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节(1 / 2)

应家的势力已经太大了,内臣与外臣勾结更是大忌,之前先帝能容得下,是因为应定斌忠于他,但黎慎礼这里的情况却大不相同。

虽说他刚刚上位,不该忙于铲除异己,但却也正是因为根基不稳,若是再容其他势力坐大,才会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

现在再不动手,任由其发展下去,以后更加没有机会。

坐在这把龙椅上,仿佛四面都是伸出来想要把他拉下深渊的手,那种感觉唯有身临其境的人才知道,没有任何帝王能够忍受这种威胁。

黎慎礼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毕竟应定斌也不是应翩翩的亲爹,他既然认祖归宗,再留着一个太监义父也不光彩。

可饶是黎慎礼觉得自己已经把事情安排的够干净了,应该不会被发现才对,可此时面对应翩翩,他心中还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慌张。

黎慎礼仿佛又想起了那一日,他亲手杀死自己的父亲,得到这个位置时,池簌那仿佛了然一切的神情。

应翩翩缓缓说道:“陛下,臣自幼得蒙应厂公收养,方得以长大成人,他虽非臣的生身之父,但父子情谊深厚,非比寻常。之前父亲曾经写信回来,说是要今日到达京城,但眼下迟迟未回,臣想出宫去接一接他,等应厂公回来之后在进行下面的仪式,还请陛下准许。”

应翩翩这话一说,不明就里的人听了,都觉得他实在是太过狂妄骄矜了,竟然在如此重大的场合提出这么匪夷所思的要求。

让这么多的人等着他爹过来才肯祭拜宗庙,简直是不把皇上和群臣放在眼里。

这一阵子应翩翩的表现太好,声望太高,几乎都让人忘了,他曾经可是个疯子呢!出了名的嚣张跋扈,狂妄无礼。

司礼官不禁道:“大人,吉时不可误。今日之典礼,并非大人一人之事,还望您能够顾全大局。”

什么顾全大局,曾经大局没对他有过半分照顾,如今他的家人出了事,别的东西就也都去他妈的!

应翩翩根本不理会那名司礼官,只是向着黎慎礼再拜道:“还望皇上能够准许臣的请求!”

“你!”

司礼官气的满脸通红。

其他的一些大臣们也有点看不下去了,纷纷开口,或是指责,或是相劝,但也有一些聪明人察觉了端倪,一时未语,只是静观其变。

黎慎礼缓缓道:“吉时不可改,应卿还是行过册封礼之后再去罢。你若是不放心,朕现在派些侍卫出去寻找厂公便是了。”

对于应翩翩的无理要求,他没有大声斥责,反倒这样说,可以说是非常宽和了,可正是这种过于宽容和平和的态度,才泄露出不同寻常的端倪。

他不惊讶今天应定斌没有到场,也仿佛很理解应翩翩急着找人的心情。

应翩翩收回行礼的动作,慢慢将腰身直起来,顷刻间,心头转过了无数种念头和抉择。

要怎样做,该怎样做,若是应定斌当真遇到了危险,每多耽搁一刻,就是一刻的生机流逝。

如果不是他多心,那么黎慎韫这样的举动,分明就是要拖住他!

“陛下……”

应翩翩上前两步,仿佛还要求恳:“臣实在忧虑……”

黎慎礼见他仿佛还要跪下的样子,刚抬一抬手,想示意左右将应翩翩扶住,便见对方猛然间跃身而起,竟合身向着自己一扑,一把按住了他的脖子,跟着反身一转!

“呛啷!”

今日的祭告仪式,按制天子佩剑,应翩翩方才一扑之际已经看准,手臂一将黎慎礼挟住,跟着便抽出了他腰侧的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对着眼看就要蜂拥而上的侍卫们喝道:“站住!”

侍卫们面面相觑,惊骇不已,纷纷站定。

周宣骇然道:“应大人,你做什么?!”

天啊,他竟然众目睽睽之下劫持皇上,不要命了吗?!

应翩翩做出这等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举动,心中反倒一下子定了下来。

他冷冷道:“我做什么,那要取决于我们的陛下做了什么。应玦想再请问陛下一遍,我的父亲到底在哪里?陛下,你身为一国之君,敢作敢当,总不能当众撒谎吧?”

黎慎礼被应翩翩这样架着,又被他一问,第一个反应还真的就是否认。

可应翩翩随后那句话确实提醒了他。

他是皇上,想要谁的命就要谁的命,任何人都无权置喙,但他却不能当众抵赖自己做过的事,堕了威信和尊严。

黎慎礼定了定神,沉声道:“应玦,朕本是为了皇家颜面着想,方才才没有明言,没想到你竟然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来。好,那么朕便说给你听听。”

应翩翩抵在黎慎礼颈前的刀刃微收,在他的皮肤上传来一阵刺痛,彬彬有礼地说:“臣恭听。”

黎慎礼咬牙道:“应定斌此回外出公干,懈怠公务,擅做主张,多有包庇枉法之举,朕接到他身边之人密报,言道他竟与西戎奸细勾结!”

听到这个消息,周围的大臣们都露出了惊讶之色,一时没想到应翩翩不是臆想,应定斌当真出事了,二是诧异于应定斌竟然如此想不开,如今应有尽有,却还要做这样的勾当。

黎慎礼道:“朕知道你乃是忠良之后,并非应定斌亲子,这才没有迁怒,本想使人将他押送回京,暗中调查,谁料他却公然拒捕,双方一追一逃,后续应定斌情况如何,朕便也尚未及了解了!应玦,你既然知道他的过错,就不要包庇效仿,执迷不悟!”

应翩翩冷笑一声,干脆说道:“不可能!”

“你——”

应翩翩高声道:“我的父亲不可能勾结西戎!不管我是何人之后,都是蒙他教养长大,无他言传身教,便无今日之应玦!”

“他不是贪官,不是奸宦,因此这番话即便是陛下说出来的,我也一个字都不信!”

应翩翩这番话说的毫不动摇,铿锵有力,令黎慎礼震骇之际,竟一时难以反驳。

他难以理解,应翩翩跟应定斌又不是亲生父子,彼此之间为什么会有着这样的温情与信任。

应翩翩又是怎么可以做到,为了一个已经没什么用的了老宦官,将眼前好不容易就要到手的一切,全部轻易舍弃,他明明为此努力了许久。

——这是黎慎礼毕生都不会有的豪情和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