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穿好衬衫,到打领带的时候我犯了难。
我没有什么去正式场合的机会,领结我还能胡乱系一下,领带可就太为难我了。
我一个人在那儿折腾了许久,久到身后那抹目光变得越来越刺人,我也越来越慌张。终于,对方再也看不下去,忍无可忍地重重啧了声,像是不明白世上为什么会有我这么蠢笨的人。
你给我过来。
严厉的语气让我浑身一激灵,我快速转过身,不敢有迟疑地朝他那边走过去。可室内太昏暗,我脚下一不小心绊到了地毯的接缝处,整个人狼狈地踉跄起来,几乎是扑跌着倒进了宋柏劳的怀里。
撇去一切前情因素,这简直就像个亲密的拥抱。
我们靠得非常近,近到我甚至闻到了他涂抹在脖颈处的香水气息。仿佛雪后林间寒冷的松香,倒是很衬他的脸色。
这不是他信息素的味道,与本人狂兽一般的言行作风不同,宋柏劳的信息素令人十分意想不到,是一种甜腻的桂花香。
Beta平时闻不到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除非浓到一定程度。而一般只有在发情期,他们才会发出如此浓烈的信息素,这代表着他们疯狂想要标记彼此的意愿。
我会知道宋柏劳这样私密的事,是因为我见识过被动发情的他。虽然那是个意外,但当时充盈整间狭小器材室的香味,也足以让我刻在心里,记一辈子了。
第五章
【做错事就要勇于承担后果,所以我已经做好了一生不幸的准备。】
在令人心慌的寂静中,宋柏劳慵懒的嗓音再次响起。
你的勾引技巧也太拙劣了吧?
我浑身一僵,从他怀里抬头,正好与他垂落的眼眸相对。
他的眼瞳漆黑如墨,五官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为幽深,也更缺乏温度。
就这么迫不及待想献身吗?说话时他薄唇隐隐上翘,却绝不是一个友善的弧度。
他认为我是故意摔倒,好对他投怀送抱这个人脾气不好,想象力倒是挺好。
不是我赶紧挣扎着脱离他的怀抱,稍稍退后了些,站在与他相隔一臂的距离。
我盯着地毯上模糊不清的一块花纹,无力地为自己辩解:我真的只是摔倒了。
他从鼻腔里发出一抹不屑的冷哼,像在笑我到这时还要嘴硬。在我眼角的余光里,他弹了弹自己的上衣,似乎是想拂去我在他衣服上留下的难看褶皱。
之后的十几秒里,我们谁也没说话。时间因空白显得冗长无比,让人坐立难安。
我耳边听到宋柏劳压抑着不耐,从鼻腔重重叹出一口气:那你到底会不会系领带?
手指神经质地**一下,我不安地咽了口唾沫:这个也是真的不会。
他没有再说话,走到我面前,扯过我手上的领带,不怎么温柔地竖起我的衬衫领子,竟然开始替我系领带。
我僵硬地梗着脖子,任他折腾,一动不敢动。视线不可避免地正对上他的脸,不得不承认,就是在长相普遍出色的alpha里,宋柏劳的这张脸仍然可以称得上惊艳。
与梁秋阳的精致不同,与朱璃的一身仙气儿也不同,宋柏劳的好看更阳刚,也更富有攻击性。如果说梁秋阳和朱璃是陈列在博物馆里珍贵的藏品,那宋柏劳就是大自然里幕天席地的瑰丽风景。
一分钟都不用,他手法娴熟地将我之前怎么折腾都没办法的领带漂亮地系好了。
行了。他调整着领带的位置,让它更服帖地贴在我的胸口。我也终于得以正常呼吸,不用故意憋气。
我看他眼皮微抬,连忙错开了脸,走回床边快速穿上了那件白色的西装外套。一回头,就见宋柏劳还是站在原地,双眼望着前方。我这才注意刚才我身后的位置有面穿衣镜,他正无声凝视着镜中自己的倒影。
过来。他似乎是透过镜子察觉了我的目光,头也不回地命令道。
我乖乖走过去,他让开一些位置,示意我站在他身边。我照做了,镜子立时呈现出我俩并肩而立的模样。
同款式的礼服,他穿黑的,我穿白的。他高大俊美,耀眼夺目;我苍白憔悴,畏畏缩缩。
配吗?他注视着镜子里的我,问道。
一点不配,甚至还有点好笑。
如果他想让我自惭形秽,其实大可以不用这种方式。我一直很清楚这场婚姻对他意味着什么,也很清楚自己在其中要扮演的角色。
我别开眼:衣服有些大。
我身上的这套礼服该是按照朱璃的尺寸订做的,套在我身上,就像小孩穿了大人的衣服,滑稽又可笑。
我的反应可能让他觉得有些无趣,宋柏劳在镜子里看了我一阵,转身脱掉外套,没有继续刺我。
我会让裁缝改小一个尺码。他将外套随意地丢在扶手上,然后整个人闲适地往沙发里一靠。
我无所适从地站了会儿,觉得这应该是结束的意思了,边往床边走边脱掉身上的外套。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与朱家联姻吗?
我脱衣服的动作一顿,茫然地看向宋柏劳。
他翘着二郎腿,手背支着下巴:在能源界,夏盛与阮家并称两大巨头,朱家近年来开始涉足能源产业,朱云生想挤进来就必须选其中一家依附。而我也需要拉拢新势力来对抗阮家,打破僵局,因此是朱家还是杨家对我来说都没差别。他轻描淡写,薄唇下的犬牙若隐若现,你们两兄弟虽然都不怎么样,但商业联姻,无关意愿。希望结婚后你能恪守本分,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不要给我惹麻烦。这样,我们或许还能和平共处。
他这话实在说得直白,还很不客气。但我除了点头答应,似乎也没别的选择。
我知道了。我背对着他换回自己的衣服,正在犹豫要不要将脱下的礼服叠放整齐,身后的宋柏劳看出我的意图,冷声制止了我。
衣服放那儿,你可以走了。
我如蒙大赦,直起身就往外走,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离开了那间有宋柏劳的屋子。
李秘书将我送到楼下,直到走出夏盛大楼,我才敢回望。高耸的28层,无论是从下往上,还是从上往下,照道理都不该有所感知,我却古怪地觉得总有一抹视线自那高楼里落在我身上,挥之不去。
明明只是试了套衣服,却试得我身心俱疲。回到家后,那碗白玉翡翠面早已涨成一坨面疙瘩。虽然必定很难吃,但我又饿又累,实在生不出重新开灶做饭的心,只能就这那碗冷面吃下肚。
吃完了面,我放下筷子,对着身前那碗残汤掌心相合,握成一拳。
祝我生日快乐。
我对自己出生的日子其实也没多大感觉,往年师父在的时候还会替我过生日,他走后,连我自己都不大记得过了。今年会想起吃碗面,其实只是想要许个生日愿望。
我将额头抵在拇指上,闭上眼轻声道:希望我的孩子健健康康,平安顺遂。
gu903();二十几年来,我许过的愿望屈指可数,实现的更是寥寥。他出生七年,我凡事没为他做过,只能用这种方式自我安慰。我总是怨怪宁诗,可说到底我自己也不是个称职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