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明远连忙向蔡京颔首示意,眼中流露出惊叹。
蔡京却只是矜持一笑,又转过头去,开始观看勾栏的演出。
勾栏演出的全过程中,蔡京与明远一直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从平郝两女演出的般杂剧一直聊到崔飞白的讲史②。
蔡京赞崔飞白的“说三分”有深意,明远却更喜欢平蓉与郝眉两位的扮相、唱腔与身段。
在此过程中,种建中一句嘴都插不上。这难免令他有点郁闷。
偏偏蔡京还会偶尔偏过头来,眼神平淡地扫种建中一眼,似乎在说:我们文人之间说话聊天,你一介武夫,还是莫要插嘴了吧。
每到这种时候,种建中都会剑眉一挺瞪回去,似乎在说:武人之中难道就没有文采绝佳之人吗?下次我请一位来给你看看。
但种建中本人其实肚里也不是没有墨水,他能够顺利从张载门下出师,并且在军中担任要职,又极其顺利地通过铨试,转了文官,已经足以证明他的实力。
只不过,他一直在边地成长,甚至长安都难得去上几回,又哪里见识过汴京这样的繁华世界、雪月风花?
舞台上两位伶人的歌声固然裂石穿云,在种建中听来,却也不及关西大汉们,手持铜琵琶铁绰板,随口唱的梆子腔那般豪气。
种建中索性别过脸,不再去听明远和蔡京在讨论什么。
他就只是面对勾栏里的乐棚,头脑却放空,开始独自思考起该如何与曾孝宽谈论“研发司”的事。
几乎等到勾栏里的演出结束,伶人都出来谢场了,种建中才回过神。
这时明远已经与蔡京详谈甚欢,明远甚至已在邀请蔡京前往他的新居,观赏上次在遇仙正店时谈到过的名家法帖,和他搜集到的吴道子真迹。
蔡京则对明远极为推崇:“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莫若远之也。”
种建中难得见到小师弟与哪个人谈得如此投缘,此刻心里难免有些落寞。
“对了!差点儿把这个给忘了。”
却见明远从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郑重递到蔡京手中。
“这是敝师门近期刊印的一本‘学刊’,里面是横渠先生与敝师兄吕大临的著作。”
蔡京应当也是没见过这样的“学刊”,随手接过来,却也是为了纸张和刊印质量而赞了一声好。
“若是元长兄可为我关学一派向亲友稍许推介一二,小弟感激不尽。”
明远连连拱手,并且应承蔡京,稍后会再往蔡家多送几本这样的“学刊”。
在旁听着的种建中顿时心头一喜:原来小师弟刻意结交蔡家兄弟,其实是为了推广先生的学说。
他的身体顿时向椅背上一靠,双手扬起枕在脑后:放心了……
这边蔡京告辞,明远才重新又坐了下来,舒一口气,叹息道:“跟聪明人打交道真累啊!”
他看了一眼种建中,又补充一句:“还是和师兄相处得舒心!”
种建中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原来对方还是在拐弯抹角地损自己,顿时向明远挥起铁拳:“小远你……”
“明小郎君!”
来帮明远解围的人是史尚,身边还带着一个穿着不俗,鬓边簪着一朵蜀葵的男子,看年纪在五六十岁。
史尚介绍道:“这位是主持桑家瓦子的桑官人茂德公。”
“官人”是对有官身之人的称呼,但如今民间已多半用来当做对普通人的尊称。
但这位桑茂德,从他周身倨傲的态度就可以看出,这是一位真正的“官人”。
明远当即起身与桑茂德见礼,顺便介绍了种建中。
桑茂德急急忙忙地与种建中见过礼,着急上火地问:“请问明小郎君,可得了那基本的版式了?”
明远点了点头,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桑茂德。
种建中凑过去,也看了一眼。
只见那也是一张刻印坊印出的单张,纸张上印着绘制精美的边框,最上面用端正的大楷印着“桑家瓦舍”的字样,下面则是大片预留的空白,中间夹杂着一些花朵纹饰作为分隔。
到了纸张的最下方,则是一行小字:“独家閤子,正对乐棚,绝妙佳境,奉送美点。”
种建中看了这样一行字以后,突然一拍前额:这独家閤子,不就是他们今日坐在这里欣赏杂剧、听讲古的场地吗?
桑茂德见到明远给出的这张“版式”,大喜过望,连连点头赞好,然后也从自己袖中取出一张纸,纸上整整齐齐的几行小字。种建中瞥了一眼,发现了平蓉、郝眉等人的名字,突然意识到,这应该就是桑家瓦子将要演出的节目。
明远接了过来,只扫了一眼,就点点头,问:“这是明日的‘节目单’?”
种建中第一次听人用“节目单”这个词,却马上就听懂了。
桑茂德却瞟了一眼明远,道:“这是后日的……”
“因担心小郎君的刻印坊刻板需要多些工夫,赶不及明日。”
明远与种建中相视一笑。
他们两人都明白:有活字印刷的排版术,不可能赶不及。
但明远没有因为桑茂德的担心而责怪对方,反而微笑着说:“这样也好,明日这桑家瓦子里就可以散发后日的节目单了。只要员外确认后日的节目不会再改就行。”
桑茂德看明远这么笃定,终于敢于相信,这个年轻人的刻印坊应当用不了一天的工夫就能把所需的“节目单”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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