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守信举起狼腿,犹豫了一下还是照着沈柏的交代说:“这是沈柏烤的狼腿,他让我把这个带给太子殿下,还有一句话。”
赵彻饶有兴致的挑眉:“什么话?”
吴守信学着沈柏的语气说:“沈柏一定不负殿下所望,活着回到校尉营!”
吴守信把沈柏的自信笃定学了十成,赵彻眼底染上浅淡的笑意,给身边的死士递了个眼色,死士立刻上前,拿过吴守信的狼腿呈到赵彻面前。
奔波一路,狼腿已经冷了,还沾染了尘埃,赵彻却没有介意,拿出匕首削了一片放进嘴里,细细的咀嚼完,评价:“这头狼有点老了,虽然火候掌握得不错,但肉质太过紧绷,不及兔肉嫩滑。”
说完看向顾恒舟:“行远也尝尝呢。”
死士又把狼腿送到顾恒舟面前,顾恒舟削了一块吃下,冷沉道:“殿下所言极是。”
赵彻把匕首擦干净收好,不咸不淡的吩咐:“丢了吧。”
死士拿着狼腿退下,又有三个死士从外面回来,在赵彻面前跪下,其中一人开口禀告:“启禀殿下,沈柏抢了吴少爷的马逃跑,中箭受伤后,眼下不知所踪。”
赵彻掀眸,饶有兴致的复述:“不知所踪?”
三个死士脑袋磕在地上:“天色太暗,又隔着一段距离,属下无能,没有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等发现不对的时候,沈柏已不在马上,属下将四周都搜查了一遍,未能发现沈少爷的踪迹,请殿下恕罪!”
空气冷凝,沉闷得让人不自觉收敛了呼吸,良久,赵彻才道:“无妨,起来吧,先送这三位少爷下去休息。”
三个死士站起身,带钱云山、钱淮玉和吴守信一起去休息。
等人走远,赵彻端起面前的冷茶喝了一口,看向顾恒舟:“行远觉得沈柏这次在玩什么花样?”
顾恒舟神色紧绷,思虑片刻如实回答:“沈柏若真的中箭受伤,只怕撑不过今晚。”
血腥味是让林中野兽发狂的最佳药剂,沈柏身手不好,带着一身血在这片林子里乱窜,无异于找死。
赵彻顿了一下,仰头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放到桌上:“那我们拭目以待。”
原地休整一夜,第二天一大早,死士用笼子提了一只火狐给顾恒舟,那火狐通体艳红,毛发油亮蓬松,远远瞧着像一团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焰,眼睛却是冰晶一样的湛蓝,水汪汪的让人不自觉生出怜惜来。
死士说:“这是太子殿下送世子的礼物,太子殿下说,以世子的身手,完全可以夺得此次秋猎的头筹,这只火狐送给世子,希望世子明年去灵州赴任,诸事顺遂,为昭陵再带出一支像镇北军那样无往不胜的强兵来!”
顾恒舟接过火狐,刚要说话,那死士又说:“沈少爷是太子殿下钦点随侍左右的,不管他出了什么事,都该太子殿下向太傅说明情况,殿下请世子忘记这两天在林中发生的事!”
这话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顾恒舟眉心微皱,最终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死士将马匹牵来让他们各自认领,钱云山他们也都得了不少猎物,只字不提沈柏,策马离开,顾恒舟不与他们通路,换了个方向走,快出林子的时候,顾恒舟勒了马缰绳,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掉转马头回到林中。
顾恒舟不知道昨天钱云山他们是在哪儿休整的,只能根据那些死士回来禀报耗费的时间和钱云山他们当时的衣着做出大致的判断,那个时候他们离出林子还早,应该在赵彻扎营更靠里的地方。
林子里面很大,知道赵彻的人不少,顾恒舟避开他们还花了点时间,回到林中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今天没有太阳,外面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树林里光线更是昏暗,如同到了晚上。
顾恒舟骑着马在林子里慢吞吞的转,除了马蹄踩在枯叶上的细碎声响和偶尔惊鸟扑棱翅膀飞走的声音,再无其他。
他比谁都清楚,沈柏那样的人,受了重伤在这林子里根本活不过一晚,但他的脑子里却不停地闪现第一晚沈柏抽出匕首割断那头狼脖子的画面。
那个小骗子身手虽然不好,却总是有着超乎想象的孤勇。
也许,是他低估了这个小骗子,其实他能熬过一晚呢。
顾恒舟控制不住的期待,沉肃悠扬的号角声从营地传来,为期三天的狩猎时间马上就到了,营地的人在催促所有人赶紧从围场出去,要上缴猎物做最后的评比了。
号角声一声比一声急,天上的云也越积越厚,黑压压的看得人心里难受,身下的马不安的扬了扬脖子,顾恒舟最后看了一眼林子,扬了马鞭朝外冲去。
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顾恒舟才策马回到营地,其他人都回来了,顾恒舟一到,立刻有宫人迎上来,见他猎了一只火狐,立刻欢天喜地的去向恒德帝报喜:“陛下,世子殿下猎了一只火狐,大吉啊!”
其他人神色各异,有诧异也有惊喜。
顾恒舟反应平淡,冷眸扫了一圈,和站在三公后面的沈孺修视线撞个正着。
沈孺修一直在找沈柏,和顾恒舟对视之后,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
顾恒舟很快收回目光,把火狐交给宫人,翻身下马,先拜见恒德帝。
沈柏跟赵彻一起进围场的事没多少人知道,现在她没回来,自然也没引起多大的轰动,猎到火狐是喜事,恒德帝很开心,让人给了顾恒舟很多奖赏,原本晚上还想设宴为顾恒舟庆功的,天公却不做美,轰隆隆的打着雷,下起瓢泼大雨,所有人只能先回各自的营帐避雨。
雷声不断,砸得人心神不宁,沈孺修眼皮跳得厉害,终究还是坐不住,冒雨去了赵彻的营帐,
守在外面的侍卫立刻让他进去。
赵彻的营帐仅次于恒德帝的,里面不止有桌案,还有屏风,屏风后面热气腾腾,赵彻正在焚香沐浴。
沈孺修压下烦躁不安没有急着开口打搅,赵彻慢吞吞洗了澡,换上干净衣服才绕过屏风出来,看见沈孺修在这里也没有意外,温笑着问:“这么大的雨,太傅不在帐中好好待着,可是有什么急事要找本宫?”
沈孺修开门见山:“殿下钦点犬子随侍左右,一起进了围场,可直到现在犬子还未归来,殿下可是指派他去做其他事了?”
赵彻摇头:“本宫并未给他指派其他事。”
沈孺修急切的追问:“那犬子现在何处?”
方才淋了点雨,宫人为赵彻准备了姜汤,他端起姜汤喝了两口,然后才看着沈孺修说:“最近京中出了不少事,本宫突然觉得,母后当年有件事做错了。”
沈孺修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的屈膝跪下:“殿下,柏儿是无辜的!”
赵彻放下碗,起身扶了沈孺修一把:“本宫能理解太傅的心情,太傅是父皇和本宫都信赖倚重的肱骨之臣,本宫不希望有任何隐患会影响到太傅的安全。”
沈孺修心痛难忍,脱口而出:“殿下,此事是先皇后做主让人做的。”
赵彻掀眸,直直的望进沈孺修的眼睛,薄情至极:“本宫知道沈家无辜,所以才说是母后做错了,本宫想保沈家,太傅明白本宫的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