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2)

于是在两人同时的等待中,菜一个接一个地做好了……直到最后一道菜上了桌,谁也没有说那第一句。

碰杯之后,大家皆一饮而尽,各自伸筷。苏釉看这一大桌子鸡鸭鱼肉菜汤酒,更加郁闷,郁闷得简直想掀桌。这种众人围桌而坐的酒席,对她来说几乎等同于看得到吃不到的折磨。因为不可能在人前以自己真实饭量吃喝,所以每次酒宴散席时,她最多三层饱。人家曲终人散时都是脑满肠肥,自己却是饥肠辘辘,回家还要让风铃再煮面充饥。她曾认真想象过把所有节日的同门宴都在自己家里办,这样席散之后自己能重返战场尽情扫尾……不过此时座上,左手边是自己的亲娘,师叔。右手边是师妹,师兄。就是借她十个胆她也不敢掀桌。她只能默默夹了一块粉蒸肉,放进嘴里默默地咀嚼……

好吃!她狠狠咽下,体验留存舌尖的浓香。去年蔡小纹就做了粉蒸肉,但苏釉那时正赶制交付官商的陶器,要守着陶窑,没能来参加同门宴。单单听苏夫人回家后的回味,她就十分向往这道菜。现在就吃在嘴里,果然觉得名不虚传。瘦肉与肥肉珠联璧合,米粉的味道结合肉汁,咬一口就唇齿留香。她又夹了第二块,只有在吃的时候才会暂时忘记烦恼,只是新的烦恼转眼就来……她偷偷一看坐在身旁的蔡小纹只挑些蔬菜吃,便不好意思再夹第三块,眼睁睁地看着孟子印一筷子夹两,说不出地羡慕嫉妒。

蔡小纹没有大快朵颐不是特意为之,而是因为心情不好。她只要心情不好,就没有胃口,所以完全无法体会苏釉的快饿扁心思。她看苏釉不怎么伸筷子,以为菜不合她胃口,更加没有心思吃菜。而苏釉见她不动鱼肉,自己越发不好意思多吃……循环往复,两个人到了终席时都是想哭的心情。

相比她们两,风铃和汤圆倒是开开心心地饱餐了一顿。汤圆把碗碟撤去,奉上热茶。风铃则端上一个盖了锦布的托盘,放在了圆桌中央。

苏夫人看看对面那两个已经蔫掉了的对手,知道多说无用,索性一把揪去了锦布。布下是两个陶壶,都是红泥所制。一个方形,一个圆形。两个看上去都质朴大方。看来蔡小纹这次也是中规中矩,没有别出心裁。就是不知谁做了方壶,谁做了圆壶。

蔡师傅也不客气,抢先拿起方壶。大开十指,绕着壶摸了一个遍,又整个拿起上下翻看,最后捏住壶盖,转着四角提起盖下。最后盖下壶盖时,蔡师傅微微皱眉,放下方壶。

同时苏夫人也把圆壶赏看的差不多了,正闭了一只眼睛以壶嘴为分界,比较左右壶身的细微差别。之后两人又交换拿起方壶圆壶,最后竟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

“风铃,”苏夫人换过风铃,吩咐道:“用这两个壶泡茶来。”开水是现成的,风铃久在制陶之家,如何用新陶器泡茶是一清二楚,片刻就捧壶回来。两壶的壶嘴都冒出袅袅白烟,裹着茶香飘散在满屋暖意中。

两位长辈都从两壶里倒了两杯茶,一一品过。当他们放下茶杯,刚要开口时。苏釉突然站起,扶桌而道:“娘,师叔。结果不必说了,我们不比了。”

蔡师傅苏夫人暗吃一惊,不禁相对而视。孟子印正从茶壶里倒茶要品,听苏釉这一句险些烫到手。而蔡小纹,本是趴在木椅扶手上,克制自己不偷看苏釉。现在她惊得不再顾忌,直接盯着苏釉走到桌旁。

苏釉倒是面色平静,解释道:“我和小纹,说是要比试,本意就是想切磋技艺。谁高谁低,并不重要。今日是同门家宴,真要娘和师叔说出个高下来,岂不破坏大家兴致。”

苏夫人略略一想,点头道:“不说也好。但是我们要告诉你们,哪里做的不好。你们不必说哪个壶是谁做的。这两只壶外形都普通正经,几乎不能体现你们个人技艺特点,所以我们并不清楚你们谁做了方壶谁做了圆壶。我们只说哪只壶更胜一筹。这两只壶,总体都还不错,但都有重大缺陷。方壶,壶盖方形,转四边有一边壶盖和壶身不能严丝吻合。圆壶,以壶嘴为界,右边色泽明显深于左边。方壶,缺在塑形。圆壶,缺在烧制。”

蔡师傅摇头晃脑地接下去:“苏釉,小纹,紫砂和其他陶泥终有区别,你们的经验都欠缺,还是要多用心,勤练。”

两人听到如此点评,都面露愧色,点头称是。

“本来两只壶都是半斤八两,能打个平手。但是哦,紫砂壶哦,是实用的陶器,是要用来泡茶的。所以,泡出来的茶更香的那个壶,就算胜了。”

苏釉躬身行礼:“娘和师叔的教诲,苏釉铭记在心。大窑里在赶烧一批贵重细陶,我放心不下,想去看看。先行告退,请娘和师叔见谅。”

苏釉走了。蔡小纹呆呆站在桌边,一语不发。孟子印扯扯她的袖子,轻声问道:“小纹小纹,哪个是你做的啊?你偷偷告诉我。”

蔡小纹没回他,取过茶杯从方壶里倒了一杯茶,饮尽。

果然茶极香。但是,味苦……哎。

作者有话要说:

知道师姐干什么去了吗?

第8章担心了吧

今年的冬至是周公子第一次一个人过节的冬至。如果是在家时,他会和父母,大姐,二姐,四弟,小妹一起在暖风阵阵的小厅里吃火锅。那份家人围炉的温馨,他今晚才格外有体会。

馆驿的公差差不多都回家过冬至。周公子独自坐在房中,兴致索然地往面前的火锅里丢了块豆腐。一个人吃火锅,对料汤里所有食材都了如指掌,实在是一件很无趣的事情。他眼神发木地看着翻滚的汤汁,连那块豆腐都懒得去找,抓起酒壶,倒满一杯,饮尽。

馆驿的酒不是什么好酒,容易上头。周公子又喝不惯,喝了半壶脸就红的发烫,头也沉的厉害,脑海里晕晕乎乎浮现的都是苏釉的影子。自第一次见到苏釉后,他在玉峰已经逗留了十天,远远超过了原定的计划。可是除了第一面,就只有苏釉来送样品的第二面,再无三面。周公子苦思见面理由而不得,索性再加购一批陶器。交货之日还未到,他已经满脑子都是苏釉了。

周公子闭上眼睛,尽力让苏釉的摸样在眼前清晰。苏釉微微一笑,恬静又温柔。周公子嘴角的笑意想褪都褪不掉,颤抖着双手捧起酒壶,仰脖灌下,然后把酒壶往桌上一抛,趴倒在桌。酒杯被他手臂撞翻,咕噜噜地滚下桌,摔碎在石地上。

这声脆响周公子都没有听见,埋头于臂,喃喃自语:“蒹葭……白露……所谓……伊人!在……在水一方……如此女子……如此女子……”他舌头都伸不直了,艰难地想叫住眼前渐行渐远的伊人:“啊……苏……苏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