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酩远接住红色的旺仔牛奶罐子,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眸子抬起来,看向岑月白。
岑月白笑了,学着大半个月前周酩远说话的样子:“不是受伤了么,别喝咖啡了,牛奶对你更好。”
这话熟悉,听得周酩远这种不动声色的人都挑起眉梢。
他单手叩开牛奶罐,喝了一口,才问:“你怎么还在这儿。”
窗外还下着轻雪,这是近三年来帝都市持续时间最长的一场雪,只不过走廊里的两个男人都没心思去欣赏。
“我这情况,再折腾回市医院也不太行,赵姐直接在楼下给我办了个手续,刚在这边检查完。”
“嗯。”
岑月白叩开自己的咖啡罐,撞了一下周酩远的:“那个在演唱会灯球上做手脚的人找到了,警察带走了,赵姐说正在审。”
其实在这种大型聚众场所里作案,要找嫌疑犯相当有难度。
人太多,要封锁现场,请所有在场人员参与调查,调查过程又繁琐又耗时。
昨天的演唱会将近6万人在现场,一个个盘查下去警察们还以为观众不会配合,准备好要打一场硬仗。
没想到台下的粉丝们并没有急躁地想要提前离场,非常配合,甚至主动验证身边的人的身份。
有很多粉丝都是有自己的群组的,平时在群里经常一起聊天,超话打卡,经常发微博的,一对ID就能确认身份,帮调查人员节省了不少时间。
6万人里面一下就排除了将近三分之二。
Healer的粉丝本来就是女孩子偏多一些,小姐妹们齐心协力,很快发现人群中有可疑的身影。
一个女孩用力揪着穿着棉外套的男人的衣服,死不松手:“姐妹们,这个人!他从一开始就没在座位上!而且我刚才问他,我说被砸伤的女孩是叫木冽么,他说,好像是吧,他连哥哥们叫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他妈放手!老子有钱随便听听不行?!”
“但你一直没在座位上!”女孩被推搡了一下,仍然没送手。
身边马上有其他女孩相助,一起把人抓住:“快来人!警察叔叔!他就是坏人!”
“滚!都滚开!”
“别放手,大家一起抓住他!”
幸亏嫌疑犯身上没有利刃,被女孩们团团围住,又寡不敌众,终于落到了警察手里。
历时5个小时的排查,警方和现场观众一起,终于抓住了疑犯。
嫌疑犯终于被找到,现场的粉丝很激动,目送那个男人被压进警车,才垂下一直绷紧的嘴角,相互拥抱着痛哭流涕:“小舒姐姐一定要平安啊!明明是那么善良的人,还来帮白白跳舞……”
这些情况是公司的高层通过赵雅告诉岑月白的,岑月白把这些转述给周酩远,没想到周酩远只是点了下头:“听说了。”
“听谁说的?”
岑月白有一瞬间的诧异,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
周酩远这段时间是怎么保护舒鹞的岑月白都看在眼里,他这么面面俱到的人,现场留下自己熟识的热报消息也不是不可能。
周酩远喝空了手里的甜牛奶,把罐子投进身旁的垃圾桶里,发出一声轻响。
他扭头,问岑月白:“只是来跟我说这个的?”
“不然呢。”
岑月白咖啡罐也丢进去,拍了拍手,“我还能是来干什么的?”
“以为你想进去看看她。”
岑月白摇头:“我哪有那么没有眼色,你不进去不就是怕吵醒舒老师么,我进去干什么。”
顿了顿,他又说,“我已经放弃了。”
周酩远轻笑一声,调侃一句:“才放弃?”
“嗯,是真的放下了,我不配。”
其实在危险发生的那一刹那,岑月白是比周酩远离舒鹞更近的存在,只是他没能及时扑过去。
没能及时不是因为腿伤,而是他在那么关键的时刻居然有些犹豫。
岑月白自嘲地笑了笑:“原来人真的是怕死的。”
岑月白以前觉得,身高,颜值,金钱,地位,这些比不上周酩远其实都没那么重要,他心里还有些不服地觉得,在细心和爱上,自己不一定会输。
只不过是认识得晚了些,才来不及。
原来不是的,在可以为舒鹞奋不顾身的时候,只有周酩远不顾生命危险地冲了出去,没有丝毫犹豫。
舒鹞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兀长到令人烦躁的梦。
梦里总是有人在叫她的名字,看不清面容的不同声音,都在叫她的名字。
好不容易停下,却看见周酩远冲着她扑过来,下一刻,被一从空而降的铁架砸得满身是血。
“周酩远!”
她在梦里大声尖叫,却像是失声,张开嘴,无论多用力,都发不出半点声响。
“周酩远!”
“周酩远!”
天快亮时,周酩远担心舒鹞一个人在病房醒来会害怕,他轻轻推开门,搬了把椅子坐到舒鹞身边。
才坐下不久,舒鹞的手忽然猛烈蜷缩,然后顺着眼角留下一串泪痕。
除了多年前的伦敦街头,周酩远没再见过舒鹞落泪,不由地紧张,像有人伸手狠狠抓了他心脏一把。
他轻轻顺着她的发丝,温声哄她:“舒鹞?醒了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隔了几秒,舒鹞才睁开双眼,眼眶稍稍有些红,目光茫然。
她深深看了周酩远片刻,才伸手抱住他:“周酩远,我梦见你死了。”
“……没死,命大,别担心。”
舒鹞像是有些后怕,紧紧抱着周酩远不松手。
小细胳膊越勒越紧,最后周酩远不得不“嘶”了一声,提醒舒鹞:“我这儿有伤。”
天色还没完全亮,在昏暗的光线里看清周酩远肩膀上缠着的纱布,舒鹞皱起眉:“严不严重?还疼不疼?”
“还好,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舒鹞摇了摇头。
好像每次经历劫后余生的险境,她都很平和,甚至往床里面缩了缩,空出半张床的位置:“你上来躺一会儿吧,是不是一夜没睡?”
周酩远挪上去,轻轻拥着舒鹞:“动手脚的人抓住了,正在审问。”
“嗯,不知道能不能揪出幕后的人。”
舒鹞的指尖轻轻地小心地抚在他胳膊的纱布上,“周酩远,你一个人经历这些的时候,有没有怕过?”
“不记得了,可能有,也可能没有。”
“可我刚才睁开眼睛时,觉得你满眼都是惊慌。”
“刚才很怕。”
“怕什么?”
“怕你哭,怕你害怕,怕你不舒服。”
窗外,雪花覆了四九城,红墙金瓦被盖了一层流云似的细雪,那些繁华楼群也覆在其中。
没有一处建筑逃出这场久年不遇的、漫长的雪,却又无一陷在雪中。
在天色晗晗时,车流人流的按部就班,奔赴忙碌的生活。
昨天一切就像是窗外下过的轻雪,纷纷扬扬,最后又归于沉寂。
幸好他们都没有生命危险,还能在黎明里,相拥着聊天,等待天光大亮。
这种气氛太过于温馨,周酩远吻上舒鹞额头时,还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被吻了一下的舒鹞,抬起头看他,她的眼睛格外亮,像无声的邀请。
于是两对温暖的唇纠缠到一起,周酩远受伤的手臂不能动,只能用一只手扣着舒鹞的后脑勺。
他们紧紧挨靠在一起,隔着布料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分享着彼此的气息。
周酩远有些失控,扣着舒鹞越吻越深,呼吸也逐渐变重。
在他想要扯出一丝理智停下来时,舒鹞的肚子发出“咕噜”的响声,她最近胃口很好,听出来是饿了。
居然有人会在接吻时饿得肚子咕咕叫。
周酩远无奈地放开她,深深吸气,压下一些冲动。
舒鹞的头发还是演唱会时染的白色,发梢浅粉,此刻脸颊和发梢一样,是温柔的桃子粉色。
她还挺意犹未尽似的,舔了舔唇角:“周酩远。”
平复着生理冲动的周酩远垂着眼皮,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再亲一会儿吧。”
“不亲。”
周酩远想,再亲下去要出事了。
“酩远哥哥~亲一会儿吧~”
舒鹞嗲娇嗲娇的语气,叫得周酩远眼皮子一跳。
结果他抬起眸子看见,这姑娘脸上的神情,和动情好像不是一回事儿?
果然,舒鹞开口:“我好饿,刚才亲你时你嘴唇像鲍鱼似的,过来再亲一会儿吧,我感觉你挺充饥的。”
你,挺,充,饥,的。
周酩远:“……”
作者有话要说:周酩远:终究是错付了!!!
作者听说双更将近8000字都不能满足你们了?!
不服的作者决定出去吃顿大闸蟹补充体力,明天!给你们更个15000!!!!
第68章小叔
里斯推门进舒鹞的病房时,窗外天光俨然大亮,抬眼就看见周酩远和舒鹞,两人并排躺在不算大的病床上,盖着医院里统一配置的白色被子。
还挺温馨。
让他瞬间想到了南非那对住在研究中心的小象鼩。
周酩远正用他那只完好的胳膊,举着手机给舒鹞看,还温声问:“想吃虾饺吗?这家酒楼的虾饺做的不错,还有奶黄包。”
“奶黄包,虾饺也尝尝吧,还想要一份艇仔粥。”
“奶黄包麻烦也给我来两个呗。”
里斯教授扯过椅子坐到离病床一米远的地方,翘起二郎腿,笑着调侃,“演唱会上的事都上早间新闻了,听刚才上班来的医生说,整个场馆都被警察给封了。”
他顿了顿,指着周酩远和舒鹞:“你俩这儿还挺温馨,哪像是刚死里逃生的样子?啧啧,像是来度蜜月的。”
舒鹞坐起来,也笑着:“我怎么这么惨,度蜜月不是在南非就是在病房?”
里斯拍着腿笑了半天,睇给周酩远一个眼神:“这是吐槽你呢,等伤好了还不赶紧带舒鹞去个好地方走走。”
“嗯。”
周酩远点好外卖,单臂拄着床起身。
“你俩,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周酩远摇头,舒鹞则是重重点头:“我非常不舒服,我快要饿死了!”
好在周酩远选的这家酒楼距离近,没到20分钟。
舒鹞才刚洗漱好,收拾完自己,外卖就被周酩远拆开摊在桌上。
正吃着早餐,周酩远的手机响了,是白栩打来的电话,说警察逮捕了周冉之。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加湿器微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声音,轻轻吐着白雾。
舒鹞就坐在周酩远身边,很轻易听清电话里的内容。
听到周冉之的名字,她愣了愣,手里的半只奶黄包也没什么胃口地放下,扭头,果然看见周酩远轻轻蹙起的眉心。
他们是怀疑过周冉之的。
处于危险之中,难免杯弓蛇影。
舒鹞甚至想过,会不会是周憬那个讨厌的老头下的手。
但得到周冉之被警察带走的消息,舒鹞还是有些意外,也有些不忍,只不过她的不忍不是为了周冉之。
是为了周酩远。
她放下奶黄包,把手伸到桌下,轻轻握住了周酩远放在膝上的手。
再怎么说,一直想要害他的人是和周酩远同姓的周家人,这样的现实也是太残忍了。
也幸好是周冉之。
而不是周家其他人。
舒鹞曾经在饭桌上注意过,周酩远对周憬,对大伯二伯,对那几个叔叔,甚至兄弟姐妹、小辈的那几个孩子,其实还是有些家人概念在里面的。
她见过周酩远顶着他那张人鬼不近的冷脸,把一盘做得软烂的松茸酱肘花,不动声色地挪到牙口不好的大伯能夹到的地方。
那是周酩远在周憬的多年荼毒下,尚未泯灭的人之常情。
碍于这个消息,后半顿早餐吃得没滋没味。
里斯教授不愿意掺合周家的事情,只嘱咐舒鹞这几天要好好休息,嘱咐周酩远的伤要穿宽松的衣服,然后就收掉桌上的外卖盒走了。
舒鹞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很不巧,昨儿刚下过一场漫长的雪,今天也没放晴。
霾色漫城,显得有些沉闷。
“周酩远,我们出去购物吧!”
舒鹞蹦蹦哒哒跳到周酩远面前,窗前一束微光撒在她身上,浅白色的发丝被她束成马尾,在头后随着她的动作摇曳,她像个精灵。
“想买什么?”
舒鹞心想,我想买你的所有开心。
周酩远没有宽松的衣服,昨天穿来的都染了血污,怕舒鹞看见,他借了件里斯的外套披着,坐在车里。
舒鹞临走时对他说:“你等着,我先买一套衣服给你,然后咱们再逛。”
还以为女人逛街都是那种进去就出不来的,没想到只过了不到半小时,舒鹞就拎着一堆购物袋,风风火火地跑回来,吩咐司机把车开到商场后面一条偏僻些的街道。
司机师傅下车抽烟,舒鹞才把袋子里的东西翻出来:“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你换上,注意着点,别碰到伤口。”
她埋着头翻找东西的样子,像林间藏食物的松树。
舒鹞给周酩远选了一件非常时尚的衬衫,袖子有些像那种蝙蝠款,很宽松,适合活动。
外套也是宽松的牛仔外套,里面是一层灰色绒毛。
车子一侧靠着树丛,矮乔木掉光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
另一侧是空旷的街道,融化了雪水显得有些泥泞。
周酩远的伤不方便有大动作,他慢慢把衬衫和外套都穿上,才慢慢去扣衬衫的扣子。
扣子扣到一半,听见身旁悉悉索索,扭头就看见舒鹞正掀起自己身上的衣服,利落脱掉,露出女孩子特有的曲线,和覆在曲线上蕾丝花边的内衣。
舒鹞抛了个眉眼过来:“酩远哥哥,我换衣服的样子美吗?”
“……”周酩远收回视线,用没伤的那只手拎起换下来的衣服,默默挡在窗口。
gu903();舒鹞三下两下套上她的新衣服,米色的宽松款衬衫,居然和周酩远身上的衣服款式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