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药汁在罐子里“咕咕”冒泡,老妇不再咳嗽,刻着铭文的沈云朝渐渐地停了动作,他的身后静得有些怪异,沈云朝慢慢回首,看到了眉霜那双茶色的眼瞳,灰蒙蒙的,望不见任何情绪。视线落到她怀里的老妇身上,草垫已被鲜血染成一片触目的艳红,醒目得扎眼。
眉霜费尽心机换来符咒,却终究还是不能眼看着她苦苦的挣扎,动手了结了她的痛苦。
“世人都道,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就算是你欠她,你也算尽力了。何况,她已老迈。”沈云朝自己都觉得这说辞徒劳得可笑,可是此时此刻却再说不出其他,只得将一碗清水递到她嘴边,眉霜却偏开了头,楞楞地看着面前青衣的沈云朝,神情从未像此刻这般哀伤:“她是我妹妹。”
“”沈云朝并没有很惊讶,他知道眉霜身上有很多的秘密,也知道其实按照普世的规矩来看,眉霜是个不折不扣的魔女,她的真实年纪和她的外表是不相符的。但是无论她的双手沾着多少鲜血,这与他无关,他只知道,在她的过往里有自己想知道的部分就足够了。
恰好是一个月过去,今夜,又是一个满月,眉霜看起来很痛苦,额上的汗水小溪般蜿蜒而下,顷刻便浸湿了发鬓。
“我喜欢就是喜欢你的懂事,不关心的事情从来不会多问,你要听故事,我就从头给你说。”
“我我是在西楚的皇宫里认识你母亲的,我是西楚年纪最小的皇妃。”
犹记得当年入宫之时,年纪尚小,不过七岁,同父同母的嫡亲妹妹更是年幼,方才刚满五岁,闺名唤作小柔。目似点漆,楚楚可人,父亲说她生得像极了母亲。眉霜对母亲的记忆只停留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和一副乌黑的棺木上,对小柔却不同。小柔爱闹、爱笑、爱滚进他怀里娇滴滴地讨一朵枝头的红花。
后来,随着后母进门,父亲懦弱得越发不像是个一家之主,小柔一夜间自云端跌落。因为面容像极了死去的母亲,父亲甚至不敢同她亲近。在后母扭曲的嫉恨之下,小柔害怕得夜间躲在她怀中偷偷地哭。她为她将枝头所有的红花采尽,c进她的发间,别上她的衣领,系上她的手腕一身红衣妆扮的小小女娃却只将一双乌目睁得更大,粉嫩的脸上堪堪挤出一个畏缩的笑。为了让她在府中有地位,自己毅然入了皇宫,成为了贵妃。若说当年城破之时,自己服下药时曾有什么牵挂,那便是小柔。
沈云朝温暖的掌心贴上了她的脸庞,为她将颊边的湿润一一拭去。眉霜笑笑说:“是汗水,你别多心。”
怀里的老妇安详地闭着眼睛,仿佛是睡着了。眉霜抚摸着她的脸颊,手指因疼痛而颤抖:“我再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她还是那么楚楚可人,好似风中一株含苞待放的芍药,眉目间的哀怨轻愁被描绘成西子之美,京中盛传她的贤淑温婉。那时候,她正值憧憬烂漫的待嫁时节。
眉霜让死去的老妇平躺在草垫上,沈云朝看出了眉霜的意图。
“你且等等。”
出去一趟,回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一副齐全的梳妆工具,一应俱全,无一不是上好的精品。
“多谢。”拿起一支眉笔,眉霜咬着牙颤巍巍为她画上一双远山眉。浓红的颜色在青白的唇瓣上晕开,女子的嘴角边就有了一丝娇笑的模样。似乎还少了什么,眉霜楞楞地看着她,一时无措。沈云朝见状,走出屋子,在墙角寻到了一株正在盛开的野花,返回屋子,c入老妇的发间。一瞬间,似有魔力一般,黯淡苍老的遗容顿时生出了光彩,依稀可见当年名满京都的风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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