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戮眼睛倏然睁大,然后眯眼笑笑,欣赏着那道光线在聂铮头发上所造成的美丽的阴影,与那认真的表情简直就是绝配。他张开嘴,却是欲言又止,他不再靠着墙壁,跟到了聂铮旁边:聂队,你觉不觉得孤男寡男共处陌生房间有种浪漫的感觉?聂铮一下子没意会到这句话的意思,什么也没说,只在原地定了几秒,就继续着自己的观察。于戮自然接受这个没有回应的结果,手背在身后,又靠近了聂铮几分,一言不发。看看床底下有没有什么东西,聂铮直起身,看着于戮,帮我去对面搭把手。他示意两人合作把那张床挪到旁边些去。得嘞。于戮过去帮忙。两个人把床往旁边移了很多过去,床底的灰尘瞬间弥漫在空气里,于戮用手遮住嘴,也忍不住咳了两下打了个喷嚏。不得不说聂铮猜得特别准,虽然第一眼看只有厚厚的灰尘,然而再定睛观察一遍,能发现一张很细小的纸片,原本是压在床脚下的。聂铮用手扫开灰尘挑出那张对折的细小纸片,打开,看见里面的字,他霎时紧皱着眉头。于戮很好奇,窜到对面探头探脑地看那张纸片上写了什么。很少,就两个字:遗嘱。他很庆幸自己没有喝水,不然现在绝对连带早饭一起喷出来。想起刚才垃圾桶里那张缺了角的纸,于戮赶紧打开门冲出去从垃圾桶里把它捡出来了。聂铮配合着他尝试垃圾桶里的那张看不清楚字纸缺的那个角与这张纸片是否匹配。最终结果,可以确认这个角就是从上面撕下来的。于戮心里闪现出一种可能:聂队你说是谁把这张遗嘱弄烂丢进垃圾桶里的。聂铮不语,努力看着纸上花了的字完全看不懂。两种可能,他蹙了蹙眉,第一,是陆宾自己写完遗嘱后又觉得留遗嘱不合适;第二,是相关利害者为了不让别人发现遗嘱,故意破坏了。他回忆起之前调查现场的时候,好像确实没去注意这不起眼的垃圾桶,不过那个时候这张纸在不在里面也不好说。但是如果是第一种可能的话就很难接受为什么遗嘱的一个角会被压在床下,所以聂铮不甘地用手捏紧那张纸片,眼中流露出些许怒火。于戮听他不继续说了,接下去道:所以,最有可能的情况是陆宾原本把遗嘱藏在床底压着,被某个人发现,那人因为急于破坏遗嘱而蛮力扯了下来,在水里泡过之后捏成纸团丢进了垃圾桶。所以现在可以确认的一点是,从陆宾死亡到现在,有除了警方于戮看了一眼一旁桌子上的钥匙,还有林烩,这两方以外还有进入过这间房子的人。聂铮点了点头,后悔自己就应该把邰明明拉回来每天在这儿守着。两人把那张纸万分当心地装进了塑料袋里带走了,聂铮打算稍后回办公室找人一起分析一下这上面的字能不能恢复出来。两人从陆宾的家中离开,一阵风在聂铮关上门前就抢先把门推严实了。环顾四周又看看走廊,心说这里的环境怎么就这么糟糕特么的没有监控啊,根本查不到有谁进出过这里。聂队,破坏陆宾遗嘱的,和先前我们所猜测的让陆宾杀人和栽赃沈余的那个人,会不会是同一个?于戮说话的时候也多了几分严肃,他不清楚现在的事件发生是代表着案件正在向前推进,还是在自己原地打转的时候凶手已经继续按照计划进行了。而且若是再往毛骨悚然的方面想,这一切,会不会是刻意让曾经的受害者于戮看见并经历的呢。于戮后背发凉,打了两个哆嗦。之后的两天聂铮一直都是早出晚归,因为一直是在办公室与同事们讨论案件细节与猜测,就算是要出门也没去太远的地方,带上于戮反而会让行动变慢。因此于戮就在聂铮家老老实实一个人呆了两天。期间也遛去过乔小治的诊所,算是聊过几句,不过门口那块虐狗勿入的红色字样实在是太惊悚了。那啥猪医生,你能把这个撤了吗?你想啊,聂队要是之后再来找你,看到这个多吓人啊。乔小治:我看你是嫌牌子不够大!就这样,到了周六。于戮和没有睡懒觉习惯的聂铮一同醒来,看了一眼时间,换好了外出穿的衣服。聂队,我出趟门哈,有重要的事打电话给我昂。于戮边开门边向刚吃完早饭的聂铮挥手。知道了,聂铮往门口走了些,尽量站在于戮的正前方,路上小心,注意安全。他并不想过问于戮的私事。路上,于戮看着手机。小凯:我到了。于戮:我在路上,快了。第38章尸体的真实身份咖啡厅里人很少,毕竟是周末的早晨,往窗外看天气不太好,乌云密布,天气预报说会下雨,不过实际情况还是得今天过去了才知道。一个靠窗的座位上坐着个神情凝重的人,坐姿挺端正的,眼神却不停往门口瞟。面前放着两杯热咖啡,自己的那杯已经喝了一半了。他看了眼时间:于戮差不多该来了。小凯警官好。于戮推门进来,看见小凯就往他那里走去。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不说话,于戮喝了一口咖啡,看上去挺轻松的,不过谁似乎都不愿意做先开口的那一个。于戮其实是很紧张的,自己心跳快到要弹出来了,但至少情绪都在进门前调整好了,好歹在话题彻底变得严肃起来前他还是能显得很轻松的。他翘着个二郎腿,深呼吸一口:说正事儿呗?小凯眼睛看着桌面,轻轻点了点头,拿出裤子口袋里的手机。于戮没见他录音,只是点了两下后就屏幕朝下放在了桌上。三年前,有一起连环杀人案,死者都是被割喉的。小凯的声音有点沙哑。于戮看小凯这副样子就明白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没有装模作样地表示疑惑,直截了当:我是当事人。你是嫌疑人。小凯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于戮伸了个懒腰,深呼吸了两口:本该已经死掉了的犯罪嫌疑人,是吧?他努力保持着自己轻松的语音语调。小凯惊讶得睁大眼睛迟疑了会儿,轻咳两声:你能解释一下吗?他莫名地少了一份心里的底气。解释不了,于戮喝了一口咖啡,刻意用杯子挡住了自己略显伤感的表情,我说我不是凶手,你信吗?小凯皱着眉头,片刻后摇摇头。看见有人这么诚实地承认自己知道三年前的事,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原本想好的一大堆劝他认罪的话,现在也只能全部自己咽下去。还有什么想问的吗?于戮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放在桌子下面,小凯无暇去关注,只有于戮自己知道他掐得是有多狠现在才没有绷不住,他现在只想撒腿就跑。你告诉我,那件事的经过,小凯双手捏着桌沿,还有,你为什么要接近聂队?
于戮再来之前就知道这几个问题是必须要回答的,叹了一口气,有些不情不愿:这事情很复杂,而且你让我说的话多少会有些主观认识他低着头,眼珠子向上看着小凯:因为你是警察所以我不会说这件事和你没关系这样的话,但是我除了告诉你我不是凶手,而且现在在瞒着聂队找真凶以外,也没什么别的可说的。他喝了口咖啡,两人又都沉默了一会儿。有能让我信服的理由吗?怎么可能有。于戮摊了摊手苦笑。小凯蹙眉,拿起手机,把屏幕亮给于戮看:这个人,你有印象吗?于戮看到的是一张年轻人的照片,看上去最多二三十来岁,穿着西装,脸上洋溢着笑容。于戮的眼神瞬间有些慌乱,喝的咖啡好几次差点要反胃出来,他捂着嘴,另一只手撑着桌面,缓缓站起身:抱歉,我去趟洗手间。他仓皇地离开,问了服务员洗手间的位置,摇摇晃晃冲了进去。小凯望着他,看了一眼照片,手机翻到跟聂铮的聊天界面,他长篇大论地已经在来之前写好了于戮的罪行,本来是想用作逼迫于戮老实交代的,现在看来也不用了。他犹豫了一会儿,刚删了最后的一个句号就退出了界面,叹了一口气:服务员,不好意思,再来两杯咖啡冷的好了。他觉得自己和于戮都需要冷静一下。小凯原本其实一口咬定于戮就是杀人犯了,可现在,他却越来越觉得这个假设不成立了哪有杀人犯会这么坦诚地把一切都说出来的。于戮在洗手台那里一遍又一遍用冷水冲脸,幸好这个时候洗手间里并没有人,不然绝对会有人认为他是疯了。小凯给他看的那张照片上的人他当然认识,虽然不能确定那人和小凯有什么关联,不过于戮突然发现,对方比自己想象的知道得还要多。他缓和了一下呼吸,重新出现在了小凯对面,面前多了一杯咖啡,他点头致谢,喝了一口。小凯双手抓着膝盖:照片上的人,三年前失踪了于戮咽下咖啡,没等他继续往下说:他死了。于戮眨了眨眼,似乎有些歉意。小凯好像有些崩溃,说不出话来。于戮看着他,脸上最后一丝轻松在此刻消失殆尽:你调查过的话应该知道当年有一个仓库起火,塌了,里面发现有一具烧焦的尸体吧?小凯点头。于戮回忆着那时的情形,开始讲述,表情有几分萧条。三年前某个没有月亮的夜晚,他跟踪着一个看不清样子的可疑家伙,追了一路,最后迷迷糊糊进了一间仓库。他看见仓库里有一个正在环顾四周的人,也没想太多,问道:你好,你看见一个跟我差不多高的人从这边经过吗?那人摇头表示不知道,于戮后来问他为什么在这儿,那人只说是一个熟人约他来这里的,于戮点了点头。他身上穿着一件前些时候买来的破外套,可能是想展示一下自己的痞气,又或者是那衣服实在是穿在身上不舒服,他把衣服扔在了这个看上去已经废弃已久的仓库门口,离开了。于戮试着在周围找那个之前他追了一路的人影,可惜并没有发现任何那家伙的踪迹。兜兜转转,他又回到了那间仓库。踏进门的那一刻,血液流到了他的脚尖,蔓延至他的鞋底,他每动弹一下,地上就多一道不自然的血印子。往前看去,那个之前在等熟人的男子已经被割喉了,凶手就在旁边蹲着,手里拿着刀。可是昏暗的光线下,别说他的脸了,就连体型都照不出来,只有地上的血液发着幽暗的光。于戮想要逃走,可还没等两腿动起来,那凶手就站起身,走到了一旁,兜里掏出一个打火机,点燃了地面火光中于戮发现了,这仓库地上已经不知何时被倒满了油。你给我站住!喂!他大喊道,可凶手自然没听他的,丢下打火机和刀,走到门口,于戮也追到门口。地上那个人还有一口气。凶手压着声音说着,然后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于戮从来不是一个抛下别人不管的人,也许是凶手借着这点赌了一把吧,在他犹豫是该冲出去自己获救还是把那个奄奄一息的男人一起救出来时,仓库唯一的出入口被锁住了。他踹门踹墙砸门砸墙,终究是无用之举,这仓库虽然老旧但也并非不牢固,于戮用尽浑身解数也没能砸开一个逃生的洞。大火逐渐攀上楼顶,他把那将死的人拖到自己身边,离火势最大的地方较远的一块区域。向上仰望,火已经在侵蚀屋顶了。随后仓库塌了,这两个人都被压在倒下的墙壁底下,于戮的背部被灼烧,无数次接近昏迷,他用了最后的力气让自己得以撑开墙壁站起身来,身上血迹斑斑,旁边另一个人已经完全断了呼吸。他本想把那人的尸体搬到安全些的地方的,但当时真的没有那个力气了,他用最后一口气逃离了现场。现在想想,他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趁着自己还有意识的时候去报警。他一路寻到乔小治的诊所门口,跌下楼梯被乔小治顺手医治,昏迷了一个多星期。等他醒来时,许多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之后一些调查你应该知道吧,于戮敲了敲桌面,看着小凯,现场提取到了一点点未被彻底破坏的衣服纤维,是我那件丢在现场的外套上的,材质可能比较少见吧,于是乎就在排查中在我原来的住所匹配到了一样的纤维成分。他喝了口冰咖啡,向别人诉说自己过去的时候,他总有种不想停下来的感觉,至少有人愿意听下去啊:那把刀我怀疑凶手其实当时并没有丢在地上,或者很快就捡起来了,至少我看新闻的时候,听见的是另外一把不相同的刀被十分有仪式感地放在了仓库旁边。小凯听完了他的讲述,很明显是一副你等等我需要缓一缓的表情,阴沉着脸,手搓着水杯把手:所以说那天死的人是我给你看的照片上的那个,而不是你?于戮道了声嗯:信不信由你呗,说老实话我也没有能证明我说的都是真的的证据。其实他内心在祈祷着小凯会相信。你为什么要去跟踪凶手?小凯又问。于戮尴尬地挠了挠头:对了刚刚忘了说了,他清了清嗓子,跟你讲的被调包的刀还记得吧,原本刀上应该是照片里的那个人的血的,可是现场发现的刀上并不是。小凯替他接下去了:而是距离仓库不远处的另一个案发现场,同样死于被割喉的一个人的血。于戮无话可说:就是这样,而我正好在凶手离开那另一个案发现场前发现了他,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最开始就发现我了,反正我脑抽一样地跟踪了他一路。对了,顺便问一下,照片上这位和你是?他趁小凯开口说别的前小心翼翼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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