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热血的年轻人更是气愤填膺的喊道:“老孟家这事儿做的太毒了,不能让他们这么害人,俺们报官。”
孟彤原本看着孟大的脸色也还好,可被那些村民这么一喊,她的心都跟着颤抖起来,眼里迅速涌上一层水雾,哽咽的看着春二娘,急道:“娘,俺爹怎么样了?”
春二娘摸了孟大的额头一会儿之后,发现他并没有发烧之后,紧张的神情缓和了些,却只给了孟彤三个字,“没发烧。”
春二娘不擅言语,孟彤只能从她的表情和这三个字去猜她的意思。孟大的身体都是她在照顾的,什么症状会出现什么情况,春二娘最清楚。孟彤见她脸上的神情尚算镇定,猜测她说的没发烧是指情况不严重,可她的心还是悬着掉不下来。
十月的河北府晚上本就冷,他们刚才从赵家一路走回来,活动过后身体还暖和着所以不觉得冷,可她们闹腾了这么久,还不能逼陈金枝打开大门。她们身上的棉衣都是穿了几年,已经不太能保暖的,孟大现在的身子都冷透了,再在室外多呆一会儿,只怕真的就要发病了。
孟彤一急,含在眼框里的泪就涌了出来,她回头冲一个就住在孟家不远处,家里也比较富裕的老妪求道:“王大娘,俺爹受不得冻,您能不能借俺一条棉被给俺爹裹着暖暖身子?”
王大娘闻言一愣,她看了因咳嗽而瘫在春二娘怀里虚弱喘息的孟大一眼,脸上闪过同情之后,点了点头道:“好,你跟俺过来拿。”
孟彤大喜,连忙端正跪好给王大娘磕了个响头,这才转头冲春二娘嘱咐一声,跳起来跟着王大娘往她家去了。从王大娘家借了棉被回来,就见赵荣和平九不知什么时候来了,赵荣正一脸严肃的站在孟家的门前跟刘秀才说着话,而平九则蹲在孟大的身旁低声说着什么。
孟彤快跑几步,喊了声:“平九叔。”一边忙着把手里的棉被先给孟大裹上。
赵平九看着孟彤脸上未干的泪痕,不由怜悯的叹了口气,低声跟孟彤道:“辛苦你了,孩子。”说完顿了顿,特意压低了声音又道:“你奶这回闹得实在有些太过了,村里的年轻后生都嚷着要报官呢,已经有人去请村长和孟家的族长了,你奶要是再跟你们硬拧着,说不得村里就要逼孟家族里开祠堂处置你奶了。”
孟大闻言,瘫在春二娘怀里的身子猛的就坐了起来,“不能,可不能啊……”他就是再想维护妻儿,也不能不孝到让老娘被族中开祠堂处置啊。
“爹,您急啥?您没听平九叔说的是俺奶要再跟俺们硬拧着,才有可能被村里人要求开祠堂吗?”孟彤眼明手快的一把按住孟大,让他平静下来,眨着大眼,在心中把赵平九的话迅速过了一遍,才语重心长的安慰孟大道:“村里的人现在气的是俺奶做的太过份了,要是俺奶不再存心害俺们,村里谁会给自已找麻烦,硬要的闹着开祠堂休弃俺奶啊?爹您就放心,俺奶聪明着呢,跟她自己相比,俺们一家也就算个让她有些膈应的屁,俺奶才不会为了害俺们一家三口,把她自己个儿给搭进去呢。”
孟大闻言倒是不再激动了,可孟彤的话实在是刺耳的紧,他不由皱了眉,斥责道:“你这娃子,怎么说话的呢?”
孟彤不在意的笑笑,转头对赵平九道:“平九叔,俺奶看来是真的不想让俺们一家在这祖宅里住了,俺们可不可以先去您家借住两天?”话一说完,孟彤又立即保证道:“您放心,等俺家的房子一建好,俺们就搬。”
赵平九沉着脸,有些不高兴的道:“你这娃子说的什么话,你们乐意在叔家住几天都成。”他扭头看了眼还在跟刘秀才说话的赵荣,又看了眼那毫无动静的孟家大门,不由轻叹了口气道:“这孟家老宅,你们也确实不好再住了,这就跟叔回家去。”
孟彤连忙抓住赵平九的手臂,低声道:“叔,您安排个人先送俺爹去您家里安置了,老宅里还有俺们平时穿的衣服、被褥和家具,特别是俺奶分家时分给俺家的那一年的口粮。俺们不住老宅没关系,可这些东西却是必须要拿回来的,否则俺们一家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赵平九一听,只略一沉吟,便点了点头,回头冲两个相熟的村民招了招手,跟两人交代了一声,那两人便向她们一家走了过来。
“彤彤……”孟大一脸的欲言又止。
孟彤用力握了下他冰冷的手掌,神情郑重的道:“爹您放心,俺只想拿回俺们屋子里的东西,只要俺奶不故意为难俺跟娘,俺肯定连一句话都不会跟她多说,您安心回去休息。”
孟大轻叹了口气,这才安心的被两个村人搀扶着走了。
知道有人已经去请村长和孟氏一族的族长了,闻讯赶来看热闹的村民都没有散去,他们三人一群,五人一伙的站在那里,议论着孟大一家如何的可怜,孟陈如何的刻薄跋扈,孟大柱孟七公斤两兄弟如何的不是个东西。时不时还对孟彤和春二娘投来同情的一瞥。
不多时,就有村民大声喊着:“村长来了,孟家的族长来了。”
孟家堂屋里,一家人听到这一声喊,全都惊的跳了起来。
“完了完了,怎么把族长和村长都给喊来了?他们这是想干啥啊?”蒋氏吓的抱着孟有福就站了起来。
孟大柱和孟七斤的额上也吓出了汗,齐齐扭头看向陈金枝,“娘,您赶紧给句话啊,那个丧门星让人把族长跟村长都给请来了,俺们再不出去,那个丧门星要是在族长和村长面前告俺们的黑状,族长说不定就会怪罪到俺们头上来的。”
☆、26和稀泥
孟九根闻言便急起来,一边往炕外挪,一边对陈金枝叫道:“你就别犟了,老婆子,赶紧让大柱去把门开了,我俺们去把族长和村长请进来是正经,不然一会儿族长要是怪罪下来,俺们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族人啊?”
陈金枝现在是骑虎难下,她心里即惊且怕,可让她现在松口却又有些拉不下脸。她低头坐在炕上闷不吭声,偏孟九根等人惧于她平时的威势,没有陈金枝发话根本不敢出去开门,于是一家人就只能站在那里大眼瞪小眼的干着急。
院外,孟彤见村长等人到了,抓住春二娘的手就想拉她上前行礼,感觉到春二娘手心里的汗,孟彤不由轻声安慰她,道:“娘,您别怕,话都由俺来说,您跟着俺就成了,一会儿俺做啥您就做啥,俺向人磕头您也磕头,知道不?”
春二娘虽然木讷寡言,却也知道女儿不会害自己,她点着头用力“嗯”了一声,任由孟彤拉着她往村长和孟家族长等人走去。
孟彤一到村长等人面前,就拉着春二娘一起跪了下去,“村长爷爷,族长爷爷,刘爷爷,赵爷爷,求你们帮帮俺们一家,俺奶不肯让俺们回孟家老宅没有关系,反正俺们家山地那边的房子再有几天就能建好了,俺跟娘只想拿回俺们屋里的东西,那些被褥衣服虽然已经用旧了,可没有那些东西,俺们一家是肯定挨不过这个冬天,要冻死饿死的,求你们跟俺奶说说情,让俺奶把俺们自己屋里的东西给俺们带走,求求你们了。”
孟彤说完又要拉着春二娘给四人磕头,却被孟家的族长给制止了,这位蓄着长须的老者怜悯的看着她缓声道:“你就是孟大的闺女?听说你给自己改名叫孟彤了?”孟家族长不待孟彤回答,便摸着胡子又道:“这确实是个吉利的好名字,你们放心,你奶既然已经把你们一家分出去单过了,你们的东西,她是肯定会让你们带走的。”
孟彤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位孟家族长听懂了她的意思,决定和稀泥了。陈金枝是孟家妇,不管她对自己儿子做的如何过份,开家族祠堂休弃妇人都不是件很光彩的事。更何况想休弃陈金枝也要孟九根同意才行,清官难断家务事,陈金枝对自己儿子再毒再狠,孟九根不肯休弃她,就是开了家族祠堂也治不了她,只会让孟家整个孟家被人非议指点。孟大一家有意让步,不求他这个族长给他们评论主持公道啥的,只说要拿回自家的东西,这么一点儿不算请求的请求,他自然是要给予满足的。
孟家族长对于孟彤的识相非常满意,田永安,刘秀才和赵荣却为孟彤的灵透深感婉惜的摇摇头。
孟彤看到了村长和刘秀才等人脸上的婉惜,却不以为意。大家各有各的立场,田永安等人出于对他们的同情,也想要安抚情绪激动的村民,才请来了孟家族长,孟家族长要首先照顾孟家的利益,而她自家的利益要顾。
陈金枝毕竟是孟大的亲娘,她这副身体的亲奶,如果今天真的趁势让族长等人答应了开祠堂,回头处置不了陈金枝不说,孟大还要被冠上噬母的恶名。打蛇不死的后果就是会被人盯上伺机报复,陈金枝做了孟家这么多年一家之主,孟大柱和孟七斤又都唯她的话马首是瞻,有孟大和春二娘这么对病爹弱娘,孟彤实在赌不起那个后果。
“孟彤谢谢四位爷爷了,你们的大恩大德,孟彤没齿难忘。”孟彤拉着春二娘给四人又磕了个头,这才站起身来。
彼此早就有村里的年轻后生,去砸响了孟家的院门,“孟大柱,孟七斤,赶紧过来把门开,孟家的族长和村长都来了,你们别想再装聋做哑,再不把门打开,俺们可就要砸了。”
“可不能砸,不能砸呀。”孟九根闻言,也顾不得陈金枝会不会生气了,连忙快步跑出去开门,孟大柱和孟七斤见老爹都跑出去了,也连忙跟了出去。
“那个丧了良心的,讨债鬼啊,他和他生的那个赔钱货就是生来跟俺讨债的啊。”陈金枝嘴里嘟嘟囔囔,青着脸抖着身子艰难的从炕上挪了下来,原本想跟着出去的蒋氏见状,略微迟疑了下,把孟有福转到一只手上,过去伸手扶了她一把。
孟家族长和田永安等人被孟九根父子迎进孟家,一行人很快就进了堂屋,不少村人都跟了进去看热闹。做为当事人的孟彤,却拉着春二娘站在院门外没挪步,只一双眼睛紧张的盯着孟家的堂屋方向,静待事情的结果。
她心里有八成的把握,陈金枝不敢当着孟家族长和村长等人面,死咬着不让她们拿回自己的东西。不过她对陈金枝和孟大柱等人的脑残指数也没报什么期望,要是陈金枝一时脑回路对接错误,像今晚把他们关在门外这样,硬是要她们一家不痛快,那事情可就遭了。
值得庆幸的事,陈金枝再彪悍,对孟家族长和村长等人还是有些敬畏的,听孟家族长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做得过份了,闹得不像样子的话之后,提出的要求竟然只是让孟大一家把他们自己屋里的东西搬走,这让原本以为要花钱买平安的孟九根、陈金枝和孟大柱兄弟俩都欣喜不已,哪里还敢说个不字?
村长等人还在堂屋说着话,屋外跟进来看热闹的年轻后生们就已经跟打了胜仗似的欢呼起来,更有几个热心的年轻人,欢天喜地的快步跑出去跟孟彤和春二娘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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