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抖了抖脑袋上的水,两条后腿蹬着池子的壁沿想要爬上去。试了两次没成功,一双鞋子忽地出现在她的视线中。顺着那双鞋,昂着小脑袋往上看,她看到了一张比她七哥还美貌的脸,禁不住眼睛都直了。
留给她发愣的时间并不太多。那张脸的主人微倾了身子,手往下一伸,捏着后颈皮将她整只狐狸从冰凉的池水中捞了起来,拎到跟前细细打量了一番。
那双黝黑深沉的眼眸中似有若干的情绪飞逝,良久归于平静。那个好看的男人薄唇微微扬起,轻轻吐出几个字,潜藏着说不尽的风暴:“可算找着你了。”
“嗷呜!”
美人!大美人!
妖力受限,阮软现在就是只普通的狐狸。无法变成人形,也不会说话,只能依靠动物的本能发出呜咽声。
这人长得可真美。高高瘦瘦,穿着一身浅色的长袍。分明是最简单的款式,偏生穿出了一种仙风道骨的飘逸感。鼻梁挺翘,眸子深邃,长而密的睫羽像是一把小扇子。
真是哪哪都好看,就像是按照她心中美人的标准长的。
捏着小狐狸的后颈皮在空中晃了晃,看她的四条小短腿无力地抓了团空气,沈殷轻嗤了声:“你是狐狸,学什么龙叫?重新叫两声,若听得满意了,我就放你下来。”
“嗷呜!”
阮软为美色跳动的小心脏吧唧一下停了。长得固然美,可这人脾气似乎有点恶劣。
“难听,重叫。”男人面无表情捏着她的后颈皮,另一只闲着的手去戳她袒露在空气中的软乎乎的肚皮。像是上瘾似的,戳了一下又一下。
“嗷呜!”
“重新叫。”
“……”
“唧!”发出短促的叫声后,阮软生无可恋地垂下了自己的尾巴,心中万分的羞耻。她居然向这种恶势力低了头,简直太丢狐狸的脸了。
满意地扬了眉梢,沈殷并未依前言将胖狐狸放到地面。反倒手上蓄积灵力,将小狐狸毛发上沾的水弄干了。这才勉为其难地将其抱在怀里颠了颠,啧啧两声感叹道:“倒有些重量,看来平时伙食不错,长肉了。”
“嗷呜……唧!”
阮软两只前爪踩在男人硬邦邦的胸膛上,龇牙咧嘴露出自己最凶的样子,企图吓到对方。最好能够把对方吓得愣神,而后她就可以给他一爪子,顺利逃跑了。
设想很美好,但她错估了自己的凶狠程度。那龇牙咧嘴的模样非但没将跟前的男人吓到,反而把他逗乐了,从胸腔发出阵阵低沉的笑声。
那人捏了她的爪子在手中把玩,随即低头亲在了她的脑袋上,唇角弯了弯:“蠢得可爱。”
她被男人紧紧抱在怀里,从池边走远,到了一处小木屋前。男人将她放到了石桌上,手一挥地上就多了一只死掉的野鸡。他站在一边笑意盈盈,柔声道:“不是饿了?喏,你的食物。”
盯着地上脖子被折断的野鸡瞧了一眼,阮软后退了两步,差点从石桌上摔下去。男人满目含笑的模样令她心惊胆颤,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
“怎么不吃?”沈殷逐渐走近,想将小狐狸抱下来。岂料他刚伸手,手背上就多了三道抓痕。皮肉外翻,渗出点点的鲜血。
下意识亮出爪子的阮软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害怕,但被她挠了的男人并未生气。把渗血的手背凑到唇边,伸出舌尖将血珠舔尽,无奈的笑容中多了几分纵容:“做什么生这么大的气?若是不想吃生的,我给你做成熟的就好了。”
说着弯腰捡起那只鸡,慢悠悠走进小木屋。阮软是想趁机走的,可是她发现自己出不去这个被篱笆墙围起的小院子,只好在院子中无厘头地打转。
炊烟袅袅,不到半个时辰,小院子里飘满了炖鸡的香气。小狐狸追着自己的尾巴玩累了,趴在门口不动弹,脑袋往屋里探去。
她看到仙气飘然的男人挽起袖口,用木勺尝了一口锅里的汤。咸淡适中,便将其盛到了碗里。端着小碗吹凉了些,男人走到屋外的石凳上坐着,冲着仍旧趴在门口的小狐狸勾了勾手指:“过来。”
小狐狸耳朵动了动,将脸调转了个方向继续趴着。男人越发轻柔的说话声从身后传来,听在耳里幽深绵长:“不动弹,是想让我抱你过来吗?”
狐狸毛顿时竖起,阮软慢吞吞地小步挪过去,到了男人的脚边抬着脑袋望他。
“跳上来,我喂你。”点了点自己的膝盖,沈殷抿着唇小小地笑了下。他知道这小狐狸开了灵智,听得懂他说的话:“不然,你会吃得将自己的毛发都沾上鸡汤的。”
犹豫了片刻,阮软还是跳到了男人的大腿上窝着。在王宫时,她都是以人形吃饭的。就算是小时候,也有专人给她喂食,她还没有以狐狸的形态自己进食过。一想到会将自己白色的毛毛弄脏,她当即就向现实妥协了。
她可是只爱美的狐狸,哪怕是吃饭的时候,也不能将自己优雅端庄的包袱丢了。
用筷子从碗中捞起炖得软烂的鸡腿,沈殷明显看到小狐狸的眼珠子都不转了,巴巴地盯着鸡腿,满脸都写满了想吃。
无声地笑了,他将鸡腿凑到小狐狸嘴边,耐心地喂她吃完,还把整碗的鸡汤喂了进去。小狐狸吃得嘴边的白毛沾了一点点的汤汁,男人也掏出锦帕给她擦得干干净净。
“吃饱了?”沈殷见小白狐舒服地眯起眼睛,当即把碗往石桌上一放。手一掀,整只狐狸就四仰八叉地躺倒在他的腿上。手掌心抚上柔软的肚皮,轻轻地揉了揉:“圆鼓鼓的,确实吃饱了。”
男人的手指在她的肚皮上揉了几下,又转而卷上了她的耳朵,嗓音慵懒又富有磁性:“我找了你几百年。你倒好,吃得好也睡得好,是不是早就将我忘了?”
“你说,该怎么补偿我?”
耳朵被人捏在手里,阮软不好受,又想亮出爪子去挠他。但目光触及男人手背上的抓伤,生生地止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爪子,从喉咙中发出呜咽声。
她以为自己示弱了,男人总该放过她了。然而事与愿违,她的耳朵尖突然被咬了一口!
救命!有人要吃狐狸啦!
作者有话要说:三族发展现状:
仙族:吃喝玩乐二世祖
魔族:基建狂魔
妖族:勤勤恳恳庄稼人
感谢在2020-09-0720:01:46~2020-09-0820:02: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火锅先动的手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小奴隶(五)
耳朵尖的绒毛湿了一块,阮软呜咽着抖动耳朵,四条小短腿在空中乱蹬。可被人摁着,她怎么也翻不了身,只能躺平被人揉搓。
好在那个自说自话的男人咬了一口她的耳朵后没再继续下嘴,修长的手指轻挠她的下巴。力道适中,舒服得她不自觉从喉咙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修成人形了吗?”沈殷有一下没一下挠着小狐狸下巴上的毛发,现在都还觉得有些不真实,仿若置身梦中。
自阮软从人界病逝后,他就一直想将她的魂魄召回来。可惜等到他带回来的那具躯体开始衰败,那个人却始终没有一点音讯,他只好将她埋葬在了这座山头。
去过冥界,下了黄泉也翻过生死簿,都没有他要找的人的半点线索。沈殷幡然醒悟,或许他要找的并不是一个入六道轮回的普通人。有了这个思绪,他着实高兴了一阵,以为很快就能够再次见面的。
找了几百年,也等了几百年,三界之大却无任何回音。渐渐的,他的心就冷了。若真是下界历劫,元神回归后又为何不来找他呢?除非根本无意,不然何至于此。
漫长的几百年时光里,除了蚀骨的思念与酸楚,他是生了些怨气的。如果注定要将他丢下,那当初何必收他在身边?感受过那样的善意与温暖,再让他回归漫无边际的孤寂与黑暗,他怎会甘心。
这样的想法颇有点不讲道理,但却是沈殷漫长岁月的唯一支撑,甚至成为了一种执念。想要将人找到,而后关起来折磨的念头越发强烈,这使得他走到了现在。从一条处处受人欺负的蛟龙成长起来,逐渐强大,拥有了保护一个人的能力。
本以为还需要耗上个千年、万年的时光才能将人找到,哪成想这只蠢狐狸自己送上门了。他是真的动过折磨她的念头的,可对上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到底还是有所不忍。
回来了就好,沈殷长舒出一口气,将冲他龇牙的小狐狸抱在怀里,撩了衣角起身往里屋走。现在是否能化形其实也不重要,未来还有千千万万年,他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小木屋外层是厨房,里层是歇息的地方。有一张宽敞的床榻,木桌、凳子、茶盏这些也是齐全的,布置简洁淡雅,不显累赘。床榻临窗,支起窗户还能看到外边的景色。
院子里种了些山茶花,火红的一大片尽情怒放着,长年花开不败。那是阮软喜欢的花种,以前她居住的大院子里也种了许多。沈殷一直记到现在,百年前鬼使神差地也种了些,想着那人看到会喜欢的。
将窗户支棱起来,沈殷抱着小狐狸躺到了床榻上,手指在小狐狸的背部轻抚着。外头的树梢隐约传来了几声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微风送来一股淡香,萦绕在鼻尖。
搭在她背上的手已经停止了动作,男人好像睡着了。阮软三两步迈到了床沿,高高在上地将爪子踩在男人的胸膛上。见他没醒来的迹象,整只狐狸都踩了上去,在他的胸膛上打了个转,找个舒适的位置窝着,小脑袋枕着自己的尾巴尖。
这男人好奇怪啊。说对她不好吧,他又炖了香喷喷的鸡喂她,还给她顺毛。可有时候又阴晴不定的,让她感觉到一丝害怕。分明从未见过面,她却觉得这人身上的味道好熟悉,像是在哪儿闻到过似的。
淡淡的、香香的,她发自骨子里的喜欢。耳朵抖了抖,小狐狸半阖着眼睛慢慢睡了过去。
又梦到挂了白的将军府,乌金木的棺材还停在大殿之内。殿中空无一人,满地的冥纸飘飞,香烛的微光明明灭灭。
沈殷再次踏进了这个令他窒息的地方,还未来得及靠近木棺,突然从里边蹿出来一只小白狐。他一时不察被摁到在地上,那小狐狸居高临下睥睨着他,在他心头微松时亮出了尖利的爪子。
那疼痛感太过真实,沈殷登时睁开了眼。胸口一阵沉闷,他垂眸瞧了眼缩成一团趴在他胸膛上的胖狐狸,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这么沉的一团堵在胸口,不觉得闷倒怪了。这胖狐狸睡觉也不老实,逮着他的手指用尖牙细细地磨。他轻嘶了口气,将自己的手指从狐狸嘴边抽出来。果然指尖一圈小牙印,破了皮还渗出了一点血渍。
无奈叹口气,他将胖狐狸从胸膛挪到了枕边。睡得齁香的小狐狸吧唧吧唧嘴,翻了个身咬着自己的尾巴尖,嘴角流下晶莹的液体。不多时,沈殷发现枕边湿了一团,并且还有继续扩大版图的迹象。
“……”沉默片刻,他僵直着身子把小狐狸放到凳子上,将床上的软被、枕头全都换了新的。见小狐狸还在啪嗒啪嗒流口水,沈殷陷入了沉思。
没养过小动物,更没接触过狐狸,他不晓得这种睡觉老是流口水的毛病到底是否正常。若有所思地看了会儿,沈殷背过身手上开始捣鼓起来。
最后一步完成,他满意地将剪刀置于桌上。摊开手上的成品,顾自欣赏了半刻钟,而后凑近睡梦中的小狐狸,将其系在了她的脖子上。
等阮软睡眼惺忪地醒来,她习惯性地用爪子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想要站起来抖擞一下身上的毛毛。忽地觉得脖颈上什么东西缠绕着,她下意识晃了两圈低下头,一块丑不拉几的半圆形粉色口水兜正垂在她的跟前,把她漂亮的毛发都压住了。
“?”阮软满头雾水地去瞅坐在床沿边的男人,却看到后者冲她笑了笑,矜持地表示不用谢。
这玩意儿不仅丑,还是对她妖族公主这个尊贵身份的一种侮辱。戴口水兜什么的,若传出去她在妖族还怎么混?
不满地用爪子可劲儿扒拉,可怎么都掀不下来。阮软整只狐狸都要自闭了,对着悠哉观望的男人直叫唤。
“不喜欢粉色的?”沈殷自以为看懂了小狐狸传达的意思,微勾着唇指了指墙上挂着的竹篮:“我做了十几件,各种花色都有。若不喜欢,咱们一件一件的换?”
“嗷呜!”
什么颜色我都不喜欢,你这是在故意挑衅我作为妖族公主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