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杭士程。杭士程广袖一拂,行了个正式的礼。在朝中任职,实为刑部尚书曲荃的幕僚。
少年见他行如此大礼,又是曲荃的幕僚,便也整理好衣襟直起身板对着他行了个端正的拱手礼。
在下刑部弭罪司掌药,史桩。
言落,史桩焦急的目光环顾四周,最后无奈落定眼前的杭士程身上,我睡了多久?曲大人在哪?我有要事要禀报!
第一百零四章血海尸山
都几个时辰了还未寻到,你们都是一群饭桶么?!危岳雁眸色阴沉骇人,那金吾卫紧紧盯着她腰间长剑,仿佛下一刻那柄剑就会闪烁着寒芒呼啸而出,在自己的颈上落下一声剑鸣。
旁边和他一起与尚书走散,继而寻着出口逃出来的金吾卫看不下去,上前跪道:大将军,属下也是没办法,里头巷子小道交错复杂,一不留神就会走到岔路,没过几个拐就会少几个兄弟。再让属下进去一次,属下能不能寻到出口都是个问题,更何况寻到尚书大人了。
危岳雁听他此言,更感焦虑。谁想管那劳什子的曲荃!主要是妹妹也被困在里面啊!她抬起手揉揉躁动不已的太阳穴,忽听凌秋泛的声音响起。
我倒有一个疑问。
夫人请问。金吾卫忙不迭的回答。
凌秋泛将手指拢在袖间轻捻住另一只袖子,小幅度往废坊方向一指,方才听你们所言,是那位姑娘先入废坊,而曲尚书领你们后入。那曲尚书又是如何寻到那位姑娘的呢?
那金吾卫先是一愣,眸子一转一下子灵台清明,回禀夫人!曲尚书说她与那姑娘之间有暗号联络,一路上,是循着一种特殊的符号找过去的!
凌秋泛心道果然如此,但为保险起见,还是让那名金吾卫凭记忆简单绘制一下废坊中所见到的暗号模样,等看到那个诞生于吴郡太守府的后花园,姐妹俩都烂熟于心的线条图形时,忽觉眼眸酸涩汩汩温热就要盈眶而出。
将军,妾身不才,正通晓此暗号。待妾身将之详细诠述后,请将军再派一拨人手进入废坊。
危岳雁知道太守府家风严谨,凌秋泛总不忘恪守些繁礼,言辞举止莫有出格。但不论怎么解释给自己听,仍旧听不惯自家夫人对自己说这些刻板守礼的话语。
夫人何须如此。说完,即刻对身后的领军卫一通吩咐。
暗,非常暗。
这是凌雪霁睁眼后的第一印象,她费力仰起头,稚嫩的脸一半被笼罩在光柱中,一半隐匿在黑暗里,那是遥远的井口。她下意识摸住腰间宝刀,目光在黑暗中徒劳的逡巡。
曲荃?曲荃你在哪呀!
我在这。近在咫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没有想象中的慌乱,却是如寻常一般冷静。这无疑给了凌雪霁极大的安全感,她下意识朝曲荃靠近。
嚓啦
骤然亮起的火光使凌雪霁有一瞬间的失焦,啊!曲荃,你带了火折子?
有备无患。曲荃将火折子交给凌雪霁拿好,就地取材择了些麻杆木条树枝放在膝盖上整理。凌雪霁这才发现她们是落在一张大床上,这井底竟然有床?不仅如此,她举着火折子四处找了一圈这才发现周边具是枯枝杂草仿佛她们掉下来的地方不是枯井,而是一处山谷。
雪霁,借你发带一用。曲荃将木材拾掇好,伸手去解凌雪霁的发带。她今日穿了一身烟紫广袖,楚罗纱轻轻蹭过凌雪霁的右脸颊,携来芝兰淡香,凌雪霁心头倏然一动,便感头顶发髻散了一边。
咦?
始作俑者似乎还歪了脑袋琢磨了下,干脆抬手将她左边发髻也解了,美曰其名:对称好看。
凌雪霁一时愣神。
曲荃原本满意点点头准备继续捣腾,忽然襟口一紧整个人撞在了一个单薄却温软的胸膛上,膝盖上堆放的木料枯枝刷拉落了一地,耳边一声爆喝,曲荃我看你胆子肥了呀!!
我我我只是觉得两根发带做火把结实!哎哎哎你小心着点,别烧着我!我今天穿的可是楚罗纱!曲荃奋力挣扎。
烧死你才好呢!
半盏茶后,凌雪霁鼓着一个小包子似的脸,顶着曲荃的发冠,聚精会神的看曲荃手里的活计。而曲荃说什么也不肯让凌雪霁用刀在她衣服上裁发带,只得任由青丝散落肩背,一心一意做照明的工具。散下发来之后,空气中芝兰的香氛更加浓郁,凌雪霁暗自琢磨这曲荃是有多喜欢兰花呀,不仅熏带有兰花气味的薰香,还用兰花气味的头油。不过这个念头才起一瞬便散了,显然是曲荃此时的活计更吸引她的注意。
只见曲荃将那些零散的麻杆木材仔细捆好,又用方才编好的秸秆条一圈圈小心的从顶端缠下去,打好结后从襟中小袋里取出一只扁平圆肚的小瓶,拔开塞子一股奇异的气味散逸出来。凌雪霁忍不住好奇,这是什么呀?
这是桐油,上了之后火烧的更旺。曲荃见她对做火把有兴致,便给她详细解释起制作火把的经验来,其实不仅仅是秸秆,松木,杉树皮都是很好的做火把材料。若是拿杉树皮来做,还需用刀具切割一番,切成细丝或者木条,中间加一些杉树油,然后再把这些丝条卷起来整齐细密的扎好。不能扎的太疏,也不能太严实。如果扎的太疏没走多少路就没了,如果太严实很容易烧了一会就断了。
一番言毕,火把已经完成,凌雪霁连忙将已经快烧完的火折子吹亮,递给曲荃,看着一点火星染成一簇火光,兴奋的拍手,哇曲荃,你好厉害呀!你怎么会做火把的啊?
曲荃贵为刑部尚书,就算未及官时也定是大户人家的闺秀,见过曲老太君的凌雪霁从未怀疑过这一点,毕竟在当朝,寒门人家有几个是有条件有见识让自家女儿放弃针线女红,专心读书以备科考的呢?就连她父亲,也从未打过让她那位饱读诗书的姐姐考科举入仕的念头。
那么这样的大家闺秀,如何能有一手熟练制作火把的手艺?总不可能曲荃天生以此为乐吧?凌雪霁回忆了一下曲荃书房里那几座比她人还高的书架和耗掉一辈子也看不完的藏书,默默划掉了这个可能性。
不会做这个怎么行。曲荃将火折子收回袖中,转头对凌雪霁风轻云淡的一笑,我曾寒夜亡奔三千里。
!凌雪霁心头巨震,她认识曲荃这么久以来,从未想过,养尊处优的刑部尚书,会有这种经历。为为什么啊?
曲荃以为她问两者之间的联系,沉吟片刻简言意骇的解释,遭遇了狼群,不会做火把的话就会没命。
!!凌雪霁心头再震,不过她还是很清晰的抓到了问题所在,我想问的是,你为什么要跑那么远路呀?是发生了什么必须要跑的事情吗?
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曲荃霍然起身,举火向四周照了照,秸秆编就的引线发出清脆的噼啪声,火舌缓慢均匀的向上舔舐。眼下我们身陷囹圄,还是尽快将事情弄清楚逃出去为好。
言毕,举着火把往前走去,却一把被凌雪霁拉住,疑惑的扭头,目光正好触及凌雪霁写着惊慌害怕的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