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1 / 2)

言落顿了顿,又补充道:才一天功夫,尚书府的门槛就快被人踏破了。求情的施压的,差不多都是驸马家族里的人,和国舅那边的关系。

驸马爷的家族自然好解释,只是能劳驾国舅爷身边的关系出面,可见皇后对她的这个二女儿是何等宠爱。凌秋泛抿了抿唇:将军这边也不好过吧。

危岳雁讶异看了眼凌秋泛,她竟不知,自己的夫人竟然还有这种眼界。转念又想,是自己狭隘了,吴郡太守府的大小姐,再如何身居闺中不闻外事,也必然对官场里的东西有所涉猎。她的夫人,早已不是那个每日只知抱着琴跑到废弃的院落里头,寻自己谈天说地的小姑娘了。危岳雁不禁猜想,那个凌秋泛萦绕心头的意中人,会不会是个门当户对的官家公子呢?若没有自己这一出自作自受的圣旨赐婚,她现在应该已经和意中人结成眷属,养儿育女了吧,又哪里还会知道,有一个人,把她小心翼翼的珍藏在心里最柔软的角落,一藏就是三年。

将军?凌秋泛见危岳雁神情暗淡,像是怀缅着什么似的看着漫天雨幕,以为自己不小心戳到了她的什么痛处,不安的唤道。

啊。危岳雁缓过神来,接道:差不多,除了我自己这边的人,也见了不少生面孔熟面孔。说着她突然开玩笑似的说:看来我可以写封信给曲荃,问问要不要等此间事了,一同去京城的木匠铺子定做新的门槛。

史桩呢?凌秋泛又问道:史桩假死,又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他现在怎么样了?

危岳雁笑着叹口气:有曲荃这么个大靠山在,他能有什么事。假死的事情被曲荃在折子里划归到计策中,说这实则是一招引蛇出洞之计。他们文臣的一支笔,颠倒乾坤都不在话下。

凌秋泛正要接话,突然湛金撑着伞火急火燎的跑过来,看到凌秋泛明显一怔,但见自家将军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忙松了口气,还没等呼完整个人又僵直了脊背,将军,昭仁公主来了。

带夫人回屋。危岳雁沉声命令,湛金忙点头应下。

看着危岳雁一人消失在雨中的背影,凌秋泛突然心中发紧。像是这类宫中女眷来访,自己身为将军内眷理应出场,但是自己的身份敏感,寻常举动,却可见危岳雁对自己的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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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不知道昭仁公主对危岳雁说了什么,只知道昭仁公主扬长而去之后,剩下在屋里的危岳雁一个人像魂魄被抽走了似的。湛金嘱咐绿沉不要告诉夫人,自己一个人进去将将军扶了出来,但是在经过二老爷院门时,危岳雁突然挣脱湛金的搀扶,跑到危二老爷的房间前,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湛金一看就慌了神,连忙上前将雨伞遮在危岳雁头顶,雨水冲刷着的脸上满是焦急,将军,二老爷今日旧疾发作,浑身骨头疼的跟拆开了似的。现在怕是已经休息了,不如明日再来吧。

危岳雁就像是没听见似的,一动不动的跪在原地,湛金总觉得她这模样下一刻就要磕头了。其间绿沉来过一次,带来的饭菜危岳雁也不吃,就跟个木雕似的杵着,谁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第一百一十八章君前琼珠

湛金想着这么跪下去不是办法,想起身再去拿一把雨伞来,结果危岳雁平日里挽弓握剑的手现在居然软的跟抽掉了骨头似的,伞柄一握上就滑落到积水里。湛金没办法只能站在她身边两人勉强挤着一把,毕竟她自己也不是铁打的,尤其是她们习武之人抵抗力强平日里都没什么小病小痛的,一旦生病那就是病去如抽丝,回头两人一块病的不省人事,可指望不上绿沉那家伙来照顾她们。

湛金。

湛金闻言转头一看,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正想着绿沉那丫头人就来了,不仅人来了还带了一把伞。湛金突然觉得绿沉从来没有今天这么顺眼过。她接过绿沉手中雨伞,给自己和危岳雁一人一顶撑好,接着问:回头把饭领了放我屋里去,我中午就扒拉两口,到现在一粒米都没进呢。

绿沉点头应下,看了眼将军又匆匆去了,拐了几个弯直到她绣着凤仙的翠色衣角彻底消失在雨幕中,一道人影自暗处步出,若有所思的望了眼她来时的方向。

一场春雨一场暖,但是春寒料峭,战场杀伐落在骨头里的病根抵上这傍晚的寒风寒雨根本不堪一击。湛金自己的小腿骨已经有些受不住,再看危岳雁平日里因气血活络不点儿红的唇色已经被冻得发紫,想来也是正常,伞面谁能遮蔽从天而降的雨水,但是膝盖可是一直浸泡在地面积水里头,再这样跪下去很快将军就能病倒在床,不用再面对那些令她心烦意乱的人或事了。

思及此湛金挑眉看了看眼下不要太凄惨的将军,莫非这就是将军的苦肉计??就在她开始揣摩危岳雁真正意图的时候,快冻成冰尸的人终于开口,一团暖雾自她颤抖的喉咙里吐出。

湛金。

属下在。

我们活到现在,为什么?危岳雁说话已经不太利索,她除了颅内的血液飞速流转供热,自眉眼而下的半张脸几乎已经丧失知觉。

湛金没她冻得那么厉害,说出的话也流利不少:找出南疆弃军而逃的狗贼,为老爷少爷们复仇。

多年探查一无所获,可如果只要你背弃原则,在朝堂上诬告曲荃,为驸马翻供就能知道那狗贼下落。你,如何选?危岳雁的眼眶先前被雨水侵入刺的通红,她缓缓抬头看来,湛金只觉自己胸口猛挨一拳,也不知是话语间的内容太过不可思议,还是因为此时的危岳雁宛如嗜血的妖灵,美的触目惊心。

将军,难道昭仁公主?

危岳雁不语,缓缓点了点头。

湛金一拳砸在手掌上,伞面积攒的雨水抖颤着四散滚落,这简直比送命题还送命题。她太了解自己的将军了,如果在天平的两端放着的是生和义,那危岳雁的答案毫无悬念。可如今生那头的砝码换成了孝,再与义对拼,无论选择哪一个,都会令危岳雁痛不欲生。

她看着双目赤红,面目苍白的危岳雁,想来这个傻姑娘是选择了义。湛金突然想仰天大笑,这件事怕是说出去整个金陵的人都会当做笑话来听。利字当头大好权术,能为了给自己扫清路障而冤杀忠良的十二卫大将军,竟然学着古时先贤的做派,开始当起圣人来了。

湛金啊危岳雁声音里突然有了些哭腔,你觉得呢?

湛金一开始还以为是听错了,直到危岳雁吞咽了一下接着说下面的话,她才知道,这个早已习惯生死杀伐,纵使金铁不能摧的姑娘,居然哭了。

你觉得我是一个坏人吗?危岳雁声音越来越低,低到她自己都快听不见,但是湛金听见了。

将军,只是选择了自己要走的路,怎么能说是坏人呢。

不是坏人,也不是什么好人罢了。

湛金叹了口气,这些年来,危岳雁确实为了巩固自己的职权,做下许多见不得光的事。否则也不会有曲荃那么个死对头了,二人朝堂相识之际皆已高居庙堂手握重权,互相倾轧结下仇怨,自认都不是什么干净的货色,可是有些时候有些点,确实相似的紧。

其实湛金也不知道,明明手上都不干净,为什么会在这件事情上这么较真呢?她跟着危岳雁,吴郡收到霍渊的报信也是知道的。那时候危岳雁得知的情况并不如后来那般枯井中发现的触目惊心,但本质上都是杀人不是么?宦海浮沉,经年不休的争斗,牺牲者的血液混入暗流渗进地底看不见的地方,又缘何为了一桩案件中,素未谋面过的死者,和自己的目标作对,甚至放弃自己的家族仇恨呢?

大概,因为这份罪孽已经遮天蔽日,令人无法去忽视

大概,因为那些枉死者的血液太过干净,她们死的何其无辜

gu903();大概,因为那些死者当中,大多数都是怀胎六甲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