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她转头看去,透过酒馆不大的茶色窗玻璃,看见花枝招展的妓-女和休假的美国飞行员。这场景不难见到,让人意外的是,其中有张中国男人的面孔。
他举手投足很有些美国范儿,嚼着口香糖,漫不经心听身边男女讲话,偶尔露出玩世不恭的笑意。
对座的女人从美国飞行员身上摸出一个铁盒,打开来,里面的烟丝与纸都散开了。
陆闻恺抽出纸,抚平,把烟丝放到纸上,手分别捏着纸两端,卷成烟卷。
他低头,轻而快地舔过纸卷缝隙,将烟完全卷起来。
陆闻恺把烟卷一端塞到嘴里,准备好火柴的女人便擦亮火花。他偏头,吐出浅浅烟雾。
抬眸,撞上了陆诏年讳莫如深的目光。
第三十七章
昆明往西南方向飞行七百二十英里,抵达英属印度下辖的缅甸仰光。
空军机械师们以工人身份入境,来到中美合作的飞机制造厂,他们曾在杭州、汉口和云南垒允组装鹰式老战斗机及各式轰炸机。
五月,西南季风强劲得能刮掉机翼尖端的油漆。
为了掩去痕迹,制造厂雇佣当地印度人承担码头的搬运活儿。
将几吨重的箱子送到装配区,几十名印度人合力将箱子撬开,给地板铺上铁板,好让机身随箱子底板滚动到U型起重机处,便于机械师们组装。
此外还修了一条碎石滑行道,以连接制造厂和机场的跑道,避免飞机陷人泥沿。每当机械师组装好一辆飞机,便用液压系统将飞机的轮子放下来,通过滑行道移走。
这些极度保密的艰苦工作,是为了美国志愿航空队,THEAMERICANVOLUNTEERGROUP,简称AVG。
早在中美正式签署《租借法案》之前,招募志愿飞行员的工作就开始进行了。国府开出丰厚条件,却也没能为上校招募到的飞行员到预期中的飞行员,目前召集的一批人大多来自海军或陆军航空队,飞过的战斗机不多。
战争前期,上校就为国府效力,是中国空军的高级顾问。苏联航空队援华期间,上校仍在昆明带他的飞行学员。
飞行员称他为老头子,美国来华的飞行员同样叫他“oldman”,中美飞行员还未正式打交道,便展现了默契,尽管这很可能是唯一的默契。
和志愿队一起来的,还有别名“战斧”的P-40战斗机。
不过,战斗还未开始,志愿队便遭受了损失。第一箱开箱的飞机,就因缺失太多零部件,无法升空作战而搁置。
另一架在运输途中掉进了仰光海港里,打捞回来后,人们发现机翼上的铝制蒙皮已经被海水严重腐蚀。
八月,缅甸进入了雨季,气温下降到三十五度,湿度攀升,飞行员们甫一来到棕榈树与龟背竹遮蔽的竹屋住所,便想调头折返美国。
中国飞行员似乎韧性得多,带来的鞋子、皮带甚至皮卡车的轮胎都沤烂了,他们却一声不响。
或者照陶申所说,他们没有高达六七百美金的月薪,和击落一架日机五百奖金的承诺,他们只有一条命。
陆闻恺没有指摘陶申的言辞,他多少也有认同,他们有的,只是这一条命。
雨停之后,阳光普照,空气闷热而潮湿。早晨的起床号准时吹响,地勤人员开始干活儿,接着飞行员们走进机场控制台的一间柚木教室上课。
上校用粉笔画出日本零式战斗机的轮廓,讲述起他的理论:“俯冲压向日本飞机,先用机首的大口径机枪攻击,一旦距离靠近了就用上机翼的机枪火力,随之俯冲飞走,再重复这一过程。这是苏联援华时,在重庆领空才去的战术,核心点在于取得制高点……”
“老头子,怎么好像你和日本战斗机正面交战过?”
“噢,我的确亲眼见过。”上校放下粉笔,招呼陆闻恺上前,“陆上尉所在的编队与日本‘零式’有过交火,作为击落过‘零式’的飞行员,不如请他来为大家讲一讲‘零式’的特点吧?”
懒散的美国飞行员各说各的,并不在意这位上校“钦点”的中方人员。
“那么,就从编号开始吧,日机编号复杂,了解基本编号方式有利于帮我们辨认他们的作战部队,从而……”
陆闻恺一腔流畅口语吸引了飞行员们的目光,他咬字动听,略带一点英式吞音。
有人吹口哨,陆闻恺并未受影响,接着道:“以A6M飞机的编号为例:“A〞代表作战机,“3〞代表日本海军采用的第三款轰炸机,“M”代表三菱公司制造。A6M被命名为‘零式’,传说中日本的第一任君主神武天皇在公元前660年登基,该年即‘神武元年’,日本人很热爱他们的传说,嗯哼所以……”
早课之后,飞行员们来到机场跑道上进行实践训练。
由于空气中过溢的水分,每次飞行前,必须立即排光油箱和燃油过滤器里的水。再晚些,等阳光大剌剌照晒他们的飞机,金属部件温度攀升,就会连地勤人员也无法触碰了。
这个问题亟待解决,没过多久,工作人员便建造几座遮阳的草棚,如此一来,当人们需要在飞机上进行作业时,就把飞机挪过来。
中国飞行员虽然同美国人一样接受上校指导,进行高级课程训练,但美方不情愿让他们驾驶“战斧”战斗机。
这是一种液冷引擎装置的战斗机,机首装有两挺点50口径的机枪,机翼装有两挺点30口径的机枪。柯蒂斯公司将其标记为H-81型战斗机,美军编号为P-40,在英国皇家空军中则被称为“战斧”式。
他们的上校不喜欢液冷引擎,因为一颗子弹就足以造成冷却液泄漏,从而导致飞机报废。但“战斧”的迎风面积和速度非常优秀,经过改良有了现在的P-40B。
中国飞行员没有驾驶资格,只能开着破破烂烂的苏产老战机或别的教练机,配合美国志愿航空队的训练。
但比起这些,更多不适应源于陆闻恺的身体状况。他后背的烧灼感被这里的气候唤醒了,常常难以入眠。
伴随着隔壁房间美国人与妓-女的欢愉之声,陆闻恺通常只能整晚整晚地吸烟。
夜晚,这个国度令人感到陌生。奇异的佛塔矗立在森林之中,泥洼地里腐烂的水果散发着异象。
这香气无形缭绕,盘旋着,令人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美国飞行员一批一批抵达,还有他们的骆驼牌香烟和价值十美分的吉列刀片。
往返昆明的美国记者告诉中国飞行员,美国志愿航空队的总部设在昆明翠湖旁边,一座大学生联谊会所里……有娱乐室,兵乓球桌、手摇式留声机和喝不完的酒,后院还有棒球场与网球场,他们可以用低于吉列刀片的价格理发、刮脸,这对于旅华白人来说,是一项传统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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