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每年的通病,只要相差不多,都不会在意,蔺锡堂得皇后嘱咐,务必多费些心思,今年才会破例禀与皇帝知晓。
皇帝道:“一钱也是朝堂的,丞相该明白的。”
她说话历来委婉,蔺锡堂就明白了,忙领命行事,他欲退下时,内侍道是太史令求见。
他有些茫然,不知太史令所为而来,正犹豫的时候,皇帝道:“丞相且留下。”
太史令入内后,步履匆忙,面色不佳,几乎扑倒在皇帝案前,口中大呼道:“陛下,天有异象。”
一句话,让所有人拎起了心。
皇帝神色不改,带着些许散漫,看向匍匐在地的太史令,微勾唇角,道:“朕登基不过半载有余,太史令就这样口呼异象,难不成朕不该登基?”
被扣上大不敬的罪名,太史令吓得在冬日里出了一身汗水,不断叩首道:“陛下,臣非此意,是乃天意,与陛下龙体损伤有关。”
皇帝放下心来,淡淡道:“那你就细细说来,难不成天象让你查出真相?”
这样大的讽刺,让太史令更加不敢抬首,忙道:“天象显示陛下坠马受伤,乃是宫内有人与陛下相克。”
相生相克的天象不在少数,前朝亦有,甚至传言父子一生不可见面的,都是无稽之谈。在场的人都不觉惊讶,都是在朝堂上沉浮多载的人,这样的话也未必可信。
皇帝故作惊讶,道:“宫中主子不过三人,你是何意?”
宫廷里满打满算,也不过帝后加太后三人,其余皆是侍奉的奴仆,若是寻常奴仆,太史令也不会写吓着成这样。
韩元下意识回头看了眼丞相,见他也露出怪异的神色,就知晓这件事,他也不曾知晓。
御座的皇帝,眼底波澜不起,地上跪着的人吓得言语不济,道:“并不是后宫主子,臣测出所克之人的方向与时辰,恰好是永安宫里的秦王幼子。”
皇帝默不作声,久久未曾开口,由着下面的人继续跪着。
殿内就算熏了炭火,青砖上也极是冰冷,冷气钻入骨髓,冻得太史令差点跪不住,迟迟没有等到皇帝发话。
在他就要熬不住的时候,皇帝幽幽道:“卿可是实言?”
“事关陛下龙体,臣不敢欺君。”太史令又被吓出一身冷汗。
皇帝道:“卿且回去吧。”
她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就让人回府,太史令也拿不定她的心思,再三踌蹴,才离太极殿。
太史令一走,韩云与蔺锡堂站在一旁,着实尴尬。
韩元不懂内情,道:“陛下……”
“韩将军还在,正好,替朕好生将秦王幼子送回秦王府。”皇帝适时打断韩元下面的话,也未曾多加思考,就信了太史令的话。
圣意已决,旁人再劝,就是违逆君上。韩元领命,行礼后就退下,带人往永安宫而去。
就剩下蔺锡堂在殿内,历代皇帝多少都会信任太史令的话,新帝的反应也很正常,他也没有觉得哪里怪异,他见皇帝无事后,就退出殿外。
他快速出宫的时候,遇到在署衙悠闲的敏王,皇家的事,他甚少参与,匆匆行礼后就离开。
敏王发现他的不对劲,伸手将人拦下来,打量几眼,笑说:“丞相神色不对,发生何事?”
蔺锡堂稳住步伐,太极殿内发生两件事都算大事,一字都不能告诉敏王,他打着马虎道:“无甚大事,您这是去哪里?”
敏王管事,手中职务也是不少,前些时日靖王的职务也落到他的头上,添了几分嚣张,认为皇帝不能拿他怎样,还得哄着,得意几日后,靖王就与他争了起来。
到嘴的肥肉,哪儿会给旁人去叼回去,争了一番,靖王破败。
他手中职务多,在署衙的时候就多,见他要离开,蔺相就扯开话题问上一问。
敏王随口胡诌了一句,见蔺相不会多说,就出署衙,准备邀上几人去泉馆过上半日,他邀的都是年龄相仿的世家子弟,他做东,哪里会有人拒绝。
到泉馆后,幕僚匆匆赶来,在他耳畔低语一句,他笑了两声,筹谋多日,总算将秦王的小崽子赶出永安宫。
秦王那样蠢,生下的崽儿会聪明?
其余人不知他遇上何种喜事,纷纷上前过问,敏王谨慎,一挥手,吩咐店家多送几名女师父过来,这里拿捏技艺着实让人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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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被送回府,秦王妃大喘一口气,再三向韩元道谢,喜极而泣,自己的孩子,只有养在自己膝下,才能放心。
秦王大吃一惊,联系前些时日发生的事,心中愈发不定,抓住韩元就问:“韩将军,能否告知发生何事?”
他力气大,抓得韩元手都疼,一面摆脱他,一面道:“您既然问,那下官就悄悄告诉您,太史令入宫,道孩子与陛下相克,天命异象,才会导致陛下坠马,险遭马踏。”
“荒唐,坠马乃是人为,与我儿有何干系,好个太史令,竟这么胡言乱语。”秦王气得脸色都青了,口中不断叱骂,砸了府内摆设,匆忙出府。
他走得比韩元都快,可见气得不轻,也不知是去哪里。韩元让人跟着,秦王愚蠢,会意义用事,多半去找太史令去了。
韩元今日还有要事,皇帝吩咐将孩子送回秦王府后,顺道去迎皇后回宫。
皇后今日悄悄回君府,祭拜先父母。
君府的日子愈发艰难,同僚间拜高踩低也是常有的事,起初碍于皇后在,都选择旁观,渐渐就发觉皇后与君府断了关系后,对君府的人就不再那么尊敬,时常讽刺。
皇后是悄悄过来的,没有惊动旁人,就连君骁都不曾告知,敲过府门后,仆人慌忙过来开门。敲门人是林璇,君府的仆人都识得她,再看府门前的马车,立即就明白车中有谁人,立即开门相迎,拔腿就去告知君圩。
今日恰好君骁在府上,与父亲因娶亲之事而起了争执。君圩已然明白帝后对儿子的看重,必会赐婚大家之女,现在去娶平民,岂不浪费大好的机会。
两人争执不下的时候,门人跑进去,禀报皇后过府。
君圩大吃一惊,这么多年的官场生活,瞬息就反应过来,带着儿子去迎。
君琂未入前院,让人带路去宗祠。
君圩被罢官后,就搬出朝臣聚集的巷子,离宫廷较远之处择了一处,占地不如旧宅。府内构造也不如以前恢弘,民宅比不了官宦之地,亦算不错的。
冬日里哪里都会显得萧索,不如春日里百花的好景致。
君骁走得快,不多时就赶过来,行礼后,直起身子,面色通红,“姑母回门,怎地不事先通知侄儿。”
“无妨,过来上两注清香就走,不需劳师动众。”君琂目光略过赶来的君圩,抬脚往宗祠走去,并没有多加逗留。
冬日里的天气不好,乌云沉沉,光色也不如晴日,宗祠里的烛火日夜不息,纵使这般,还是觉得眼前一暗。
君骁一路跟着,也不敢随意说话,直到出了宗祠,才想着为父亲说情。
谁知姑母一句话不曾回应,心思果断,他只好默默无语,想亲自将姑母送回宫,到府门时发现韩将军早已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