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深捶胸顿足:“我哪里背叛你了?”
郁南认真地说:“您不是和我同仇敌忾,说再也不要理他了吗?还说我恋爱脑,谈恋爱耽误画画。你上次和他在M国背着我联系,就是背叛了我们的约定,您是不是被他收买了。”
余深咬牙切齿:“你以为我想吗?吃他的住他的,还拿着他的资源!”
郁南露出失望的表情:“……”
“他恨不得把天下都捧在手上送给你!你在网上的谣言是他去辟,你在美术协会的澄清也是他去找,你比赛那些天他就住你隔壁,衣食住行全部操心,下雨了还叫我给你送伞!”余深恨恨道,“带儿子都没有他这样的,真是烦死了!”
郁南很久都没有说话。
余深发现自己好像讲得太多了。他单身五十几年,搞不清楚宫丞所谓的“爱而不自知”是怎么回事,也搞不清楚是不是真的有人不能发现自己是一见钟情,这么蠢的事他作为一个潇洒的艺术家无法理解。但是那次郁南失踪,宫丞是怎么找他的,他实实在在看到眼里。
余深最后说:“找你的时候说有个年轻的亚裔死在了酒吧里,你没看到他当时的样子。我认识他二十多年了,第一次见到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郁南垂着睫毛:“您的意思是他爱我吗。”
余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简直是爱惨了。”
“爱来爱去的,爱不爱你们自己有眼睛不会看吗?自己不会去解决吗!我又不是传声筒!”
郁南说:“麻烦您最后把我传一次吧。”
眼泪滴在背包上。
一小团布料被晕开了。
余深呆了几秒:“那你要说什么?我帮你讲,哭什么,羞不羞。”
郁南不觉得羞,说:“告诉他:上次的事对不起,是我错了。”
他顿了顿,讲话时拉扯得心口再疼,“可是我不是他喜欢的郁南了,叫他忘了我吧。”
他们开始的那天,郁南曾经问过宫丞:“您喜欢我,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吗?”
而宫丞只道,喜欢他是因为他乖。
余深走了。
郁南站在原地,很久以后才慢慢回过神,原来他忘了自己要接下来该做什么。
直到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收到一条短信,来自陌生号码。
上面只有短短几个字。
[不是喜欢你乖。]
又发来两条。
[一辈子把我当成错觉也没关系。]
[我等你。]
郁南泪水决堤。
第六十九章前奏
一年半以后。
希黎。
“嘭”一声响,维纳斯雕像连带着红丝绒展架掀翻在地。
希黎美院秋季第一次学生美术作品展览周,东西都还没摆放到位,中央的经典之作就碎成了几大块。这个维纳斯是国际学院的学生参展作品,担心出事故,所以刻意等到最后一天才放进来,谁料还是出事了。
“这算不算是墨菲定律?”
李枫蓝傻掉了。
旁边金发碧眼的同学走过来,沉默后道:“你先不要扯什么墨菲定律,不如你想一想Nan来了怎么办。我觉得他不会听你讲这种定律的发生几率到底有多大。”
李枫蓝习惯性地用手将他的一头黑发往后划:“天呐。”
同学道:“这下你肯定是追不到他了。”
李枫蓝蹲下来:“我有可能拼起来吗?”
同学:“看这情况……不能。”
李枫蓝欲哭无泪,展厅外已经传来说话的声音。
同学说:“你完了,他已经过来了。”
今天是下着秋雨的,天空灰暗不已。
展厅外和三四个国际学院的学生一边讲话一边进来的人,明明最为纤细,却轻易地掠夺了李枫蓝的目光。
来人是负责这次国际学院展品组的硕士一年级学生,从他入校那天起,就是传奇的人物。
且不说他在去年的M国油画与丙烯画夏季国际大赛中拔得头筹,获得金奖,也不说他在递交申请资料上二十幅高分作品,也不说他传说中的绝对色感,光是他的美貌,就足以令人赞叹了。
李枫蓝是混血,他见过不少长得美丽的亚洲人种,也见过许多天生丽质的高加索人种,却从来没有对谁惊艳过。
而那个人的美,像是一朵来自东方的玫瑰,含蓄优雅,却又绚丽夺目。
不过那个人……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他向来是就事论事,不会因为谁和他的关系好,就偏袒谁。
果不其然,郁南进来时看到地上的维纳斯,很不客气地说:“这个是谁弄坏的?”
他的英文不算太好,所以讲话讲得比较慢,听起来就有点稚气。
明明李枫蓝比他还要小上两岁,在他面前也要显得成熟许多。
“是我……”李枫蓝丧丧地说,“我不是故意的。Nan,你原谅我吧。”
郁南皱眉,将手中清点物品的小册子上,在维纳斯这一行后面打了个叉。
“诶——你不要这样!”李枫蓝叨叨。
郁南用笔敲开他试图作乱的手,圆而黑的眼睛里面装着严肃。
他看人的时候总是很直接,不懂遮挡自己的情绪,李枫蓝看出来他已经生气了。
李枫蓝道:“我会赔的!我赔钱就是了。你看在我这几天都这么辛苦跑来帮忙的份上,能不能不要记在我头上啊。要是这样的话我下次就不能参加你的小组了。”
“你申请加入的时候,告诉我你的特质就是特别细心。”郁南一板一眼地陈述,“可是你这几天已经弄坏了一个水滴壶,弄丢一个录音卡了。现在再加一个维纳斯,我觉得你一点都不用心。”
李枫蓝比他高那么多,被他讲得头垂下头去,像一条挨了训斥的大狗。
郁南不是针对他,自然不会再讲更多。
他联系了做这个作品的同学,又和其他人一起将残破的石膏片收拾干净。最后再换了另一个有立体感的作品裹上红丝绒,取代了这个位置。
一切做完后已经是晚上七点,希黎的夜来得早一些,天都全黑了。
郁南住在距离学院外不远的公寓里,撑着伞准备回家去。
才走了没多远,就有人叫他:“郁南!”
这次用的是中文。
在学校会用中文和他交流的人就只有混血的李枫蓝了,郁南回头,果不其然看见是他:“怎么了?”
李枫蓝身上被雨淋湿,飞行员夹克上全是雨水。
他的睫毛上也挂了水滴,嘴唇发白,看上去楚楚可怜:“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郁南奇怪道:“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李枫蓝:“我不是打碎了雕像吗?你刚才那么凶,难道不是在生我的气?”
“我没有,我是对你做错了事生气,不是对你这个人。”郁南摇摇头,“要生气也是它的创作者生气吧。”
夜色下的雨幕里,郁南在水洼反射的霓虹灯里,呈现出一种鲜嫩的湿润气质,让他身边的人不由自主生出一股保护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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