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白盼松了眉头,朝他深鞠一躬。
临走前,高老身体前倾,叫住他:等等
怎么了?
高老隐晦地看向小盐巴。
小盐巴知道他想避开自己说悄悄话哩,便垂下脑袋,捏了捏衣角,乖乖道:嗯,我先出去等着。
白盼转过身,诧异地挑眉。
他中过很多次邪吧?高老朝着门外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白盼不太想讨论这个话题,含糊不清地应了声。
我不知道一百年间发生了什么,但他额头,印堂,两雚皆呈现乌黑,是将死之人的征兆,说将死之人好像不太准确讲到这里,高老顿了顿,探究地望着白盼:确切地说,他应该已经死了,你究竟做了什么让他复活?
白盼垂眸,摩挲着手指,轻描淡写:几天前,发生了一场车祸。
他的话说了一半,高老便领悟了其中含义。
你逆天改命这是乱用职权,你想去地狱里受罚吗?
白盼露出一抹笑意,走到高老的身边,捏着他的肩膀道:我希望他寿终正寝,平安过完一生,你能明白吗?
高老摇头叹气:以前的事,他全忘了吧?
忘了不好吗?白盼语气淡淡的。
他中了那么多次邪,还死过一次,早晚会想起来的,你不愿告诉他吗?
说什么呢?白盼面色微凉。
你太贪心了。高老加重语气。
人都是贪心的。
白盼想要薛琰寿终正寝,完整地过完一生,这样,到死都属于他一个人了。
高老提醒:你要搞清楚,这一世他要是平安死去,以前的记忆一笔勾销,回到地府是可以直接去轮回的。
你放心。白盼目不斜视,勾起嘴角,说:我不会轻易放他离开。
走出筒子楼时,小盐巴偷偷瞥了一眼白盼。
见他老神在在,便又瞥了一眼。
这种诡异的状态持续了四五分钟,白盼终于开口:我脸上有花吗?
小盐巴赶紧把视线挪开,绷直身体高声道:没有!
你很想知道我跟那老头聊了什么?白盼精准指出了他内心的想法。
见面的时候尊称高老,一出来就叫人家老头了。
小盐巴心里嘀嘀咕咕,嘴上道:我真的没事了吗?
已经没事了。白盼伸出手,捏了捏他豆腐般软绵的脸蛋:我们该回去了。
哦。小盐巴捂住被他捏过的那半边,身体再次热了起来。
白盼用一张符纸,请冥城一位公交车师傅载他们一程。
公交车师傅死在三十年前那场地震里,肚子上被插了一根钢管,只能歪着身体开车,看上去别扭得很,车厢内一堆飘飘忽忽留念于世间的恶鬼,排着队恳求白盼完成他们的心愿。
我想吃一碗牛肉拉面,特地坐公交车去三公里外特别正宗的拉面馆吃,没想到中途发生了地震,那么高的楼轰然倒下,该死的豆腐渣工程!把我们全都压在了车厢地下!
所以你的心愿是?
吃一碗热腾腾的牛肉拉面。
我的丈夫出轨了!明明是个上门女婿,还贪得无厌想要得到我的财产!做梦!我是去法院递交材料的,中途脚痒,想抠一抠,结果刚弯下腰就被压死了!
法院也已经变成了废墟。
我只想抠一抠脚,但是变成恶鬼,没有痛感,也没有痒感了呜呜呜
白盼的笑容未免僵硬。
小盐巴抱着膝盖,心里思绪乱飞,原来世上还有这种稀奇古怪的鬼呀。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白盼吃瘪的模样就觉得好笑,便把脑袋埋进膝盖里,偷偷笑出声来。
抵达甘阳市已经接近深夜。
一车的恶鬼朝白盼挥手送别。
小盐巴惋惜道:没能送走几个啊
他们不想走。白盼看着它们洋溢着的笑脸,道:觉得留在冥城很幸福,这才是真正的执念。
原来是这样。小盐巴想了想,这才恍然大悟。
目送恶鬼离开,暮色蔓延,深蓝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星星。
甘阳市依然繁华,一些店铺和商家还未关门,路灯和汽车开过,灯火通明。
他们沿着马路边走,身旁是居民楼,一楼还开着一家小卖部。
耳边是梭梭疾风,一样重物轰然砸在了地面上。
咚
定眼一看,竟然是个人。
红血喷射出来,溅了小盐巴一身。
他愣愣看着眼前的男人,七窍流血,尸体已经变成了一摊红色的血肉,肥硕的四肢朝各个方向不自然地扭曲着,眼睛还未闭上,视线和小盐巴撞了个正着,怨恨涣散。
从上面下来的。
嗯。
小盐巴问:要不要报警?
报吧。白盼淡淡道:他就是夏长辉。
死去的夏长辉又恢复到原来的模样。
原来一个人能如此丑陋,脸上坑坑洼洼的痘印,眼睛像老鼠一般又小又圆,宽大的汗衫保不住他的肥肿的躯体,满身的肥胖纹。
这回不一样,白盼的语气显得有些愉悦:再怎么自欺欺人,障眼法终究是障眼法,总会露出狐狸尾巴。
警鸣声很快响起,一辆辆警车接踵而至。
夏长辉就住在小盐巴左手边的十二层居民楼里,看着像是从阳台上跳下来的。
我能跟着一起上去看看吗?白盼和警察攀谈起来:我的朋友是他的女友,最近失踪了。
警察闻言,蹙起了眉头。
是华仁医院的护士吧?我们最近也在找她。
她上班下班的时间很固定,沿路也有摄像头,照例应该很好搜查才对,但每次派去调查的警察,皆出了不同程度的意外,虽不致死,但也没办法再行动了,这点一直让他很在意。
夏长辉的住所不大,但一个人足够了,两室一厅,六十多平,可以看出他平时不太爱干净,到处堆满了吃剩下的方便面空盒,泡在水里几乎发霉的内裤,还有凌乱不堪的床铺沾了黄色的斑点,气味消散不去,让人觉得有些恶心。
木桌摆着一台开着机的笔记本,临死前,他应该还在写稿子。
笔记本的周围放满了薯片,山楂,巧克力的残渣。
gu903();将乱七八糟的垃圾扫开,一张全家福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