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今晚这场婚宴刺激了宋柏劳,还是刚才那个噩梦让他回忆起了惨淡的童年。他不管不顾将那些隐秘、创痛、无发言说的愤恨宣泄而出,与其说是同我倾诉,不如说他根本不介意听众是谁,只想一吐为快。
我妈撞开门时,他身上都是血,有咬出来的,磕出来的,还有被手铐磨出来的宋柏劳静了会儿,忽然问,如果你心爱的人只有和另一个人在一起才能活命,你会怎么做?
他这问题问得我猝不及防,我从来没想过,一时有些懵。
我
这的确是两难的抉择,但如果他是在替宋霄问这个问题,那其实根本没有什么选择余地。
作为beta,你只能让出自己的爱人。
宋柏劳如我所想,根本不需要我的回答,自己就接了下去。
我妈将骆青禾送回了骆家,和他办理了离婚。我想跟他走,他说跟着他太苦,要我留在骆家,留在骆青禾身边。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他语气平淡,不闻喜怒,骆青禾说他抛弃了我们。
这时,车子行到屋前,稳稳停了下来,宋柏劳也不再开口。
我踌躇着开了车门,刚下到地上,身后又响起男人低哑的声音。
宁郁,我不会和你离婚,不会让beta有机会抛弃我第二次。
怔然中,我回身望去,只看到车门在我面前缓缓合上。宋柏劳在车里凝视着我,屋前的一点灯火映照在他眼底,显得他眸光冷冽,幽沉似海。
车子从我面前驶离,耳边留存着宋柏劳的话,心情复杂又莫名。好像准备游泳踩到狗屎,又像无风无雨大晴天被天降花盆砸到。
万万没想到,我是beta,竟然成了宋柏劳不愿和我离婚的原因。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没有感情的婚姻,至多只能叫彼此放过,哪里就是抛弃了?
因为宋柏劳的话,我心烦意乱了一整晚,醒来后头疼欲裂,早饭时对着鱼片粥又有些反胃。
九嫂看我不动,问我是不是不合口味。
我将碗推离自己:昨天没睡好,有些没有胃口,给我换成清粥吧。
九嫂点头应下,利落地撤下了粥碗。
又过几天,连着阴了好些时日的天气终于转晴。
维景道人打电话给我,说一切准备好了,让我去一趟。
前往道观需要下到半山腰,出岗亭,转到小径,再一路拾级而上,走半个小时才能到。
林子里泥土湿润,空气芬芳,头上树影婆娑,鸟雀呼晴。我走在小径上,一开始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可当一阵微风拂过,鼻端忽地嗅到一股铁锈味
我拧眉回头扫了眼身后,四周阒然无声,没发现什么。压下心头疑惑,我又继续往前走了一段。
猛然间,腥风袭来,那股气息仿佛近在咫尺。
我蓦地转身,只见台阶下,一身血迹的向平正朝我走来,手里握着把什么,不住滴着血。
向平?我悚然一惊,倒退着往台阶上走,你要做什么?
向平满脸阴骘:都是因为你,我什么都没了!
他情绪激动,还有凶器,实在有些不妙:有话好好说
我老婆没了,孩子没了,许美人也没了!这下你满意了吧!他咆哮着一步一步重重踏着青石台阶,你为什么要和我作对?你不是很厉害吗?来啊,杀了我啊!
他之前不知道袭击了谁,脸上身上都是斑斑血迹,显得狰狞又癫狂。这模样,怕不是要和我同归于尽。
你冷静一点。我暗暗蓄力,师父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
向平冷笑着甩了甩手里的东西,我这才看清那是把匕首:哈!他们都被你骗了,只有我知道你有多虚伪!你就是个阴险小人!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处处和我作对,我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不等他说完,我转身拔腿就逃,在蜿蜒的山间与他展开追逐战。
我心跳从没有这样快过,这次跑输,送的可就是命了。
向平紧紧追在身后,嘴里发出可怕的怒吼,恍惚间我仿佛成了一只被狂狮追逐的可怜斑羚,四处奔逃,只为从捕食者口中逃出生天。
逃跑中,可能跑得太急,我小腹没来由抽痛了下,瞬间膝盖一软,我差点跪倒在地。
而就是这几秒的停顿,让向平追上了我。他从后面抓住我脚踝,将我掀翻在地上,高举着匕首朝我心口捅来。
去死吧!
真是天亡我也。
我一把牢牢握住他的手,使出浑身力气,仍不能阻止刀尖离我越来越近。
眼看向平就要得手,我心中逐渐涌起绝望,脑海里闪过许多念头,已经觉得自己要不好。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身后忽地传来急促脚步声。
向平也听到了,正要抬头,脑袋被竹棍狠狠抽歪,接着肩膀上踏上一只布鞋。
走你!随着这两个字,向平整个身体向后仰倒,双手挥舞着失去平衡,狼狈地滚下了阶梯。
凶猛的势头止在最近的一格平台上,不知道是晕了还是死了,直接没了动静。
我粗喘着气,心脏狂跳不息,双手都在颤抖。
你没事吧?伤到哪儿了?维景道人赶忙矮身扶我起来,看到我的手,惊叫了声,哎呀你手受伤了。
他这样一说,我才感觉到痛。再看手掌,可能方才向平仰倒下去时被带了下,匕首在我掌心划下道血口,皮肉外翻着,瞧着有些恐怖。
盯着这刺目的红,我一阵晕眩,不受控制地软倒下去。
耳边是越来越远的声音:小友你没事吧?小友?小友!
第四十五章
【不是什么东西混合在一起都会变成美妙全新的口感。】
模糊间,我听到耳边传来两个声音,断断续续,若即若离,似乎是骆梦白与维景道人的对话。
我觉得他你要不要查查可能
叔公,你是说
不许叫叔公我替他把脉你最好
我挣扎着撑开黏连的双眸,只来得及看到陌生惨白的天花板,连身边有些什么人都不知道,就又意识昏沉地阖上了眼。
这次,灵魂仿佛被拖拽着沉到了更深的地方,再也感知不到外界。
窒息的黑暗中,眼前忽然出现一道光束,尽头耀眼闪亮,吸引着我前去。
拼命划动四肢,在仿佛要凝固的液体中艰难行进,眼看离那道光越来越近,我伸出手指,竭尽全力地想要碰触它。粘稠的黑胶限制了我的行动,拉拽着想要将我困在原地。
就差一点
指尖一寸寸往前伸展,当碰触到光明的一瞬间,身体骤然轻松下来,那些缠绕着我吞噬着我,如同漆黑泥沼一般的东西,像是畏惧着那光,全都退下了。
眼前豁然开朗,不再是全然的黑。
gu903();脚踏到实处,立在建筑物中央,四周尽是大型恐龙骨架、动物标本。明亮的环境,安静的访客,起初我只是觉得眼熟,但当看到由远及近走来,穿着深蓝校服的少年们时,我立刻想起这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