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你,才烧了一会木柴,就搞出一身烟火味。”
讽刺得毫不客气。
路西法:……
好心帮这人处理伤口,还对他冷嘲热讽!简直恩将仇报!
握住男人手指一用力,就是报复性地一捏。
果然,耳边响起一声毫无防备的抽气。
路西法唇角得意洋洋地翘起来,下巴高傲的抬着,若是背后再装上一只尾巴,怕是都要摇起来。
眉眼飞扬,满是少年心性。
恰逢此时,门外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
路西法动动耳尖,忙把上帝的手放开。
“咳,你自己再涂些伤药就没问题了。”他说。
接着,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接着,便是非凡的热闹。
精灵族的人,扇着透明的翅膀飞在半空,用法力控制着一根又一根木材,浩浩荡荡地运进院子。
“这个是不是放到这里就好了呀?”
“哇,这里的灵气感觉比外面还要足呢!”
“不知道今天吸这么多灵气,明天一觉睡醒能不能变美哦!”
叽叽喳喳的声音,嗡嗡地吵了许久,路西法被吵得头都痛了。
马上就要拍桌而起,运送木材的精灵们才终于干完活消停下来。他们整齐划一地在半空鞠躬,道了句:“谢谢款待”,而后一窝蜂地从哪来地从哪回了。
待精灵们都飞走,摩西提着个巨大的木桶进来。
上帝看看自己原本就红肿,被路西法刚才一捏更红更肿了的手指,问:“梅瑟,你房里还有伤药吗?”
摩西听见“伤药”两个字,还有点儿没反应过来:我们这个庄园,会需要伤药这种东西?
他不疾不徐地把木桶放下,走到桌边问:“怎么了?是雪貂伤到了,还是那两只羊?”
上帝把红肿的食指伸出来,送到他面前,一脸冷漠:“是我。”
摩西:?
您老人家受伤就受伤,确定还要涂个伤药?
上帝看摩西没有反应,又把手指往他眼前怼了怼,认真地重复:“伤药,梅瑟。”
摩西:……
这么急着要涂药,是怕再过一会儿伤口就自己愈合吗?
虽然不知道上帝他老人家这是要干嘛,但他要演戏,摩西也只能配合着演下去。
他抬手自然地结果杵到眼前的手指,装出担心的样子仔细查看:“怎么伤到了?”
随后看到桌上刻了一半的木牌,问:“你在刻东西吗?”
上帝点头,发出一声“嗯”,因为刚刚措不及防被路西法捏得疼的缘故,说话时还带着不轻不重的鼻音。
啧,像是撒娇一样。
坐在一旁看着的路西法,心里想。
摩西立刻起身回房,拿出一块沾水的手帕和一小瓶药膏。
他先是动作轻柔地先在他手指上擦了几下,之后才把药膏均匀地涂上去。
摩西手法专业,动作又轻柔。他礼貌地只搭着上帝两根手指,分明没有更多接触,看起来却像是融到了一起似的。
很和谐,就像是相处了无数个日夜似的。
两相一对比,路西法简直粗暴得不能看。何况他还故意使坏,直往人家伤口上捏,还……把人给欺负得像只兔子。
可谓极其恶劣。
路西法心里突然涌起一股烦闷,两只大黑翅膀自后背穿出,翩翩扇动间,惊起院里好一阵飞沙走石。
摩西仰头,看见路西法又仰倒在了树上。
一身肃杀之气黑天使,满是黑暗力量的羽翼也不晓得收一收,在日光下泛着乌黑的光。
怎么看,都是个一身骄纵的魔头。
“他怎么又上去了……”摩西忍不住嘀咕。
昨天也是,大晚上的,一言不合就挥着翅膀上了树。
上帝眨眨眼,缓缓收了目光,轻声说:“不清楚。”
总不能说……
都是路西小时候,被他惯下的毛病。
比如:心情不好,就爬到树上生闷气。
作者有话要说:
路西,一个挥着翅膀,爱上树的男孩
路西法:……
第8章行行行
一张单人木床,摩西和路西法两人敲敲打打了整个下午,外加一个晚上。眼看天已黑得彻底,也没弄出个所以然。
日落月升,天空挂满了星辰。
远处的七丘城内,尽是人间灯火。
路西法揉揉酸胀的胳膊,抬头看看四周。入眼的,全是长长短短的木头,还有四处飞扬的木屑。
他不是很理解这种“万事靠一双手”的行为:为了一张床大费周折成这样,图什么?直接用术法,不香吗?
正皱眉对着这片狼藉苦大仇深,上帝就从外面回来了。
白衣飘飘,一身通达沉稳的气质。
进门时,怀里抱着一篮莓果。
果子显然是在外洗过,篮子上还挂着细小的水滴。
路西法不由挑眉:这人也是有点神奇,穿着最容易被尘土沾染的衣服,做得又是出去采摘的粗活,每每归来时,却依然能保持这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样。
男人不疾不徐地走到两人面前。
“回来了?”摩西恭敬地打招呼。
上帝“嗯”了一声,微微颔首。
而后指尖伸进篮子,毫不犹豫地捏了一只莓果,转头越过摩西……直接就送到了路西法面前。
“洗净了。”他说。
动作自然不做作,也不拖泥带水。
摩西:……
不是!
您是不是忘了,现在我才是您假扮的骈头?
这小犊子护的,会不会过于明显了?
路西法看着眼前葱白的手指,还有这人指尖捏着的红梅,一时心情有些复杂。
这世上恐怕除了上帝和米迦勒,再无一人知道他爱吃莓果这种食物了。
早在孩童时期,每当伊甸园的莓果成熟,他都要摘上一堆,咯吱咯吱地嚼着吃。
开始喜欢用衣摆兜着,满满的一包。回到九重天上,一身纯白的衣服总要染个花花绿绿。
每次都免不了被上帝“砰”一声关在门外,思过。
受到惩罚的小捣蛋鬼,总是一屁股坐上圣殿的石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藕节一样的小胳膊使劲敲圣殿的大门。
一边打着小哭嗝,一边结结巴巴地认错:“圣神,怒西知道错了,呜呜呜……您不要把我丢到外面……圣神……”
哭的好伤心。
然后……第二天,继续不长记性地调皮捣蛋。
米迦勒每次跪在石阶上帮他求情,都是一边忍笑一边安慰他。
后来,米迦勒专门给他弄了个小水晶盆,让他带着去摘果子吃,这才没沦落到每晚扑在圣殿门前哭的境地。
此时,路西法看了看男人手里的果子。因为他刚刚的愣怔,这人又往他眼前送了送,几乎要抵到他的唇边来。
这距离太近了……
近到,只要他脖子稍稍往前伸一点儿,张嘴就能吃到。
他迟疑片刻,用手接过了,含进嘴里。
相比于伊甸园里的莓果,人间的果子要更小一点儿,吃进嘴里很快就化了。
酸酸甜甜的果肉,咬一下,汁水就爆满整个口腔,吃起来反倒比伊甸园的要有滋味。
唔……还挺好吃的。
路西法又从篮子里抓了一把,高高地抛起,又用嘴接住,咯吱咯吱嚼得不亦乐乎。
摩西看他吃得开心,也伸手去抓,结果上帝“砰”一声合了盖子。若不是他缩得快,手指怕是要被夹断。
上帝:“没有了。”
一脸冷漠。
摩西:……
明明还有一篮,您当我眼瞎?偏心成这样,就不怕会被路西法怀疑吗!
路西法看看转身就走的上帝,又看看一脸愣怔的摩西,最后低头看看手里的果子。
沉默着思考了好久,说:“我怀疑他是想毒死我。”
摩西……
内心缓缓打出一串:???
路西法:“不然为什么有那么多果子,你不吃他也不吃,偏偏只给我一个人吃。”
两人间的对话,上帝当然也听的一清二楚。
甚至走出去很远了,还能听见路西法在身后嘀嘀咕咕。
“是不是觉得毒死我就能当我小娘了。”
“他大概不知道,我百毒不侵?”
“啧,愚蠢的人类。”
……
上帝唇角几不可查地扬了扬,走向院子的角落。
他把摘过的莓果一颗颗去枝,又与绿叶放到一起,置进干净的木桶。
“喂,你这样放,明天一早就坏了。”
路西法闲着无事,大咧咧地走过来,在旁边指指点点。
一边指点着一边悄咪咪伸手,又偷拿了好几颗果子塞进嘴里。
“是真的,我小时候放瓶子里,在太阳底下闷了一个下午,就坏了。”
上帝“啪”一声打在他手背:“再吃要吃光了。”
然后盖好木桶,低头检查盖口的密封,问:“你将梅子放瓶子里做什么?”
路西法悻悻地收了爪子:“我那时候小孩子嘛,有好东西当然是给对自己最重要的人啊。”他理所当然地说。
说话时,伸着脖子往木桶那边看。
恰逢上帝回身,措不及防,就与他完整、直观、正面地,对在了一块儿。
上帝顿时怔住,一时忘了该作何反应。
琥珀一样的眸子,轻缓地眨了眨。
长长的睫毛,也跟着……轻轻得颤了两颤。
像是……
被风吹过,摇曳的蒲公英。
路西法心想。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这个人。
男人的眸子,比平日里看到的还要清亮。
明明很多时候,这个人看起来沉稳又成熟,整个庄园里也是他来指挥运行着,可唯独这一双漂亮的眸子,清澈得不可思议。
“你的莓果……”上帝动动身子,目光看向已经燃起烛光的主宅:“原本是要送给他?”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路西法向后退了一步,待两人间距离拉开,才说:“是啊。我那时小,不知道莓果放瓶子里会坏掉,就换成用衣服兜着了。你别看他现在这样,其实脾气很大的。我把衣服弄脏了,他就不让我进门,怎么哭都没用。”
说起小时候,路西法唇角扬起平翘的弧度。撑不上是笑容,但看得出他心情不错。
“你没说,给他带了果子……”上帝低垂了眸子,轻声说。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句式和语气。
他的声音很小,听起来更像是喃喃的自语。
但路西法却听到了,他不在意地笑笑,说:“但是果子被压坏了啊。”
上帝没再说话,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像个雕塑一样垂手站在木桶边。
神的情绪,总能轻易感染他人。
路西法轻易便感知到,眼前这个自见面以来就一直无悲无喜的人,首次露出的一点点……异样的情绪。
他站在春夜的风里,周遭尽是莓果香。
漂亮的眸子,直白地看着他。
琥珀一样的瞳,低落得那么明显。
鬼使神差地,路西法脱口说:“你别难过。”
说完才发觉不妥,忙尴尬地咳了两声,给自己找补:“我后来给他带了果子,他还挺喜欢的。”
说完,转头看了看主宅亮起的灯火,唇角就轻轻得笑了。
“你看,他还因为昨天的事气着呢,又不让我进门。他都不心疼我,你替他心疼个什么劲儿?”
“还是……你真把自己当我小娘了?我可告诉你,别以为讨好我,我就同意你俩。”
路西法说着,指指自己:“我可是很能折腾的,你有本事就让他为了你把我翅膀剪了。不然,什么都别想。”
这模样,像只护食的小狗崽子:自己的东西,嗷嗷叫着护在怀里。谁来抢他的圣神,他就咬谁一口。
上帝唇瓣终于松了松,琥珀一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说:“不会。”
眸子里全是认真。
换来小狗崽一声得意的哼哼:“最好是不会。”
上帝弯弯眉角,抱起地上拱着身子乱爬的小奶貂,准备进屋去。
走出几步,发现路西法似乎并没有跟上来。
回身便见,一身黑衣的天使还站在原地,正仰头望着主宅里燃着的烛火。
“你的床还没好。”上帝说。
路西法闻声回头,“嗯”了一声:“我又不是人类,没那么多需求。”
说完便展了双翼,准备继续飞回树上。
只是,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衣袖就被那只软白软白的小团子给咬住。
小奶貂眼睛微闭着,嘴巴上牙都没长好,就咬着他袖子不放。
不仅不放,还努力往回拽,生怕自己才长出的小牙掉不下去似的。
而一身白衣的人,正双手举着小软团子,一脸无辜。
见路西法看过去,又连忙垂了眸子,把小奶貂抱回怀里。
“你同我回房吧。”上帝说。
路西法噗嗤一声笑,指尖挑逗着奶貂软乎乎的小脑袋:“回房看着你睡?还是要我和你睡一起啊?”
上帝见他玩的开心,又把雪貂往他面前送了送,轻轻地开口:“和我睡。”
路西法指尖的动作一顿,鼻腔里发出一声浅浅的笑。正要嘲笑这人说话不过脑子,那张小床根本就睡不下两个成年男人。
听见一声认真的、严肃的问话:“不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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