个平直的小滑坡,摸上去毛扎扎可意外顺手。鼻梁骨上轻微擦伤,几道小伤口流着血。傻逼王八蛋。伏城喘息着张开嘴,哭得口水从嘴角流出来,身体仍旧紧绷,反抗仍旧剧烈,你他妈你他妈不是说很快就回来人呢?没人你别哭了,我现在回来了。蒋白一滴滴擦他眼泪,摸他哭花的小脏脸。当伏城终于承认自己身份的一刹那,满足感难以言喻。不是别人,是自己。伏城透过自己看到的人不是别人,就是自己。可自己想起自己了么?没有,但看到伏城哭,蒋白感受到了难过,特别难过,难过到他不敢看。他以为自己捡了一只被人丢弃的流浪猫,原来不是,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家猫遍体鳞伤找回来,带着自己连根拔起的记忆,喵喵叫找回来。自己这个傻逼竟然没认出来。别哭了。蒋白说。师弟一低头,眼眶里更红了,分不清楚是哭的还是揉的,好像哭了很久。伏城慢慢稳定下来,脸色透出焦躁和疲惫。他很想说话,可语言卡在舌根底下,缓缓掉进胃里。他想喊,喊你滚蛋,喊这个世界玩儿完了,喊师哥,喊你终于回来了,喊我他妈好没出息我好想你,喊要死咱们得死一起。你还知道回来邱离小声嘀咕,走了上来。师哥。青让笑了,欢迎回家。蒋白握紧了拳,朝他们点了点头,继续帮伏城擦脸。他暂时没想起来太多,甚至嫉妒15岁的蒋白。那个蒋白拥有那么多东西,还有3个师弟的共同回忆。他们一起长大,他一定见过小时候的伏城,听过他叫嘶哥。谁欺负你?蒋白问。现在,这些都是自己的了。伏城本能地点点头。这些年的吃苦忍耐瞬间击碎化为泡影。小时候,自己顶着满脸土和眼泪哇哇回来,师哥从桩上跳下来,也是这样,拉着自己的手问上一句。他还点着头,一开始轻轻点,最后几下很用力。这是本能,无论蒋白记不记得住,在师哥面前告状就是他的本能,身体反应,证明自己是从小被人宠大、惯大的,不爱吃的菜师哥用小勺一口一口喂,不愿意练功师哥抱着自己哄上桩。证明自己即便没有说破,没有当成男朋友,也是被师哥认认真真喜欢过。这些身体记忆都埋在他脑袋里,只不过师哥不在,他不敢想起来。他们打我,打我了。现在师哥回来,这些记忆也被唤醒,让伏城疯了一样想要重新得到宠、爱、纵容、娇惯,过受伤有人哄、挨打有人管的日子。打我,还明明已经不哭了,可伏城的气息还在抽抽,踹、踹我来着。我说,把我家的旗还给我,他们,他们说不给。不给,不给我,还骂我。蒋白听他抽抽喘气,自己的呼吸也快了。一直以来自己难以被人调动情绪,不是不允许,而是他并不相信。刻意保持距离,连父母的靠近都认为是危险。现在找到了伏城,他活了。他们说我。伏城哭得脸红红,说我没、没人了,还踹我。好几个人一起说我。踹哪儿了?蒋白心跳得很难受。伏城往屁股上一指。踹我,踹了我两脚。我疼,他们还说走,埋了他们。蒋白不想再听,拉着伏城往外走。伏城立刻拎起自己的书包背上,要下雨了,万一真把班旗要回来可不能淋湿,要装在包里。邱离瞬间来了精神,跳着在前面带路。结果刚走没两步,一辆轿车停在院门口,下来两个人。小王把车停好,等老板和老板娘下去找儿子。家里经济条件这么好还闹离家出走,真不知道有钱人家的孩子想什么呢。蒋白看到爸妈,停住了脚步。邱离和青让也停下来,看他们进了伏家班的小院。青让怕邱离失礼,把他往后拽拽。蒋叔叔好。青让顿了一下,肖阿姨好。好个屁。邱离果真失礼了,在青让身后絮叨着。伏城一句不说,下意识往蒋白身后躲,后悔自己长了个1米83的高个子,藏都没地方藏。蒋文辉和肖咏沐目不斜视,专门来哄儿子。小院来过很多次,以前和这3个小孩关系也不错,谁知道最后把自己儿子给害了。小白,爸妈有话和你说。蒋文辉语气放软,匆忙赶来没有打领带。我问你们,他是谁?蒋白只拉住伏城。伏城退了几下,鞋底搓着土被拉到前面来,眼神从蒋文辉夫妇的脸上飘移过去。肖咏沐的血压又要上升,3年多,这个舞狮子的小男孩长大了,可还是要找自己儿子。我们不认识他是谁。你跟我们先回家,一家人没有说不通的话。别让爸妈再担惊受怕了。他为什么怕你们?蒋白又头疼了,始终困扰日夜不散,他拉伏城过来,伏城就想躲开,他只能用自己的肩膀挡住他。伏城不是害怕,正相反,现在他反倒不怕,而是不清楚该以怎样的身份去面对他们。特别是听到那句,我们不认识他是谁,比在南风堂挨了打更难受。给他钱,让他拿钱去给爸爸看病的人是他们,带自己去诊所治病的也是他们,落到最后,他们说不认识自己。学武术很苦,从小和伤痛作伴。擦伤、磕伤、钝器伤,伤痕无数,伏城完全不在乎这些。他也可以不在乎南风堂那些杂碎,只是明明认识他的人非要说不认识,伏城再习惯被人当耍杂技的看待,也没有这么难受。你先回家吧。蒋文辉只想要儿子回来,我们和他无冤无仇,小白你过来,爸妈不会害你。你脸上的伤要去医院。去医院?蒋白摸了下左太阳穴,举起伏城手腕,向外对准了他们,看见了么?第一道是为了吓唬送他去治疗的人,第二道是为了我。你们带他去医院了么?伏城想抽回手腕,没抽回来,傻呆呆地站着。纹了我的名字,看见了么?你们看清楚了么?蒋白让他们看,你们说不认识他,不认识他怎么知道来这里找我?伏城难受极了,一句为自己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我们跟着你的出租车,在路边等你一会儿,见你不出来才进来。蒋文辉解释,小白,你不要被他骗了,毕竟你是失忆。肖咏沐朝他伸出手,像接一个孩子回家。你失忆了,别人说什么都容易相信。爸妈不会害你,我们先回家,回家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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