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陆莹拿起帕子一点点擦掉了莎草的眼泪,声音温柔又充满力量,“没什么可难过的,我也不会再难过了,不会了。”
她越重复,莎草心口越疼,她头一次僭越地抱住了她,低泣道:“主子想哭,就哭吧,没人瞧得见。”
陆莹喃喃道:“我为何要哭?”
在过去的二百个日夜里,她的眼泪早已流干,从今往后,她再不会为他哭泣,反正他对安安的爱也少得可怜,刚开始每十日还会深夜探望一下,如今什么陪伴都没有,哪里配当一个父亲,与其在深宫里熬死,她不若打起精神,想法带安安一走了之。
半晌,莎草才平静下来,她有些不好意思,羞愧地垂下了头,陆莹拿起帕子,又给她擦了擦脸,“打起精神吧,等出宫后,我带你们去越老头那儿吃馄饨。”
越老头的馄饨,皮薄馅多,香而不腻,最为鲜美,天冷了吃上一口,再幸福不过。
莎草也被勾起了馋味,她重重点头。
陆莹拍拍她的手,“下去洗把脸吧。”
夜色已逐渐转深,明月被乌云遮住大半,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散发着微不足道的光。
陆莹正想将安安从奶娘那儿抱回来时,就听到了脚步声,宫女进来通报说赵姑姑来了。
陆莹道:“让她进来吧。”
片刻后,赵姑姑就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个折枝牡丹纹紫檀木盒,里面放的是印章和库房钥匙,赵姑姑恭敬道:“近来的账本,奴婢已交给太子妃,这是印章和钥匙,太子妃可随时差遣奴婢。”
陆莹微微怔了怔,望着钥匙出神了片刻,有那么一刻心口疼得突然无法呼吸,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莎草将账本拿了出来,一并交给了赵姑姑。
陆莹温声道:“赵姑姑自己打理就行,我要照顾安安,也没那个精力,以后东宫任何事,都不必寻我。”
她虽然在笑,神情却让人觉得无比难过,赵姑姑心中都有些不适,她只得无奈退了下去。她思忖了片刻,还是去了崇仁殿,将这事告诉给了宋公公。
宋公公是得了太子的吩咐,才让赵姑姑将印章交给的太子妃,见她竟是拒绝了,宋公公微微拧眉,他站在窗外,小心翼翼往里看了一眼。
太子自打从宜春宫回来后,就一直冷着脸,宋公公在他身边待了多年,自然清楚,他这会儿心中定然不痛快。
他一时有些踟蹰,正犹豫着,就听到了他冰冷的声音,“滚进来。”
宋公公连忙走了进去,他不由擦了一下额前的汗,才低声禀告了一声。
沈翌薄唇微抿,脸色沉得似能滴出水来,他已如她所愿,让她掌管了东宫,她还赌哪门子的气?
沈翌不想惯着她,冷声道:“告诉她,今日不想管,以后也别想碰了。”
他一张脸冷得瘆人,上次这般不悦,还是打护国寺回来,也不知,今晚他和太子妃究竟发生了何事。
宋公公应了一声,才退了下去,他苦着一张老脸,去了宜春宫,他过来时,陆莹已将安安抱到了跟前。
小家伙一晚上没见娘亲,一瞧见她,就瘪了瘪小嘴,小脸蹭到了她怀中,陆莹将他抱入了怀中,直到此刻,心口抽疼的感觉才缓解一些。
得知宋公公过来时,陆莹不自觉吐出一口浊气,她已然很累,不想再见任何人,考虑到这段时间,宋公公一直很关照她,她终究还是见了他一面。
宋公公将印章和钥匙,放在了室内红木雕花草龙书案上,笑着劝道:“太子妃还是收下吧,太子打小独来独往的,性子一向倔,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与他硬碰硬,只会两败俱伤。”
陆莹何尝想硬碰硬,她很怕再跟他相处下去,会变得歇斯底里,也怕连累安安,不若趁机惹恼他,让他再别来宜春宫,给她一个喘气的空间。
“我没有与谁硬碰硬的意思,不过是顺从本心罢了,宋公公请回吧,东西也请全部带走。”
宋公公无奈叹口气。
夜色逐渐转浓,不知不觉已到了子时,对某些人来说,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翌日是皇上打行宫回来后第一个早朝。他的气色肉眼可见地差了起来,以往只是医者才能瞧出他大限将至,如今连大臣都瞧出了不对,一时皆有些心惊。
皇上道:“太子监国的这几个月,国泰民安,百姓生活富足,洪涝一事,也得到了妥善处理,此乃我大晋之福,理当行赏,太子想要何等赏赐?”
他这话一出,睿王不由捏紧了拳。
太子淡淡道:“这本是儿臣理应做的,父皇不必行赏。”
皇上此次去行宫带去的大臣并不多,这几个月朝中的政事皆是太子处理的,这段时间,他的能力朝臣们皆有目共睹,刘阁老等人原本还怕他太过冷漠,会狠辣无情,铁血手腕,真正共事后,才发现,他不过是瞧着冷,实则心怀苍生。
撇掉他的性格缺陷不提,太傅和皇上对他的教导无疑很成功,他日后也会是个合格的帝王。
刘阁老笑着夸奖了一句。
其他大臣也纷纷附和了起来。
皇上咳了一声,竟是又咳出血来,赵公公连忙拿帕子给他擦了擦,大臣们并未瞧见这一幕。
太子却瞧了个正着,哪怕早就通过暗卫,得知了此事,真正瞧见这一幕,他还是有些怔愣,一颗心也不自觉收紧了些。
皇上缓过这一阵,道:“太子虽无欲无求,朕却不能不赏,朕昨晚特意让钦天监,观天象,推节气,算出十二月十六日是登基的好日子,朕老了,处理政务时已心有余而力不足,残败之躯也拖不了几日,不若尚有一口气时直接退位。”
他此言一出,满朝哗然,众人皆跪了下来,一些老臣还红了眼眶,他无疑是个千古明帝,执政期间,励精图治、知人善任,为百姓做了不少实事。
众人虽震惊,反对的声音,却并不多,太子也跪了下来,他背脊挺直,不卑不亢道:“请父皇收回成命,您尚且年轻,定会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至于您的身体,也不必担心,儿臣已寻来柳神医,他定能将您医治好。”
见他有这个孝心,皇上笑得很欣慰,他自己的身体,自己心中有数,就算柳神医能赶来,也无法延长他的寿命。
他摆了摆手,阻止了他的话头,“朕心意已决,你不必再劝,提前退位也能享享清福,说不准能多苟延残喘一段时间。距离十二月十六,仅剩三个月时间,礼部先筹备起来吧,众爱卿若无事上奏,便退朝。”
好几个大臣声音都有些哽咽,一时朝堂上,竟哭声一片。
先帝走时,交给皇上的是个烂摊子,因国库亏空,不仅大周时不时侵犯大晋,一些小国也曾打过大晋的主意。
十三年前,大周来势汹汹,曾一鼓攻破大晋三座城池,一时浮尸遍野,生灵涂炭,皇上为了平定战乱,还百姓和平,还一度御驾亲征,正是他的御驾亲征,才鼓舞了士气,将大周赶出了大晋,也正是他在边疆厮杀的那年,太子遭到的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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