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鸣,你不要再提别人了。你放心,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会好好地照顾爱嘉,但是我更希望你能一直陪着她,看着她长大、看着她出嫁”谁也不能代替楚天鸣的地位,无论是对于她还是对于爱嘉。
齐丽嘉双手握得紧紧的,泪水滑落在楚天鸣的手上,湿润的感觉,手上微痒心中涩疼。
他勾了勾唇,轻声呢喃:“嘉儿”何其有幸,虽然只短短一段时光,可有个女人将他化进了她的骨血里,融进了她的七窍玲珑心中。
齐子皓和叶卿清在门外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没有去打破这份染着浓浓悲伤的甜蜜。
“进去吧”齐子皓拉住了叶卿清的手。
“王兄、王嫂”齐丽嘉见到来人后,拿帕子拭了拭脸上的泪水,站起了身来。
看着楚天鸣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叶卿清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齐丽嘉,只好走过去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嫂子,麻烦你带嘉儿先去外面休息一会儿,我有些话想单独和子皓兄说。”床上,能听得出楚天鸣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都会尽力压抑着急剧的呼吸。
叶卿清抬眼看了看齐子皓,见他点了头之后,便拉着齐丽嘉一起出去了。齐丽嘉不当心地回头看了看,看着楚天鸣嘴角的笑意之后还是依着他的吩咐去做了。
“王爷和天澜交情很深”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时,楚天鸣的态度明显疏离了很多。客气有余、亲近不足。
凭着齐子皓去景城的时候一直和楚天澜在一起便知他俩定然一早便相识,或许还交情匪浅。当初执意要将楚国大权交到楚天澜手里,未必就没有这个原因。
齐子皓没有开口,但从表情来看,算是默认了。
楚天鸣急剧地咳了起来,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他手肘撑着坐起了身来靠在身后的大迎枕上,毕竟这般躺在床上仰视着别人总是不大舒服。
“我问起此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楚天鸣扯了扯嘴角,苦笑道,“想必你也知道我现在的情况。虽然我知道你和齐皇对嘉儿这个妹妹感情并不深,但我希望你们看在好歹都流着东齐皇族的血的份上,以后能好好照顾她和孩子。嘉儿心里要强,但始终是个女人,若是没有人看顾着定会被人欺了去。”
“皇上和本王自然不会对长乐置之不理。”不用楚天鸣说,他们也会照顾齐丽嘉的。
虽然现在她没了明面上的身份,但衣食无忧、富贵荣华总还是可以的。当初将齐丽嘉嫁给楚天鸣是为了与南楚结盟,好与北燕、西秦抗衡。现在北燕、南楚皆被重创,东齐早已不惧任何一国了,所以,联姻不存在了也没有太大的事儿。
楚天鸣继续道:“王爷听我将话说完,楚天澜他对嘉儿的心思,想必你也了解。可嘉儿太死心眼了,这样怎么行呢我不放心等我走了之后,若是楚天澜来找她的话,希望王爷能让王妃帮忙劝劝嘉儿,帮他们走到一起。”
安排计划着自己最爱的女人和另一个男人以后的事情,没有人能深切地体会到楚天鸣心底撕心裂肺的痛。但既然要痛的话,就让他一个人痛好了,让他带着这份痛深深地埋葬,换她以后的欢笑幸福
他走了之后,最多一年,希望一年之内齐丽嘉就将他忘了,好好开始新生活
齐子皓忘了楚天鸣一眼,皱着眉道:“既然不放心,为何要将她和孩子交给别人”
易地而处,如果是他的话,他肯定不会如此大度。
就算他真的要死了,他也会为叶卿清和孩子安排好一切,但叶卿清不能爱上别人、接受别人,更不会让他的孩子喊别的男人做爹爹。
“如果可以,我自然不会这么做”若是可以的话,他也希望能陪着她白发苍苍,可惜没有这个机会了
齐子皓走到离他几步之隔的椅子旁坐了下来,双眼锐利地直视着他:“其实,是你自己已经开始绝望了吧”
“什么意思”楚天鸣脸色微变,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
不错,他心中是绝望了。任是谁,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只怕都会绝望吧
死亡往往不是最可怕、最难熬的,明知自己逐渐再向死亡不断迈进,或许下一刻就会倒地不起、一命呜呼才是。
“肖扬和本王说,在你的女儿还没出生之前,你身体里有一股强大的求生意志,因为有这股力量支撑着你,想要看到自己的孩子出生。所以,这才使得药浴的功效超常发挥。但是或许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活不了多久,又或者是因为药浴的痛苦已经使得你难以再忍受下去了,所以,你求生的意志在不自觉间慢慢瓦解”齐子皓说的话丝毫不客气,一针见血地将楚天鸣的心思全都掐了出来。
楚天鸣的眸子黯了黯,齐子皓说得没有错。因为知道自己死期将至,只是早晚而已,他的确已经开始慢慢陷入了自我麻痹之中,不想在痛苦地坚持下去了。
“你现在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难道就因为我不想死,噬魂的毒便会自己消失么”楚天鸣的样子低迷。
齐子皓轻嗤了一声:“本王还以为曾经有过宏图大业之心的人到底是不一样的。难道你没听过,事情不到最后结果怎样都不能过早下定论么你应该知道,这段时间,肖扬一直在研制噬魂的解药。”
楚天鸣苍白的脸上漫上了神采,黢黑的眸子亮了起来:“你是说,肖扬研制出解药了”
齐子皓摇头:“没有”
见楚天鸣颓败的失望又袭了上来,他话锋一转:“但多活一刻钟,就多一份希望不是么”
楚天鸣抬眼深深地盯着床上的某个点看了起来,嘴里喃喃道:“活着才有希望”
思虑许久,空洞无神的双眼才渐渐聚焦,齐子皓离开前说的那句话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如果是我,绝对不会将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交到别的男人手上,即便是再亲近、再值得信任的人,都比不上自己”
虽然听了齐子皓的一番话之后,楚天鸣的确改变了心境,可到底人不敌天。噬魂的毒性是一股不可抗力,除非有解药,否则再多都是枉然。
楚天鸣是翌日傍晚离开的,在齐丽嘉的怀抱中闭上了双眼,虽然带着不舍、带着担忧,但终究还是走了
齐丽嘉没有想象中的悲泣痛哭,反而一反常态地平静。
因为身份的关系,楚天鸣的身后事办得很简单,下葬的地方就挑在了定京城外一出风景秀丽的山上,站在顶端,还可俯视整个定京城。
齐丽嘉一身素服,脸色平淡,倒是被她抱在怀里的楚爱嘉或许是由于血缘天性,一直哭个不停,为本就肃重的气氛徒增了几分哀伤。
“见过皇兄。”下葬这日,齐浩南也微服出了宫。
齐浩南看着眼前憔悴了不少的女子,微微点了点头,音色淡淡地道:“起来吧,不必多礼”
对于齐丽嘉这个妹妹,虽然自己不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但却谈不上有多少厌恶之感,至少与当初的庄贵妃、齐浩扬甚至还有齐浩康都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他记得尚不懂事的时候她也会时常追在他后面,让他陪着、带着她玩。
隆正帝的子女不多,总共四子三女,但大公主和三皇子皆早夭。
齐丽姝是他的姐姐,对他自然是方方面面都照顾谦让,但齐丽嘉可算是他唯一的亲妹妹,做过兄长的人都知道,哥哥对妹妹,有一种天生的保护疼爱之心。
只是,后来懂事之后,随着他与齐浩扬一派斗争的逐渐白热化,再加上庄贵妃的刻意插手,他们的兄妹之情才渐渐转淡。但对此,他也能理解,若是当初要让他在齐丽姝和齐丽嘉之间选,他当然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齐丽姝。
“以后,你带着爱嘉和朕回宫吧虽说你在南楚那边死遁了,可这里是东齐,没人敢说些什么”齐浩南的声音依旧冷肃,可却不难听得出关心之意。
齐丽嘉弯了弯嘴角,心里感激蜿蜒。年少的时候不懂事,离开了自己的故土和亲人才会发现血缘亲情是永远都隔不断的。
但是她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拒绝了。
现在楚天鸣不在了,她要抓紧振作起来。不仅仅要好好地将爱嘉养大,更要以身作则,做一个以后让爱嘉效仿的榜样,而不是像以前那样仗着公主的身份做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无用之人。
齐浩南显然有些讶异,还未开口询问,便见她抬起眼看着他道:“皇兄的一片好意丽嘉感激在心只是,正如皇兄所说的,现在的长乐公主是众人眼里早已是个已经往生了的人,我希望以后我能凭着自己的本事好好活出一个精彩。”
此刻,升起的朝阳打在她的身上,映出一片晕和的光亮,极易引人追逐。
“何意”虽是不解,但更多的是赞赏。也是,父皇那么优秀,他的孩子怎么会差呢
“希望皇兄能派些人手给我。”
“哪方面的”
“护院、还有精通生意之道的人。”
齐浩南眼底震惊划过:“你要做生意”
根本没想过她会打的这个主意,先不说女子抛头露面做生意是件多么困难之事。即便东齐民风开放,商户之中亦不乏巾帼身影,但在生意场上能做出头的女子可谓是凤毛麟角,如柴家的家主之流一只手便能数得过来。
最关键的是,士农工商,商者排在最末位。不要说齐丽嘉从公主做到了皇后,就是五品小官之家也绝不会让自家女儿出头做生意啊
做生意,可不是口头上说说那么简单的
齐丽嘉自然知道齐浩南心中在想些什么,她微微挺直脊背,也没有丝毫隐瞒:“眼下,我手上在定京城里还有一处宅院和几家铺子,手头上也有不少的金银珠宝,至少可以确保我和爱嘉一生锦衣玉食。可我总是要做些什么的如今的齐丽嘉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任性不懂事的长乐公主了,可即便没有了公主的身份,我也不会堕了齐家儿女的威名。更希望,以后我的小爱嘉提起我来,会觉得她的娘亲是个极其了不起之人,要让她觉得即便她没有父亲陪在身边,可也不会比别的孩子差”
眼神坚定、神态柔和,明明不过二十岁的女子,却有着超乎年龄的沉稳。
破茧成蝶,如果说,庄贵妃还在世时的齐丽嘉只是一只“丑陋无比”的蛹,那么从她踏上南楚的土地开始,便渐渐开始了化蝶的过程。尽管过程痛苦曲折,但她还是一步一步走了过来,眼看着纠缠最后一步就要破茧而出、华丽蜕变
齐浩南笑了笑,难得地心里升起了一抹柔软,如同宠爱妹妹的大哥一样轻轻地伸手摸了摸齐丽嘉的发顶:“好,你做什么事大哥都会支持你护卫朕会亲自帮你选人过去,你身边的丫鬟和照顾爱嘉的嬷嬷也会从宫里选人。”
大哥齐丽嘉眼里有过一丝不可置信,而后看着齐浩南渐趋温柔的眼神,脸上也浮现了一丝默契的浅笑。
对于齐浩南的一番好心,她自是不会拒绝,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自然是身边能人越多,才越安全。
倒是叶卿清知道齐丽嘉打算自己做生意的时候,表示有些兴趣,回城的时候在马车上便拉着她问了起来。
齐丽嘉道:“其实以前在宫中无事的时候为了打发时间我就爱自己偷偷地鼓捣那些胭脂水粉,甚至为了能与其她的贵族小姐们与众不同,还特意命人找来不少这方面的书籍查阅,倒是掌握了一套独有的研制方法。”
想到年少时事事都爱与人攀比的心态,齐丽嘉禁不住有些羞赧。
其实,之所以打算自己做生意,不仅是为了充裕生活,也是为了让自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哀伤。只有将对楚天鸣的思念化为力量,她才能和爱嘉生活得更好,也让他走得更加安心一些
“其实,我在城中有几家铺子有些是几乎没有什么盈利的。我打算将人全都撤换了,换上从皇兄那派来的人。然后再找上一些专门制作胭脂水粉的长工。至于我自己,把这些法子教给他们就好了”齐丽嘉提起那些亏损的铺子之时,眼中有暗茫划过。
她手上在定京城的这些房契店契,都是父皇还在世的时候赏赐下来的,自然都是地段极好的盈利铺子。至于为何有些会明显地入不敷出,大约便是那些人以为她当初随着二皇兄的谋反失利已经失势了,再加上她又远嫁南楚,或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自然就会有人起一些不该有的小心思。
但现在,就算是为了爱嘉积福,她也不并打算再追究以前的事情了,只要那些人肯乖乖地将位子让出来,她自然不会为难他们。
将店铺收回一事,她不方便自己亲自出面,因为这世上已经没有长乐公主了。但只要让人店契在手,谁去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叶卿清一听是胭脂水粉,立马就来了兴趣。女儿家都爱美,谁不希望自己能时时刻刻地光彩照人呢
“那咱们可说好了,回头做好了你可得第一个拿来给我用”叶卿清笑着道,“对了,回头你店铺若是开张的话,我还可以亲自前去祝贺。虽然你不方便露面,但到时候在脸上蒙上面纱便可。”
齐丽嘉感激不已:“那就多谢嫂嫂了”
现在她没有了贵族的身份,便是做生意也等于是从最底层做起,若是有了叶卿清亲自前来捧场,自然会少走很多弯路。
有了齐浩南在背后的支持,齐丽嘉的脂粉铺“国色坊”很快便开了起来,因为里面的脂粉都是采集新鲜的花草所制,比之之前时下女子所用的要清爽细腻,所以一时间风头很盛。
国色坊背后的老板只知是一位姓楚的夫人,据说身份神秘,而且后台不小,开业那天便是定王妃都亲自来捧场了。
一时间,不管是真的因为国色坊的东西好,还是打着投其所好、讨好叶卿清的心思,总之上门的夫人小姐们不少。
时光飞逝,转眼两个月的时间便过去了。
八月底,定王府。
齐北一回到自家的院子里,便见肖铮又独自一人坐在屋里的小桌上哼哧哼哧地像个小猪似的在和一盘子刚刚做好的水晶蹄髈作战。
他冷哼一声,坏心地腹诽道,牙才刚刚长好,担心一个不小心就给啃崩掉了
肖铮抬眼看了他一眼,随后鼻间喷出两股热气,又低下头不顾满手满嘴的油腻继续啃了起来,浑然将齐北当做了一团空气。
哟这小子还敢跟他耍大爷脾气
齐北冷笑一声,站起身来朝他走了过去,肖铮正吃得开心呢,突然眼前的蹄髈就不见踪影了他抬头一看,只见齐北手里端着盘子举得高高的,让他想够也够不着。
“还给我,把我的蹄髈还给我”肖铮从凳子上跳了下来,嘴里不停地叫嚷,急得围着齐北直跳脚。
要知道,对于美食而言,肖铮早已经超过了娇娇小姑娘,荣膺了“定王府第一吃货”的封号。
原因无它,齐静沅虽然年纪小,可受到叶卿清的耳濡目染,小小年纪就爱美得不行。虽然对美食依旧执着,可不想再像小时候那样圆圆滚滚的,穿衣裳都没有别人好看,于是早就奉行适量即可。但肖铮可不一样,拿他老爹肖扬的话来说,要是不让他吃东西,那就是和他不共戴天的仇人。爱吃爱闹又顽皮,屁股可没少挨过绿翘的棍子。
齐北嘴角噙着一丝得意,故意将盘子放低了些,但就是让他踮起脚刚能挨到边缘便立马拿开。
gu903();次数多了,肖铮便明白这个怪叔叔压根就是在哄着他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