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金,你觉得我这样做值得吗?危岳雁又问,眼眶中的温热不停的滚落,和整张脸上冰凉的雨水混在一起,矛盾的像极了她此刻的心境。
值得的。湛金给了她肯定的答复,将军的心,不会让将军做不值得的事。只是——
只是什么?危岳雁艰难的吞了口口水,她看着雨幕中紧闭的房门,不知那房门后的人是否早就苏醒,只是不想面对自己求解的目光,才迟迟不肯出声。
湛金叹了口气,世人眼里,将军永远都只是功高震主不可一世的枭雄。像今日这般牺牲,又有几人会知道?
危岳雁静默片刻,解脱般舒出一口长气,淡然的摇了摇头。
谁能知道?
谁也不用知道。
大雨滂沱,院落里栽植的竹柏皆被雨水冲刷的簌簌作响,晦暗阴沉的天色下早已辨别不出它们原本青翠的样貌。危岳雁在湛金的搀扶下极缓慢的起身,可跪了半天的腿早就血液滞留酸麻难忍,还没等站起多少,膝盖就发了难整个人连着湛金一同摔回积水里,溅起一身水花。远远看去,只能捕捉到两顶白面的竹骨伞在雨地里无助的倾旋。
她们为了能站起来折腾了多久,院落外拐角处的凌秋泛就看了多久。
雨水漫天倾下,凌秋泛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两眼秋水在雨幕中看不真切,朦胧中仿佛蓄了几点晶莹,谁也不知道那究竟是是眼角泪痣渲染而出的假象,还是在隐蔽不可见的心底发酵出的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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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让凌秋泛发现,危岳雁只得在湛金屋里沐浴,然后换上赶紧的衣服,拖着一头沾了水更加乌黑亮泽的头发拎着剑慢悠慢悠的晃荡到了自己屋门前,甫一抬手,门就应声而开。
凌秋泛一身霜色深衣,外罩水蓝罗衫,一头半干的青丝随意在头顶挽着几个髻,也是沐浴完不久的样子。平日里的凌秋泛不论内屋外屋都是穿的严谨得体,危岳雁也是第一次见到凌秋泛穿的这么居家过,衬着凌秋泛透着薄红的面颊别有一番风流姿态。
将军淋雨淋的木了?怎的还不进来。凌秋泛说完也不看她,径自进屋里去,危岳雁连忙收起目光把门带上,缓缓的跟着凌秋泛进了碧纱橱内。
即将迎来初夏,枕席间已经铺上了玉簟,危岳雁的卧处在碧纱橱外,而凌秋泛的卧处在碧纱橱内,一般没有什么事危岳雁都是不会进入内屋的。虽然夫妻之间称不上冒犯,但是危岳雁怕惹来凌秋泛不悦故一直如此。所以等危岳雁跨入内屋,看到床幔间熟悉的挂饰时才猛然惊醒,但身体像是还残留着雨地里的麻软感,笨拙后退的样子显出些手足无措。
将军。凌秋泛忙上前扶住她,摇摇头,不妨留下来一起吃饭。
说话间,一股饭菜的香气传入危岳雁的鼻间,见她还有些怔忡,凌秋泛难得多言,这些菜都是我做的。说着把危岳雁摁在椅子上,亲手给她舀了碗参汤圆子羹,最近雨水多,难免湿寒入体,多喝点姜对身体有益处的。
危岳雁接过凌秋泛递来的碗,看着那里面圆润洁白的圆子和其他色泽鲜艳的配食,心口没来由的一阵酸楚,顺着遍布四肢百骸的血管一下下发散至全身,一股温热涌上眼眶。
夫人危岳雁低头盯着圆子羹,迟迟没有去动勺子。
嗯?凌秋泛怕她尴尬,故意避开她此刻失态的样子,自顾自去夹了点鱼肉,筷子经到半途拐了个弯落到危岳雁面前的碟子里。
如果危岳雁迟疑半晌,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几个字眼好不容易跳出嗓子眼,却又被她迟疑的堵在了门口:没有什么。她很艰难的对着碗挤出一个笑容,我们吃饭吧,这还是第一次吃夫人做的菜呢。
凌秋泛看了她一眼,狭长的眸子泛着欲泣未泣的薄红,像是染上了一层天然的胭脂,不见昔日凌厉色,满满溢出的都是曾经小心翼翼生怕人觉的深情。
危岳雁没有用勺子,就着碗喝了个精光,正搜刮着词汇想夸她夫人两句,一只长柄勺盛着几颗洁白玲珑的圆子递到了眼前,再往上是凌秋泛消去冰雪,横波温柔的眉眼。
我相信将军。
不论将军做什么,都有将军的道理。
自己的道路,只消对得起自己的心,无需征得任何人的理解。
况且——她将那些玲珑的圆子舀入泛着晶莹汤泽的碗中,白瓷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像一颗星子,耀亮在云收雨散之后的澄如明镜的夜晚苍穹。
就算世间无人能理解,我也愿意去理解。就算世间无人会知道,我也知道。
啪嗒一声,是水珠滴落汤羹内的声音。
危岳雁终于忍不住,在自家夫人面前,落下泪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风雨满楼
杭士诚忙撑开伞遮在史桩的头上,而后者则顶着一脸愧疚转过脸来,等了这些时候还未出来,曲大人是不是不愿意见我?
你多虑了,曲大人不是这样的人。杭士诚宽慰他。
我不该在那种情况下把事情都说出来,曲大人一点准备都没有,现在又遭到国舅和驸马家族的施压少年的眉宇间愁色极浓,我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帮她。
杭士诚不赞同的说:说出来才好。虽然现在曲大人不好办,但这件事情已经在民间闹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无法忽视最终的真相。民声无疑是无形的压力,对于曲大人而言,也并非不是好事。
正说话间,尚书府的管家撑着伞从敞开的大门里头出来,站在屋檐下收了伞,对着二人拱手作揖,二位大人久等了,实在对不住,我家大人犹在病中今日不能见客,雨天路滑,二位大人请回吧。
曲大人生病了?史桩急起来,她怎么了?要不要紧啊?
尚书府的管家没有说明病情,而是叹了口气,对着史桩说道:掌药史大人无需自责,我家大人说了,这件事她早已做下决定,掌药史大人说与不说,无非早晚而已。我家大人还说,正是因为掌药使大人心直口快,趁着大局未定,对方毫无准备之时先发制人,她或许还不能打的对方措手不及。这些都是我家大人嘱托的原话,想要史大人放宽心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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