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洗手间外脚步声渐起。
乱步只觉眼前一花,等反应过来,已和无惨身处逼仄的隔间。
这个地方实在太小。
名侦探很容易就被迫至墙角,背部紧贴冰冷的瓷砖。
你干什么?
无惨没回答,标志性的红瞳中欲望翻涌。
别说话。否则我就杀了外面的人。
不成调的曲子伴随男人解手的声音溜进乱步耳朵。
无惨见他臣服,满意地勾唇,手如滚烫的烙铁倒扣住他的腕。
鬼王埋首于名侦探的脖颈,深吸口气,由衷的笑声引发胸腔的振鸣。
他们离得太近,就算下一秒发生些什么也不足为奇。
但这里可是公共场所啊!
饶是江户川乱步也被吓住了,他的身体不安地扭动几下,只被无惨抱得更紧。
别动,我们鬼对血腥味非常敏感,受不了刺激。
无惨沙哑的声音中似乎藏着某种哀求。
自作自受。
嗯,自作自受。
鬼王又笑了。
如蜜蜂振翅飞过乱步心头,引他烦躁不堪。
神经病啊!
回展厅的走廊里,两人迎面遭遇一对年轻情侣。
小女生睨着乱步脖子上的草莓邦迪,旋即勾着男友的胳臂窃窃私语。
擦身而过的瞬间,她甚至冲着乱步暧昧一笑,心照不宣。
名侦探气得几乎跳脚。
他们为什么对我
旁边的鬼舞辻也笑,因愉悦而颤动的话语中夹杂几分调侃。
当然是因为
闭嘴。
乱步凶神恶煞地说。
难道他会不知道原因?
但天地良心,鬼知道他的邦迪下面确实没有草莓。
哎伤口好像更痛了。
展厅内
被诅咒的玉壶前观众少了许多,乱步丢下无惨,轻而易举挤到前排。
乱步先生,伤口没事吗?
太宰治忧心忡忡。
没事。
乱步不愿多谈,装得饶有兴致,俯身查看颇具盛名的传说。
为了回应他的期待,浓重的鱼腥味儿刹那间在他的鼻腔肆虐。
呕,真恶心。
乱步脱口而出。
鱼腥味从何而来?
他定睛一看,便懂了。
原来这玉壶的外壁上烧焦的鱼骨交错纵横,中央的位置镶嵌着两只距离极近,发白鼓胀的鱼眼,正幽幽对他对视。
壶的下方是用青蓝鱼鳞拼凑出的嘴唇,两片唇瓣诡异地凸起,微张。
仿佛随时都要倾吐关于惨死的哀怨。
乱步无言以对。
更要命的是这个形态诡异的玉壶里盛满了清水,一只红冠的金鱼在里面自由徜徉。
它轻轻摆尾,水珠溅湿乱步的脸庞,害他倒退一步。
太吓人了。
无论是这个壶的设计本身,还是鱼儿在壶里游泳这件事。
不觉得很讽刺吗?
太宰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乱步抿了抿唇,口腔尝到一丝咸腥。
嗯,很讽刺。
在同伴堆砌的尸骨中享受快乐,尤不自知。
如果有阳光照射水面,或许能减轻这种罪孽感吧?
太宰治若有所思。
不,无论如何都很恶心。
乱步斩钉截铁地否认,他嫌恶地睇着所谓的艺术,冷不丁对上那条金鱼充斥怨念,了无生气的眼珠,不禁唬了一跳。
他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又望向水面。
那鱼儿正自顾自,在属于它的一方天地快乐地绕着圈圈。
乱步吞了口唾沫。
一切只是幻觉吗?
无论鬼舞辻还是童磨,对玉壶的行为艺术都无甚兴趣。
他们一个心不在焉地和银搭讪,一个站在不远,注视某人难得的惊恐,通体舒畅。
无惨:[你既然在意那个叫太宰的,何不把他变成鬼,让他永久陪着你?]
童磨轻摇金扇:[不行,人家可是把太宰当成人类的研究对象呢!]
这时,太宰和乱步的交谈一字不落地进入两人耳中。
太宰:如果有阳光照射水面,或许能减轻这种罪孽感吧?
乱步:不,无论如何都很恶心。
童磨持扇的手一僵,浓密的睫毛如单薄易碎的蝴蝶之翼在眼下投射一片光影。
他若无其事地笑笑,蹑手蹑脚走到太宰身后,把下颚搁在男人的肩膀上,侧头打量面色苍白的江户川乱步。
乱步先生。他半真半假地玩笑:如果被艺术家本人听到这句话,可是会大发雷霆的噢。
在此之前,能否请你把脑袋从我的肩膀上移开呢?童磨先生。
太宰治似笑非笑地说着,肩膀如地震般上下抖动。
极乐教祖硬是撑住了,可怜巴巴地咬着唇:
但人家的冠冕真的很重呀,脖子都快被勒断了呢。
少装可怜,起来!
乱步近距离看他们嬉闹,自然的互动犹如多年老友。
太宰眼中浮动的笑意更让他心惊不已。
乱步的脚不由自主往前挪了挪,不等走近,熟悉的温度再次缠绕上手腕。
走吧。无惨不容置疑地说:天又要热了。
遥远天际,躲在云后的太阳探头探脑,随时准备释放它的万丈光芒。
回到公寓
乱步在无惨的强迫下洗完澡,来不及吹干头发,便径直走出浴室。
他在无惨的房间外踌躇许久,仍下不定敲门的决心。
门却像有感应似地开了。
同样是洗完澡不久的无惨身穿宽松的浴袍,出现在视野。
他那常年惨白的脸沐浴在昏黄的灯光下,硬生生凹出些虚幻的温柔。
你有事?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无惨不语,侧身让出通道,关了门。
你想说什么?
厚重的窗帘挡住所有的自然光,白昼亦是漫漫黑夜。
让你的人离太宰远一点。
乱步一鼓作气。
你是说童磨。
无惨的坦诚是名侦探始料不及。
嗯。
伴随乱步的首肯,无惨发出声几近嘲讽的轻笑。
他转身,如一片冗长的影子徐徐靠近。
似曾相识的压迫感卷土重来。
名侦探不得不连连后退,直到无惨伸手把他潮湿的碎发别至耳后。
你为什么总是不把头发吹干呢?
无惨的话中透着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