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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u903();月见微倏然睁大了眼睛,一把将墨宸霄给揪了过来,道:“蛋蛋!?”

墨宸霄吓了一跳,瞪大眼睛道:“你怎么知道本殿下的乳名?你、你究竟是何人?”

月见微突然就心头的火气一松,有几分动容,抬手便在墨宸霄的脑袋上用力揉了揉,看着一脸懵逼的墨宸霄,道:“你吞了我的龙息,现在居然还敢问我是谁?你若记不起来,便将我的龙息吐出来还给我,我不给你用了。”

墨宸霄:“……”

墨宸霄瞪了月见微片刻,就在那两个侍卫察觉不妥准备动手将月见微掰开的时候,只见他们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殿下,竟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扑到月见微怀中,抱着他的脖子道:“娘娘,你是娘娘。”

月见微:“……”

这他娘的都是谁教会的?

月见微耐着性子道:“我是你爹。”

墨宸霄皱着眉头,道:“可是,我是你孵出来的,你应该是我娘才对。”

月见微在他脑壳上弹了一下,道:“别瞎扯淡,让你喊爹就喊爹,不然就别喊了。”

墨宸霄扁了扁嘴巴,道:“爹爹,你变了,你以前对我很温柔的。”

月见微甚是温柔地说:“你也变了,你以前还是个不乖乖听话就能串在棍子上烤了吃的小蛇,现在都长成了个大胖小子了。”

墨宸霄:“……”

两个侍卫同时黑了脸,觉得这人有点太给脸不要脸了。

侍卫道:“殿下,此人你可认识?”

墨宸霄道:“他是我娘。”

侍卫露出了莫名之色。

这个人,怎么看都是个男子之身,而且,还是他们从未见到过的男子,这小殿下虽说不是宁非所出,但是,也是从婴儿时期过来的,这个娘亲是如何来的?

月见微有些郁闷,但暂且放弃和墨宸霄掰扯称呼的问题,道:“你父皇呢?”

墨宸霄道:“父皇和宁相在屋子里面讨论事情,他们不要我进去。”

不让进去?呵,那感情好。

月见微眯了眯眼睛,冷笑一声,思忖了片刻,抱起墨宸笑道:“爹爹带你去周边逛逛可好?”

墨宸霄开心地眯起了眼睛,道:“好呀,爹爹,我这些年,可想念爹爹了,只要与爹爹在一起,去哪里都是开心的。”

月见微心里面禁不住感慨,这小子简直不得了啊,小小年纪都会这般甜言蜜语了,长大以后,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呢。

于是,就当着两位侍卫的面,月见微抱着墨宸霄,脚尖儿轻轻一点便飞身而起,消失在层峦叠嶂之中,那身姿颇为轻盈,一袭红衣如火,宛若一片红云飘然而去。

“……”两位侍卫恍惚一下,才忽然大惊失色,道:“他居然就这么将殿下给带走了!还不快去禀告陛下!出了什么事情,你我都担待不起!”

………………

昭明水榭之中,墨沧澜在临着水榭的一间通透屋子里面,正按着自己的脑袋,满心都是烦躁郁闷。

这些年,他犯病越发频繁起来,原本时隔一年才会犯病,逐渐变成半年,之后变成三月、两月,如今每月都会有那么一段时间,让他体内有种难以抑制的暴躁情绪,想要找人发泄出来。

每当这个时候,他整个人都浑身散发着一种凶神恶煞般的气息,哪怕是印何似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触其锋芒。

不过,现在还能够控制,不被心中的那个恶魔抢占理智,但若是再解决不了,日后究竟会演变成什么模样,连墨沧澜自己都不敢保证。

489相见【二更】

宁非正在外面端坐着,双手合在一起祈祷这次能够安稳度过。

想想之前墨沧澜险些控制不住之时,那全身的暴戾之气,宁非就禁不住感到全身背脊发凉,汗毛都要竖起来了,恨不得拔腿就跑,得亏他先前还真打过这位的主意,好在醒悟得早,要不然现在他绝对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原本,印何似交代他要在墨沧澜犯病的时候,在他身边安抚陪伴,毕竟宁非也曾修习过疏通脉络的道法,这种时候也是能帮上些忙。

然而,宁非却险些丧命于墨沧澜手中,之后再也不敢靠近墨沧澜半分。

他的命虽说不值钱,但也是要的。

宁非叹了口气,等着墨沧澜召他进去。

正在此时,一位身着黑袍面覆暗灰色铁面的暗卫出现在宁非面前,单膝跪地,道:“主上,属下有要事禀告。”

宁非一顿,道:“什么要事,非要在这个时候说不成?”

一般情况下,墨沧澜在类似于闭关的状态中,暗卫罕少会来打扰。

暗卫道:“殿下方才在水榭门口遇到了个男子,非要给他喊娘,现在,那男子已经将小殿下给抱走了。”

宁非瞬间站了起来,瞪大眼睛道:“你说什么?你们那么多人看着,居然就这么把小殿下给看丢了?”

暗卫有些为难,道:“他跑的太突然,已经派人追了,而且,小殿下也似乎对他毫无抗拒。”

宁非简直服气了,脑子都有些凌乱,这到底是什么人,居然如此胆大包天,竟是敢在墨沧澜眼皮子下面,将墨宸霄给掳走,这若是刺激到了墨沧澜,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砰——”地一声,房门被人从里面毫不客气地打开。

墨沧澜的发丝有些凌乱,一缕长发落在额前,只是一双紫眸看起来颇为妖魅凌厉,叫人不敢直视。

“那人姓甚名甚?”墨沧澜瞪着眼睛粗声粗气地问道。

暗卫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但周身那种要迫死人的气息,却让他不敢多言半句,马上说道:“只知道姓月,名字尚不清楚。”

“月,姓月……”墨沧澜喃喃两声,突然想是疯了似的放声大笑,几声之后,鸦雀横飞,山林一片响动。

宁非被他这模样也吓了一跳,连忙道:“陛下,您可还好?”

墨沧澜摆摆手道:“给孤指个方向,叫你们的人悉数撤回来,孤要亲自去见他!”

等了这么久,墨沧澜早已等不及想要见月见微了,他做梦都是和月见微重逢的模样,睁开眼睛都似乎可看到月见微在他怀中撒娇喊他沧澜哥哥,没想到,天不负他,月见微当真找来了。

墨沧澜哪里还能耐得住,也顾不得自己正在发病,当即便朝着东山方向飞掠而去。

………………

东边那座山中,有一汪深潭,深潭上空悬着瀑布,飞流直下,宛若银河,落入水中,又若银瓶乍破,哗啦啦的富有生命。

月见微已经化作原型,抖了抖身上漂亮的毛,甩了甩尾巴,再扑腾两下已经长成了的一对翅膀,扑到水潭之中将欢快地叫他下来玩水的小银龙叼在嘴里。

小银龙拱了拱身子,又被月见微一爪子扔在脖子上,然后往水深处游去。

墨宸霄许是幼年时候罕少留在月见微身边,平日里不敢轻易露出原形来,心中总是有种不安全的感觉,但实则对于妖兽而言,化作原型才是最放松的状态。

此时,月见微在身边,墨宸霄便乐得放纵自我,索性化作原型在水中扑腾。

湖底有不少水生植物,五颜六色的颇为漂亮,月见微带着小银龙潜水游了一圈儿之后,这才驮着他重新冒出湖面。

墨宸霄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全无平日小大人的模样。

再看日头,已经略晚,月见微稍稍蹙眉,道:“你那父皇,身边的人不行啊,都这么久了,居然还没找过来,若是坏人将你抓走,岂不是白瞎?”

墨宸霄躺在湖边,瘫着小肚皮,道:“父皇才是最厉害的,爹爹也厉害,竟是一下子就把他们,全都甩开啦。”

说着,月见微便听到了咕噜噜的声音。

墨宸霄皱着眉头,捂着肚皮道:“呀,饿了。”

月见微寻思着既然都把人带出来了,总不能就这么灰溜溜地再将人送回去,那样也太没面子了,但他又舍不得饿着小崽子。

月见微道:“我方才,看到山间有野兔子野鸡,我去给你抓来烤着吃。”

墨宸霄化成一条细长的小银龙,挂在月见微的手腕上,晃着脑袋道:“我和爹爹一起去。”

月见微点了点他的小脑袋,道:“好。”

然而,月见微刚准备转身,忽而视线便被一只从身后飘到眼前的黑色蝴蝶给吸引住了。

月见微一愣,抬起手来,任凭那只彼岸蝶落在他的指尖儿,翕合扇动着翅膀,颇为亲昵地在他手上一动不动。

在此之前,墨沧澜已经站在山中,看两人在湖中嬉戏许久了。

他看到月见微那般开心地拖着小银龙在湖中翻来覆去上蹿下跳,一派其乐融融的祥和模样,竟是舍不得打扰,便像是个木桩似的,在那里看着这岁月静好的一幕,原本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的疯意,竟是就这么如同被浇了水的火,滋地一下子熄灭了。

原来他不是没有解药。

而是他的解药,便是月见微。

然而此时的月见微,却呆呆地站在那里,像是被人下了定身咒似的。

“明明已经到了门口,却过门而不入,你是不想见到我,还是害怕见到我?”一道低沉华丽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月见微被揽入了一个结实温暖的怀抱中,只听得墨沧澜低声在他耳边道:“你只惦记着这小崽子,就不怕我吃味儿生气?”

月见微眼眶有些发酸,但听到这话,却是突然又蹦出了一股怒气,他用力拍了下墨沧澜环抱在他胸前的手,咬牙切齿道:“你竟是还敢恶人先告状了,我可是听说,你在这里,有权有势,佳人在抱,连儿子都给生了,我算什么东西,还值得被你惦记着?”

墨沧澜心知他必然一路上听了无数风言风语,否则也不会过门不入,直接抱着小崽子便赌气跑了。

墨沧澜的声音带了几分委屈之意,道:“你尚未了解真相,便这般猜忌我,殊不知我这些年,过得也是辛苦不已。”

月见微一顿,转过身子望着墨沧澜的眼睛,道:“你怎么了?”

眼神对上眼神,一瞬之间,两人要说什么话,竟是都忘了。

已经多少年不曾见到他了?

幻想过多少次再见面的场景,如今真的见到了,月见微竟是发现他许多原先设想的话,竟是都说不出口了。

他原本对墨沧澜还是有数分怨怼,怨念他不曾来寻过自己,埋怨他竟是在自己苦苦修炼的时候,和别的人暧昧不明关系甚为密切,也有几分小小的自卑,总是怀疑自己似乎与他的差距越来越远……反正,就是超委屈超可怜的。

月见微嘴巴一扁,眼眶便红了。

墨沧澜回过神来,用力将月见微揽在怀中,按着他的脑袋,声音中是难以抑制的动容,道:“微微,我等了你许久,也找了你许久,如今你回到我身边,我所有的筹谋,都不曾白费,我等着一天,等了太久。”

月见微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哭腔,道:“你才没有找过我,你就是个骗子。”

墨沧澜叹了口气,道:“自我出关之后,紫泽仙陆前往所有小世界的通路,全部都被封闭了,这二十年,甚至罕少能看到飞升紫泽仙陆的修士,究其根本,便是紫泽仙陆的灵脉体系日渐崩溃,山神封闭了所有可能消耗灵脉的道路,根本不允许有人飞升,上面的人,亦是同样不可去下界。”

月见微不曾想到竟有这么一层原因,当即便将那些悲春伤秋赶出脑外,吸了吸鼻子,抬起头道:“我先前也觉得奇怪,义父和意寒爹爹离开的时候,信誓旦旦说有了消息便告诉我,可直到我飞升,都不曾接到他们的消息,而且,苍茫大陆所有人的修为,似乎都停滞不前了,我便猜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本以为是苍茫大陆的问题,没想到,是来自紫泽仙陆的。”

“父亲和爹,在前往安放灵脉之灵的时候,消失不见了,直到现在都不知人在哪里,我心中亦是担心。”墨沧澜将他眼底的泪痕擦去,沉了沉眸子,道:“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多不胜数,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且听我日后,慢慢与你道来。”

“义父和爹爹不见了?”月见微急切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挺久了,但没你离开我的时间久。”墨沧澜叹息不已,灼灼盯着月见微,道:“我说了,那些事情三言两语说不清,父亲和爹的事情,也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急也无用,我现在心情根本平复不了,我不想说别的事情,只想与你谈情说爱,微微觉得可好?”

“……”月见微有些脸红,然后他心中有几分甜蜜,低声说道:“好。”

忽然,两人看到了一只长了两只小角的脑袋好奇地探到了两人中间,墨宸霄扭着身子,抬起两只前爪捂着眼睛,道:“你们居然在小孩子面前谈情说还,羞死了,羞死了!”

墨沧澜一巴掌将小银龙的脑袋拍了下去,淡定道:“好了,你与你爹亲交流感情的时间也足够长了,今日你的功课还不曾做完,现在便回去继续做功课吧,晚上我要检查。”

墨宸霄瞠目结舌,瞪着一双大眼睛盯着墨沧澜,控诉道:“父皇,你是魔鬼吗?”

墨沧澜颇为无情地说道:“除此之外,今天晚上不准盘在我的床头睡觉。”

墨宸霄:“……”

月见微咳嗽一声,含糊说道:“今夜要秉烛夜谈,不做别的。”

墨沧澜轻描淡写却一锤定音,颇为霸道地说:“这件事情,你说了不算,秉烛夜谈日后多的是机会,我现在,只想与你好生亲热一番,以解这么多年的相思之情。”

这话中深意,已经不言而喻。

月见微含笑看着墨沧澜,颇为温柔地说道:“其他的事情,倒是可以暂不理会,不过我还有另一个问题想要问清楚——宁非是怎么回事?”

“宁非啊……”墨沧澜道:“这也是个说来话长的事情。”

月见微微笑道:“那就长话短说。”

490快乐的宁相【一更】

月见微微笑道:“那就长话短说。”

眼看着也糊弄不过去,墨沧澜索性说了实话:“我总不可能真的就如此耐不住寂寞,背着你乱来乱搞什么的。只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族世家对于后代传承颇为看重,你看看龙族便就知道了。这些年,天族没少盯着我,想要干涉我的结侣大事。索性,我便与宁非做了笔交易,我暂且放宁家一马,宁非替我做挡箭牌。如此一来,天族世家得知宁非为我已经诞下后代,便会稍稍偃旗息鼓,容氏长老更是能得到安抚。”

月见微狐疑地说道:“就这么简单?”

墨沧澜道:“就这么简单。若说还有别的原因,那便是我不想让任何人,注意到你的存在。”

月见微问道:“为何这么说?紫泽仙陆与外界联系断绝,就算有人惦记着我,也终归去不了苍茫大陆。”

墨沧澜摇了摇头,将月见微的手拉在手中,道:“谁能保证会发生什么事情?我这些年,有无数次后悔不曾将你留在身边看顾。在我得知我无法回到下界与你相见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有些崩溃,我恨极了自己当时的软弱无能。说白了,你不在我身边,我将你交给任何人,都放心不下,唯有此时你在身边,我心中方能得到平静。”

他不会告诉月见微,当年出关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要去下界寻找月见微,然而那个时候,山神便已经将通路封印,且陷入沉睡之中。

那是墨沧澜第一次发病。

他疯了似的跑到鸿蒙顶,将那处的鸟兽草木毁得一塌糊涂,将山神强行从沉睡中唤醒,质问他为何要独断专行,山神震怒,与他在山间大打一场,若非印何似及时赶到,将墨沧澜拦下,只怕是会山崩。

那亦是印何似第一次见到墨沧澜垂泪。

他一手按在那山岩上,背着紫泽大地,按着眉心哽咽说道:“太久了……我闭关太久了。他一个人在苍茫大陆,不得飞升,他心中又该如何惶恐不安?上面一年,下面十年,我的十年,便是他的百年,他如何等得?纵然是等得,我只想到他竟是要等那么久,便心中发疼,如鲠在喉。”

然而闹过这一场,山神依然不曾将这通路重新打开。

“爱恨情仇皆是小事,我不是人类,许是有感情,但我的感情,只会给这片有山川河流虫鱼鸟兽的紫泽仙陆,却不会给其中的某一个人。”山神叹息道:“我亦是有我自己的难处,还望隐圣皇见谅。”

墨沧澜知道与他多说,亦是无济于事,事情已成定局,他便只能回到神都,先去做他能做的事情了。

只是这种事情,他不会告诉月见微,他不需要通过这种解释,让月见微相信他的感情,也不想让月见微心疼。

月见微哼了一声,转而主动抱住墨沧澜的身子,道:“只此一次,若有下次,我就再也不理你啦。”

墨沧澜叹道:“只此一次,我就已经受够了。”

………………“山,与。氵,夕”

昭明水榭中。

“陛下还不曾露面吗?他究竟去了何处,小殿下也不知所踪,我可当真是要急死了。”侍卫长苦着一张脸,急得满头大汗。

此时已经月上中天,周围万籁俱寂,唯有照明水榭的侍卫们急不可耐地寻找墨沧澜的踪迹。

此时,印何似走了过来,道:“我先前见到了蔺阁主和白长老,从他们口中得到了一些意外的消息,既然这个时候都没回来,那应当是今晚都不会回来了。”

宁非一愣,道:“此话怎讲?你知道陛下去哪儿了?”

印何似蛮有深意道:“老婆孩子热炕头,哪怕修道之人也不能免俗,该出现的时候,陛下自然会出现,不必白费功夫了。”

宁非:“……”

正值此事,一个个头不高的锦衣少年气呼呼地大步流星朝这边走来。

宁非眼尖,一眼便看到了墨宸霄,连忙道:“殿下回来了。”

众侍卫当即哗啦啦地围上去,叽叽喳喳地问东问西。

“殿下可是被奸人掳走?”

“那奸人现在何处?”

“陛下呢?”

“殿下可有受伤?”

“……”

墨宸霄挥了挥手,颇为不爽地抱怨道:“有了媳妇儿忘了娃,我怕不是他们从野地里捡来的,我就看看怎么了?看都不给看,听也不给听,真是不把我当自己人。”

宁非一怔,道:“看什么,听什么?”

墨宸霄百无禁忌,蹙着眉头道:“父皇说,要与爹爹一同给我造弟弟,还不准我看如何造的,原本,本殿下是绝对不会屈服,但是,看在他们要给我生小弟弟的份儿上,我暂且原谅他们了。”

“……”

此言一出,周围一片鸦雀无声,安静极了。

众人面面相觑,宁非亦是目瞪口呆地看向印何似。

“陛下不至于疯到突然抓个人,便要行那种云雨之事吧?”宁非艰难地说了两句,又自我安慰道:“但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殿下都打了这么多年光棍儿,平日里连个暖床人都不曾有过,如今又在发疯,着实憋不住了……也是情有可原……咳咳咳,就是不知道,谁那么惨。”

印何似也不知道该吐槽哪句话了,只是听他说道惨,便问:“能被陛下宠幸,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福分,你怎地说惨?”

宁非摇了摇头,道:“你这种不曾经历过情事的人不懂,男人憋久了,那只怕要不然就是不行了,要不然就是如狼似虎,凶猛异常。你只看陛下那模样,又怎可能是不行的样子?他只是洁身自好罢了,也不知道,那人能不能承受得住。”

印何似禁不住抽了抽嘴角,满头黑线地说道:“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偏见?”

什么叫做他不曾经历情事,他也只是洁身自好罢了。

旁边,众位侍卫已经忍不住议论起来——

“陛下的确是天赋异禀啊,这点我丝毫不会怀疑。”

“也不知道,究竟是谁这般幸运,竟是能够得到陛下宠幸,陛下一看便是甚能叫人快活的那种,若非我不好男色,保不准我都想试试了。”

“我还曾听闻,先前在陛下渡劫之地,曾流传一本”神器榜”,陛下可是高居榜首不下啊。”

“咿呀——陛下威武霸气!”

“……”印何似甚是无语,神器榜是个什么玩意儿,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而且,这些人也忒胆大包天了,居然敢明目张胆议论墨沧澜那等能力,怕是不想活了。

宁非拉着墨宸霄的小手,扫了他们一眼,道:“好了好了,既然陛下和殿下无碍,你们也不必再继续寻找了,且各归各位,尽忠职守吧。”

侍卫们虽是意犹未尽,却也不敢再继续八卦闲谈,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宁非亦是颇为欣慰,道:“总算是能把我给摘出来了。”

印何似看了他一眼,道:“你在殿下身边这么多年,难道就从来没想过,与他发生些什么?殿下理应是那种轻易便能招惹人的模样性子吧?”

若说亲近,印何似是另一种亲近,而宁非的位置就很是为妙,是极为容易和墨沧澜发生些什么的位置。

但是这些年来,宁非半点僭越之举都不曾有,印何似一度怀疑墨沧澜是否魅力下降。

宁非却是释然一笑,看着印何似道:“我这人,尚有自知之明,我深知陛下心里有一个人,虽说那人我并不知道是谁,但影子从不曾离开,我纵然早些年对陛下心存仰慕,后来也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我虽是个贪心的人,但比起情爱,我更在意权势地位,否则你早就见不到今日的我了。”

印何似点点头,道:“这倒也是,得亏你看得开,要不然,现在得多伤心啊。”

宁非一愣,笑着说道:“看来,印祭司对于那位娘娘,颇为了解,看在你我同僚的份儿上,不如先给我透露些消息,免得我日后一不小心,招惹了那位。”

印何似道:“正有此意,那位的脾气不大好,你这身份又有些暧昧特殊,他对你有意见,是必然的。”

宁非:“……”

宁非觉得自己颇为委屈,给墨沧澜当幌子也不是他自己愿意做的,墨沧澜犯病的时候也不是他硬要陪在身边的,现在外界人人却都说他是“宁妃”,臣僚见了他的面还要调侃,这也就罢了,宁非本不太在意自己的名声,况且是和墨沧澜这等人中龙凤传绯闻,然而如今若正主误会了,他往后还有活路?

宁非冷着脸,道:“我不管,反正歪招都是你和陛下出的,我只是一个傀儡而已。”

“宁相放心,我又怎会卸磨杀驴?”印何似笑吟吟地说:“你今晚,且来我房中,我将他们二人的来龙去脉,悉数与你说道,也好让你安了心。”

热爱八卦是人类的本能,宁非纵然平日里看起来不染纤尘,充满智慧,然而此时也禁不住点头,道:“好,还是印祭司靠谱。”

印何似哈哈一笑,道:“我这里有酒,我们边喝边聊。”

……………………

翌日一早,剑阁的某个山洞之中,时不时传来轻微的喘息声。

洞门口偶尔有野物经过,禁不住动动小鼻子,觉得气息颇为恐怖,便又赶紧翘着尾巴跑走了。

洞内气氛火热,喘息声久久未下。

不知过了多久,才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若我说,我们今日便不必回去了,许久不见,只是如此,哪里足够?”墨沧澜单手撑着脑袋,斜躺在衣袍上,看着月见微跪坐着衣,视线逡巡不肯离开。

月见微穿好衣服,摸了摸被啃的有些发疼的脖子,瞪了墨沧澜一眼,道:“沧澜哥哥,你如今可是隐圣皇了,你对自己,须得要求高一些,不能日日只想着困觉的事情。”

墨沧澜声音慵懒,道:“这隐圣皇谁愿意当谁去当,我如今只想与你生崽崽。”

月见微老脸一红,道:“谁要和你生崽崽,我还在生气呢。”

墨沧澜起身,笑道:“是我昨夜没把你喂饱,所以生气了吗?”

月见微顿时黑了脸,道:“沧澜哥哥,我发现你现在的脸皮,可是要比以前厚实多了。”

“憋了二十多年,你总不能让我一个正常男人,见了心上人之后还要吃素吧?”墨沧澜披上衣服,捏了捏月见微的脸,叹了口气道:“你倒是比以前狠心多了,你以前对我,可是比现在心软多了。”

491气不气【二更】

月见微哼了一声,道:“还不是你自己表现不好,竟是故意让我误会,我算是想明白了,对你不能太惯着,不然你早晚不把我当回事儿。”

墨沧澜禁不住苦笑一声,道:“不是都解释清楚了吗?还要给我定罪啊,我也太难了吧,冤枉死了。”

月见微正色道:“我不管,你有苦衷,我也有苦衷,我心里委屈那么久,总不能就这么算了,你不让我撒到你身上,难不成还要让我憋在心里,把自己憋出病来吗?”

墨沧澜一听这话,顿时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连连说道:“好好好,你想怎么发泄就怎么发泄,不给我亲亲抱抱也就罢了,可若是气坏了身子,我自己都绕不了自己,我们微微想怎么就怎么。”

月见微哼了一声,颇为傲娇,然而心里却是颇为熨贴。

原本路上还在担心多年不见,墨沧澜会待他陌生,也怕墨沧澜突然像是月轻鸿忘了墨意寒一样,将他忘在脑后,更怕的则是两人之间产生了隔阂与断层。

所幸,这位紫泽仙陆的人间帝君,仍是他认识的那个沧澜哥哥。

………………

待到墨沧澜和月见微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已经是当日下午傍晚时分。

蔺太如已经设宴在鹤来阁静候客人,墨沧澜带着月见微,径直入了席。

剑阁的诸位长老和值得出席的弟子坐在左侧,墨沧澜带来的朝中重臣坐在右侧,两边的人都纷纷看向已经一言不发便拉着月见微坐在中间主席上的隐圣皇,等他率先开口。

墨沧澜扫了眼众人,道:“开席前,孤先给你们介绍一个人。”

有人禁不住坐直了身子。

墨沧澜执着月见微的手,道:“孤的道侣,月见微,日后你们尊他为后便可。”

此言一出,月见微的身份便被定性了。

众人纷纷错愕,就连知道些内情的蔺太如都露出了吃惊之色。

要知道,当朝帝君可以有无数个侍妾侍君,亦可以有多位帝妃,但是能够成为帝后的,只有一位,且那一位帝后,从传统上来说必然要天族世家出身,经过重重筛选和朝臣认可,再经历正式的结侣大典,方能成为真正的帝后。

帝后拥有的尊荣和权势不言而喻,是以历代帝后的位置之争,说是争夺惨烈、伤亡无数、血流成河都不为过,各大世家对此位置虎视眈眈,绝不可能轻易拱手让人。

墨沧澜这些年来,拿宁非当挡箭牌,也算是勉强堵住了那些世家之人的悠悠之口,只因他从未提起过帝后一事,众家族便也偃旗息鼓,暂且压制不谈。

然而此时,墨沧澜却突然提起帝后,还兀自定了人选,这若是说出去让人知道了,整个神武大陆,必然要重新掀起轩然大波,安生不了。

宁非也是一愣,脑袋还带着宿醉的胀痛,却又听闻此事,当即便说道:“陛下,您这也是喝醉了吗?”

不然,怎么会说这种话来?

墨沧澜扫了他一眼,道:“孤千杯不倒。”

印何似道:“陛下已经想好了?您可要知道,今日之言,若陛下不是在说玩笑话,来日传出去,势必会引人狗急跳墙。”

墨沧澜颇为大气地一摆手,兀自往杯子里倒了一杯酒。

他举起酒盏,看着众人,道:“多余的话,就不说了,孤与微微之间的感情,凡人不懂,给你们说了,你们应当也是听不明白,毕竟从三百多年前,孤下界渡劫的时候,他就已经对孤情根深种,非孤不可了。”

月见微:“???”

墨沧澜嘴巴上说着不多说,实则还在继续颇为快乐地说道:“那一世孤与微微受了不少苦,被奸人所害,不能善终,不过,天道有情,轮回转世之后,微微又舍弃了麒麟世家优待,不顾旁人劝阻,非要从紫泽仙陆奔到苍茫大陆去白雪境寻孤,纵然孤心如磐石,也不得不被微微的执着感动,此生也就非他不可了。”

月见微禁不住抽搐着嘴角,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墨沧澜往自己脸上贴金,却又觉得好笑,这话半真半假,以假乱真,说得连他自己都快信了。

座下众人也都目瞪口呆,眼珠子都险些瞪出来。

这、这隐圣帝君面不改色地给他们炫耀自己有多幸福、道侣有多爱他,当真是百无禁忌,在坐的十人,哪个不是几百年都没个道侣的光棍儿,隐圣帝君这话,分明就是在拉仇恨啊。

可偏偏他们就只能听着,还不敢提意见。

墨沧澜说得高兴,便将酒水喝了下去,众目睽睽之下,他轻咳一声,掩盖住唇角的笑意,道:“算了,和你们说这些,你们也听不太懂,毕竟能遇上微微这等对孤一心一意痴心不改的道侣,是要靠大造化和大功德的,你们羡慕不来。”

“……”月见微重重咳嗽了两声,觉得饶是他修炼了那么多年的厚脸皮,也受不了被墨沧澜这么造作。

月见微觉得自己脸颊冒烟儿,马上拉着墨沧澜的手臂不让他继续说下去,慌忙说道:“沧澜哥哥,我寻思着,若不然我们边吃边说,这么多人都等着开席呢。”

墨沧澜点点头,颇为温柔地一笑,道:“听你的,那就开席吧。”

“……”

台下众人马上顺着杆子说道:“那就恭喜尊上得偿所愿,我先干为敬。”

白落英也眼神颇为复杂地看了看月见微,只觉得他果然是真人不露相。

据他所知,墨沧澜几乎不近美色,曾有美人偷偷卖通身边的护卫,潜入他的房中,想要春宵一度,却被墨沧澜发现之后给一巴掌拍飞出去,至此再无人敢算计着位不近人情的帝君。

却没想到,人间帝君竟是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男人,迷得神魂颠倒,竟是还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肆炫耀,也得亏月见微有本事。

宁非也是一言难尽,他昨晚上通宵在听印何似讲述两人在下界的共同经历,但怎么听都不觉得墨沧澜会是这副像是捡到糖的小孩儿似的模样,然而今日一见,宁非自认为见识浅薄,对墨沧澜的了解还不够深厚,并对月见微甘拜下风。

这顿饭,众人吃得都是心情复杂。

尤其是月隐之,分明昨日见到墨沧澜,这家伙还反问他月见微是谁,今日便自打自脸把人带在身边恨不得让天下人都知道月见微痴迷于他。

月隐之只得隔空对着月见微敬了几杯酒,不知怎么,他觉得月见微颇不容易。

这只是个家常宴,宴会上并未谈论什么涉及到紫泽仙陆的大事,墨沧澜此行虽透露的行踪,却并未带多少人来,显然不希望被人打扰。

宴会过后,到了昭明水榭,印何似拦住了准备拉着月见微回去休寝的墨沧澜。

印何似看了看月见微,道:“陛下似乎还有些事情,没有回答。”

墨沧澜一挑眉,道:“改日吧,今天孤心情不错,不想理会你。”

“……”印何似额头上布满了黑线。

月见微赶忙说道:“还是先和印祭司谈谈正事吧,说起来,我也有许多事情,尚未搞明白,早晚都要知道,赶早不赶晚。”

墨沧澜不大乐意,道:“你我才刚见面……”

“陛下今日所言,不出一日便会传遍整个神武大陆,众世家本就对帝后之位虎视眈眈,陛下难不成要拖到兵临城下再解决吗?”印何似觉得头疼,道:“我不管,你若日后册封帝后,用不着我,那我自然可以甩手不管。”

册封帝后是要敬天的,印何似可是皇朝大祭司,窥天世家家主,若是得了他的认可,此事便成了一半,日后册封也须得用上他,墨沧澜自然不会拒绝。

“那就给你半个时辰好了。”墨沧澜勉为其难答应。

印何似又要爆炸,道:“陛下,这是你的事情,你自己上点儿心可好?”

月见微发现喝了酒的墨沧澜显然有些幼稚,便拉着墨沧澜,笑道:“说到何时,便算何时,印祭司不必在意他。”

印何似横眉倒竖,斜着眼瞪着墨沧澜,道:“得亏有个人能管着你,我真是受够了。”

墨沧澜走在后面,对月见微道:“看到没有,你不在,便有人想要欺负我,我说句话都不行,我太难了……”

月见微嗅到了一股酒气,却没想到墨沧澜居然真的喝醉了。

而这样闹小孩子脾气的墨沧澜,还是第一回见到,也是新奇好玩儿。

月见微禁不住一笑,用哄小孩儿的口吻道:“好好好,都是他们不好,让你受委屈了,如今我回来了,陪在你身边,自然不会叫任何人,再欺负你。”

墨沧澜点点头,抬高声音道:“你听到没有?日后,孤也是有后台的人了!”

印何似:“……”

杀了他吧。

墨沧澜若是明日清醒过来,会想起今晚上说的话,只怕是会想把自己给拍死。

进了暖阁,印何似点燃了桌上的明灯。

墨沧澜坐在月见微身边,抓着他的手把玩,似乎直接忽略了印何似这个大活人。

印何似耐着性子,道:“陛下,我现在便与你掰扯掰扯。”

墨沧澜头也不抬,道:“你说。”

印何似道:“先前,龙族打算将龙五嫁给你做侧妃,只是碍于你对龙族颇为不满,一点面子都不留,直言三代之内绝不可能和龙族联姻,龙族才暂且偃旗息鼓。萧家则更绝,家主出面,直说哪怕陛下愿意将萧家嫡女纳为妾室,萧家的门路,便悉数供给陛下差遣。”

“噗——”墨沧澜直接喷笑,凉凉说道:“萧盛这个老家伙,算盘打得真好,孤看他是惦记着孤的传承,竟是连亲闺女都舍得卖出来……还说什么门路差使?他萧家的门路,不就是个聆音宗么?聆音宗都做点什么鸡鸣狗盗的事儿,孤还是知道的。”

“……”印何似咳嗽一声,道:“暂且先不评价萧家的做派,再说外戚寒家吧,寒家可是铁了心的要给你送个帝后,如今的寒家家主,不是老一辈的那位了,当家作主的那人,仗着与你爹是亲兄弟,便要将他女儿塞给你,你也不好拒绝不是?”

墨沧澜冷笑,道:“寒家的风气,真是越来越差劲了,先前寒家不认我爹,说是但凡敢和陵王前扯上关系,便要与他恩断义绝,现在却又在人死之后,这般作态,岂不是令人作呕?”

月见微点点头,虽然没完全听明白哪家和哪家的关系,但仍然甚是认同道:“没错,强迫旁人缔结道侣的,都是恶人!”

492成竹在胸【一更】

印何似看了看月见微,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以来便是如此,你们想要抗拒,便要有足够的能力。再说你们容家,容家也一样有人仗着与你关系亲近,想要与你结姻,容氏的长老,蛰伏多年,能够将你一举送到这个位置,难道你便半分情面都不留给他们吗?若真如此,日后的支持,只怕是难。”

墨沧澜敲了敲桌子,兀自说道:“如今,是他们有求于孤,孤对这个位置,根本没有任何多余想法,难道不坐在这个王朝巅峰的帝位,孤就不是小尊位的孤了么?他们既然扒着孤,非要让孤替他们排忧解难,就得做出点儿求人的姿态来,竟还妄想算计着孤的后位,这岂是他们能够惦记的位置?”

说着,墨沧澜颇为温和地看了看月见微,道:“微微的位置,谁都不准抢。”

月见微立刻点头,道:“没错,谁敢抢,我就咬死谁!”

印何似又忍不住抽了下嘴角,冷眼看着两人一唱一和。

墨沧澜犯病,月见微也跟着犯,难道月见微都没察觉到墨沧澜有哪里不太妥当吗?

墨沧澜突然盯着印何似,道:“不对,你尚未说你们印家,印家这些年还算老实,你该不会,也是暗中想着该如何给我鼓捣出来一个帝后吧?”

印何似一头黑线,道:“陛下大可放心,身为印家家主,臣绝不会让自家孩子,出去遭你祸害半分。”

墨沧澜:“……”

这话说得,其实没什么毛病。

月见微道:“还是你看得通透。”

印何似深吸口气,平息了下心情,缓缓说道:“形势如何,你们差不多也就知道了,如今最大的问题,便在于月见微并非天族世家之人,麒麟世家远在边缘大陆,还是龙族的附属世家,我只怕,到时候龙族会一怒之下,拿麒麟世家开刀。”

“撇开龙族不谈,其他家族,我只能保证有印家不从中作梗,其他家族,一个个的都不是省油的灯,宫中的权力角斗,从来都比妖兽界的厮杀抢夺更为可怕,只怕是纵然斗得过一时,陛下也会有疏忽大意的时候。”

“……”

墨沧澜倏然眸中闪过一抹冷彻骨的暗光,他眼神极为危险,捏了捏拳头,似是心有所动。

屋内灯火如昼,灯火在三人脸上跳动,晃出了剪影。

“印祭司的话,也并不全是对的。”月见微忽而开口,并无半分畏惧和紧张,甚至唇角还有一丝笑意,道:“我所仰仗的,从来都不是麒麟世家,而是我自己。我与麒麟世家早些年便已经决裂,他们对我不仁,我对他们也不会有丝毫感情,麒麟世家与我有仇,我甚至比任何人都希望,麒麟世家会遭到报应。龙族就算因此对麒麟一族发难,我也不会有半点动容。”

印何似眯了眯眼睛,看着月见微,道:“只怕你还不知道,如今麒麟世家的家主,乃是你的亲生兄长,孤渊烬,饶是如此,你也不在意半分吗?”

月见微愣住了,直起身子,蹙眉道:“什么?无论如何,麒麟世家都轮不上我兄长坐那个位置,孤渊皇生有多个儿子,也大多不是酒囊饭袋,怎么会……”

“孤不会轻易放过麒麟世家那些杂碎。”墨沧澜淡淡接过话头,道:“自继位之后,孤第一个下手的,并非宁家,而是孤渊世家。不过,孤还算是仁慈,只杀了那一脉如同跳梁小丑的杂碎,并未将孤渊世家举族覆灭,此举也算是杀鸡儆猴,孤也借此机会,敲打龙族,让他们不敢再轻易造次。”

月见微禁不住有些唏嘘。

他不是没想过墨沧澜会对麒麟世家动手,而且,就算墨沧澜不动手,他来到上界之后,或早或晚也必然会手刃仇人,只是,真正发生的时候,月见微又忍不住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毕竟,上辈子他直到千年之后,才得以修炼到自认为可以同归于尽的境界,提着刀去找麒麟世家报仇,用的法子,还是那样惨烈,令人心惊。

这辈子,一切都变了。

直到此时,月见微方才有了一种重生之感。

命运的齿轮,到底还是走到了另一个方向。

察觉到月见微发呆,墨沧澜颇有些担心,道:“我对麒麟世家下手的时候,避开了你那一脉,还有几个与你交好的旁支,主要是对主脉动手,还算是有所收敛,已经尽可能避开误伤,事后,还是孤渊烬找上我,说希望我能够放麒麟世家一马,我答应了,但要求家主必须是他。”

月见微回过神来,对着墨沧澜笑了一笑,道:“沧澜哥哥,我没有生气,你做的没有半分疏漏之处,我只是觉得,那些罪有应得的恶人,终于得到了报应,心中有些痛快。”

墨沧澜点点头,道:“你且放心,胆敢欺负你的人,孤一个都不会放过。”

“不过,若麒麟世家家主是我兄长,理应不必担心龙族才是。”月见微道。

“为何?”印何似道。

“孤渊烬这个人,从在娘胎里面便要与我争抢资源,从出生起就是天之骄子,他这人脾气不好,性情古怪,还特别傲慢无礼自恋轻狂,他这样的人,绝不可能甘愿受人掣肘,龙族想要把控麒麟世家,只怕日后也难喽。”月见微悠悠然地解释一番,听着印何似耳中,还当是孤渊烬和月见微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印何似自然也与孤渊烬打过交道,他倒是觉得,孤渊烬是个有傲骨又谦逊的人,脾气性格也颇为正常,不至于像是月见微说的那样难以相处。

果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印何似也懒得理会两人虚假的兄弟情义,道:“总之,我没想到陛下会这般不顾后果。”

墨沧澜揽住月见微的肩膀,轻笑一声,慢慢说道:“还有一点,你们二人都说的有所偏颇,微微虽不是天族世家,但并非没有后台,他的靠山便是孤,只要孤认定了他,旁人又能有什么办法?”

“……”

“你不必说会引得众人觊觎,以前孤拿宁非当靶子,不让任何人提起微微的存在,不过是因为微微不在孤的身边,孤不放心任何人,但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墨沧澜勾了勾唇,道:“若是他在孤身边,孤还不能护他安好,让他正大光明的成为孤的帝后,那孤这个位置,孤这些年煞费苦心铺就的道路,也都是白费了。”

印何似浑身一震,忽而明白了他先前始终想不明白的事情。

为何墨沧澜出关之后,旁人偶尔在他面前旁敲侧击那下界道侣的存在时,他会哂笑两声只说那少年是痴心妄想,做足了那副薄情寡义的作态。

甚至印何似禁不住怀疑,墨沧澜选择第一个对麒麟世家下手,杀的那几个人,还都是曾的罪过月见微的,并非是为了自己报仇雪恨,而是因为那些人曾经设下追杀令,对月见微穷追猛打,险些让他走入穷途末路。

墨沧澜这些年,哪怕仰仗着容家势力,也在暗处不断地发展独属于自己的势力,纵然时常发病,也仍是在修炼上不敢有丝毫懈怠,让自己在最短的时间内,重新回到紫泽仙陆的最顶端位置——

世人都说隐圣皇如此苦心孤诣,是为了紫泽仙陆着想,殊不知,他许是仅仅为了能够在将来,有凭借一己之力护得月见微安好无忧的资本。

印何似尚且记得,墨沧澜与山神大战之后,赤红着一双眼眸咬牙切齿而归的模样。

那是他第一次发病,整个人都如同困兽似的又是暴怒又是急躁,仿佛再无发泄之地,他就会走火入魔无药可救似的。

若非那时候,宁氏一族突然兵临城下,起兵造反,想要逼得墨沧澜交还尊位,给墨沧澜迎头将活靶子送到眼前,墨沧澜还不知会是怎样的结果。

五千宁氏精兵,正在城外叫嚣,手中法器散着灵流火光,擂鼓呐喊,气势磅礴,叫人望而生畏。

那时候,刚巧败北而归的隐圣帝君腾云驾雾而归,盘旋在城门上空,险些被数道流箭给伤了的隐圣帝君,好容易控制几分的情绪突然爆炸,借着在山神那里憋出来的火气,竟是穷尽毕生功力,双手搅动帝都灵流,引得天地之间风云突变,黑云压城,随后以气吞万里的姿态,一掌挥出,千军万马奔腾狂啸,竟是瞬息之间,便将宁氏足足五千精兵,悉数轰成了渣子灰烬。

城外十里处,茂林变成了一片荒芜,血水浸染了整片大地。

原本尚在观望的帝都官员,有的直接吓得尿了裤子,还有的晕厥过去,从此之后对于这位被世家众星拱月捧上尊位的隐圣皇,再不敢有半分轻视。

这一战,也让所有企图将墨沧澜当作傀儡的世家终于意识到,他们请神容易送神难,想让墨沧澜当傀儡,是绝对不存在的,这位隐圣皇的修为,早已到了这个世界的巅峰,各大世家,罕少能出现可在修为上与他匹敌的对手。

墨沧澜从一开始,便在筹谋。

甚至他根本没想过放任月见微在下界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只等他来上界寻他。

墨沧澜原本的计划中,必然有出关之后,便立刻去寻找月见微这一项。

只是,世事无常,山神插手,五洲变化,将墨沧澜的计划改的面目全非。

但无论如何,墨沧澜都不曾在为两人筹谋的事情上,松懈半分。

以至于事到如今,墨沧澜有底气将月见微明目张胆地放在自己身边。

若是如此筹谋……印何似沉心思忖片刻,竟是觉得可以接受。

印何似道:“既然殿下胸有成竹,倒也不必我再多说什么了,陛下还是提前做好准备,若要立后,会受到的阻碍,可不在少数。”

墨沧澜冷哼一声,颇为讽刺地说道:“如今紫泽仙陆灵脉之灵一个接一个的被人摧毁,自己的生存都快要成难题,那些家伙居然还要算计着孤的帝后,当真是本末倒置,不知所谓。依孤看,还是他们遭受的打击不够多,若真逼急了孤,孤不介意给他们多找些麻烦。”

印何似突然对那些世家生出了几分同情。

如今的墨沧澜,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善茬儿,他不知遭受过多少暗杀,又遭遇过多少下属背叛。

再加上病痛折磨、与道侣离散,墨沧澜早已心若磐石,冷硬如铁。

除他在意的人之外,墨沧澜绝不会对任何人心软。

493臣太难了【二更】

那就只等着看,哪家哪派,敢来当这个出头鸟了。

此次谈话到此为止,不必再多说。

墨沧澜对于自己的规划无比清晰,印何似多说无益,只将时间留给二人便足够了。

回到寝屋,月见微将墨沧澜按在床上,蹲在他身前双手放在他膝头上,抬着脸望着墨沧澜略带红润的面庞,道:“沧澜哥哥,我总觉得你哪里变了。”

墨沧澜抬起手,在月见微头顶揉了揉,道:“人总不可能一成不变,比如我对你的心意,实则也已经变了。”

月见微略一紧张,道:“如何变了?”

墨沧澜说:“变得比以前更在乎你了。此次我失而复得,实为人生一大幸事,我原先还曾想过若你回来,可为先保你安稳无忧,将你秘密安排到天道宗修行最好,但如今见到你,我却改了想法——”

他凝视着他,眼眸中是沉浓的化不开的情绪。

“微微,你既奋不顾身跋涉万里再次来到我身边,从此之后,便再无离开我的机会,你此生此世,不管是生是死,无论我是善是恶,都不准再离我而去。”

月见微并未听出墨沧澜的话外之音,只是笑道:“这话,该是我对你说才是。不过,沧澜哥哥也不必总将你我之间浓情蜜意的事情,拿出去说道,就像是今日,说出去平白让我觉得羞耻。”

墨沧澜低下头,凑到月见微面前,在他鼻尖儿上啾了一口,颇为淡定地说道:“不妥,孤就是故意欺负他们这么大年纪了还要打光棍,孤就是想要炫耀有你这么个贴心的宝贝儿,他们若是不服,便自己找道侣去,反正孤就是乐意让所有人都羡慕孤。”

“……”

月见微还能说什么?

他虽然觉得墨沧澜在这件事情上,颇为幼稚,但他又能怎么样?

月见微只能选择宠着他。

“那,随你高兴就好。”月见微坦然接受这样的结果。

墨沧澜颇为满意地点点头,拉起月见微一起摔在床榻上,便准备美人在抱正好睡觉,为日后生崽子身体力行苦心孤诣。

突然之间,月见微觉得身体有一道凉意窜了上来,紧接着一只长着小角的扁脑袋,就这么从他的领口钻了出来。

月见微一巴掌将墨沧澜的手拍开了。

“啪”地一声响,在夜深人静的屋内显得极为响亮。

墨宸霄叫嚷道:“蛋蛋也要娶媳妇儿,生崽崽!”

月见微低头看了眼衣冠不整的自己,好歹也有几分为爹的自觉,马上一脚将正在为自己宽衣解带的墨沧澜踹开,然后揽好衣服,将墨宸霄从怀中抽出来放在床上。

墨沧澜一张脸拉的老长,道:“墨宸霄,你怎么会在这里?”

墨宸霄扭着身子在床上打滚,嚷嚷道:“我不许你独占爹爹,我要和爹爹睡一个窝窝!”

墨沧澜冷笑,一把拎起墨宸霄的身姿,将尖叫的小银龙直接从门口丢了出去,送给了尚在外面值守的侍卫。

“这段时间,你睡外面,堂堂妖兽,成日睡床可还成?”

说完,墨沧澜便颇为无情地进了屋子,非但把门关得严严实实,还要施展咒术严禁任何人打扰。

月见微险些没从床上飞出来,目瞪口呆道:“你就这么对你儿子?”

墨沧澜将他又拦腰扔回去,道:“修为后天一重的小崽子,在蛋里不知道活了多少年,还是有龙息护体的真龙一族,也是时候独当一面,离开爹娘自己睡觉了。”

月见微天旋地转躺在床上,有点恍惚:“我儿子这么厉害,竟已经是后天境界了。”

“所以,你这个做娘的,只需要努力给他生个弟弟就好,宸霄自会有人照顾。”

月见微转念一想,觉得颇有道理,反正龙息护体,墨宸霄也不至于半夜被妖兽叼走吃了,便颇为放心地做了重色轻娃的后爹。

……………………

翌日一早,墨沧澜便看到了当朝白无相宁非在门口等他。

墨沧澜舒展了下腰身,走出来道:“大早上的,找孤作甚?”

宁非行了一礼,道:“陛下,昨儿一晚上,臣这里的传音都不曾断过,各家各派,各大势力,都连一晚上时间都忍不了,非要当即便要问我是否失宠,陛下要立帝后一事,是否属实,臣给一一含糊糊弄过去了,不知陛下是什么态度。”

墨沧澜打了个哈欠,颇为慵懒,满不在意地说道:“那就实话实说,若再有人盘问,便告诉他们,记得给孤准备一份厚礼,毕竟活了几百年,还是头一回结侣,往后也不会再有第二回,总归是要隆重一些的,他们这些做臣下的,总要表示点儿什么。”

宁非简直服气了,也得亏他脾气好,要不然现在许是就要跳脚了。

宁非哭笑不得,道:“陛下,您确定不必安抚解释,反而要继续刺激他们吗?”

墨沧澜道:“该来的总会来,孤只是想要表明态度罢了。”

宁非叹了口气,点点头道:“陛下这么说,我就明白了,还有几家窝尚未回话,这便回去给他们个答复,也好叫他们安心。”

墨沧澜道:“顺便记得给孤记下来,都那些人问了此事,孤到时候要好生看看他们都送了什么厚礼。”

宁非几乎落荒而逃。

墨沧澜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一笑,道:“宁相,有劳了,这些年,倒也辛苦你了。”

宁非顿了一下脚步,寻思着当了这么多年活靶子,不知明里暗里受了那些想要嫁给墨沧澜的男那女女多少冷嘲热讽,觉得自己也真是颇为辛苦。

比阻止宁氏一族举兵造反还要辛苦几分。

“陛下,这是否意味着,臣下可以功成身退了?”宁非颇为认真地问道。

墨沧澜本想点头,但想到什么,便又说道:“倒还有一件事情,需要麻烦你几日。”

宁非好声好气道:“陛下请说。”

墨沧澜道:“墨宸霄这小崽子,孤寻思着他年龄也不小了,成日非要与孤和微微凑在一起睡觉,也不合体统,但他又素来不喜欢一个人就寝,便让他跟着你待几日吧。”

宁非:“……”

这他娘的,简直是亲爹啊。

还真是有了媳妇儿忘了娃,宁非想起昨夜里一个人蹲在外面失落地抹眼泪的小殿下,便觉得心疼,虽说那小殿下也是装可怜,但墨沧澜的行为,也着实令人发指啊!

宁非深吸口气,看到了揉着腰走出来的月见微,马上说道:“没问题,陛下放心。”

说完之后,宁非飞快离开,背影像是落荒而逃。

月见微一脸懵逼,道:“方才那是宁相吗?他怎的像是见了我,才跑那么快的?”

墨沧澜寻思着,道:“许是生怕你看他不顺眼,宁非这人,素来事事小心谨慎,将自己保护的极好,否则,孤也不会找他做幌子。”

月见微顿悟,却是一笑,道:“我也不至于这般小气,明知是假的,也明知他帮了你我良多,又怎会因些风言风语,就对他心存不满?我看这误会,来日寻个机会,早日解开才是。”

墨沧澜点点头,道:“不急。”

又道:“明日便是剑阁开阁招生之日,届时,你与我一同去看宸霄入剑冢考核。”

月见微笑了笑,道:“甚是期待。”

………………

宁非今日颇不宁静,非但要给各家各派借着抚慰他的由头实则打探消息的人们一一回应,还要惆怅身为白无相的职责——

天圣皇朝共有三位无相,白无相、黑无相和无间相。

黑无相统领天下兵马,乃是宁家原本所处的位置,不过,如今这个位置,已经交还到了寒家手中。

至于白无相,则是掌管各种政务要事,包括帝君娶亲的后宫之事。

若月见微当真要入主东宫,宁非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可是没有空闲的时间了。

既要祭祖,还要安排布置,又要给各家各派发出邀请,一样一样,每个都不能省心,都要宁非亲力亲为,而他又不怎么擅长这种婚丧嫁娶,还要特意去翻阅礼法……真是想想都觉得头疼。

他曾收过龙族一位长老给的传音法宝,原本还觉得自己赚了,然而此时此刻,却是恨不得这法宝原地崩裂,碎成渣渣。

龙族长老的声音传来:“帝君怎能与那等不入流的人在一起?他纵然看不上我龙族,也绝不可迎娶天族之外的人。”

宁非面无表情,不曾开口说话。

那长老过了一会儿又冷声说道:“墨沧澜这小儿,定是在记恨我龙族曾经做过的事情,为人帝君,心眼小如阵眼,如何能掌管天下?”

宁非忍不住了,道:“帝君之事,我可不敢妄自议论。”

长老问道:“那人名叫什么?”

宁非说:“月见微。”

“月见微!?”龙族长老的声音有些扭曲变形,顿时没了声音。

宁非:“……”

宁非觉得龙族长老应当和月见微有过牵扯瓜葛,否则不会是这个反应。

但究竟是什么,他当真一点都不感兴趣。

又挑着几个给了答复,宁非才又听到龙族长老的传音——

“既是如此,那便让他归还我龙族后裔罢了!”

“……”

印何似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个满脸写着不高兴的小不点儿。

宁非抬眸便说:“龙族要争抢殿下了。”

印何似不甚在意,道:“抢便让他们来抢,抢走了我把头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宁非忍不住笑了起来。

墨宸霄也跟着咧嘴笑,也不知道听懂了美。

印何似道:“小殿下这几日归你了。”

宁非觉得令人发指,道:“陛下当真如此急不可耐?”

印何似悠悠说道:“二十多年啊,陛下可不是你我二人这种从未开过荤的人,但凡尝过荤腥,再回去吃素可就难得多了,陛下享受过人间至高无上的美味,被逼着戒了数十年,如今美味再次入怀,他又如何能轻易放手?倒是可以理解。”

宁非被这个比喻给震住了,他看着印何似这么个清冷的美人儿,禁不住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对同僚有什么误解。

宁非缓了缓,道:“印祭司,话虽如此,但是,我从昨晚开始,便不曾安生过,总觉得要有什么事情发生。”

印何似勾了勾唇角,将宁非拉到身前低声说道:“你且放心,有什么事情,也不必你我冲锋在前,那位月帝后,速来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也绝不会放任任何人欺负他,不信的话,你就坐等着看好戏吧。”

宁非:“……”

494入剑冢【一更】

开阁日,剑阁百年来头一回打开山门,广纳天下有志之士。

考生们如同海潮一样涌入剑阁,山道两边,每隔一段距离便会站着两位剑阁弟子,看起来颇为威武霸气。

剑阁峥嵘而崔嵬,山道狭窄笔直,若是能够用踏云梯的功夫,或者御剑飞行,倒是还快上一些,不过,剑阁上空不知何处都总是盘桓着锐利的灵流结界,饶是剑阁弟子也不见得能够全身而退,其他人就更是不敢造次了。

剑阁位处于海外仙山,和神武大陆的联系实则并不算太过紧密,而且剑阁素来流派清正不阿,罕少有弟子会入朝为官,追求权势,因此名门世家弟子也罕少会有想要考入剑阁的。

今次,剑阁倒是有不少世家子报名,原因倒也单纯,天下灵脉欠缺,各家各派都风声鹤唳,生怕再有什么动静,而剑阁却是因着和墨沧澜关系甚好,以至于墨沧澜但凡手中有空余的灵脉,便愿意送给剑阁渡过难关,如此一来,剑阁的修仙资源,在这种时候,乃是最为靠得住的,世家弟子在斟酌考量之后,自然愿意来剑阁先度过这段艰苦卓绝的日子。

只是,想归想,真正想要进去,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剑阁考核内容简单,不管是弟子们还是长老们,废话都少,待到考生们悉数到齐,吉时一到,便有人宣布今次考试规则。

规则和以往并无二致,就是去剑冢拔剑,能拔出来就算是入了剑阁,若拔不出来,怎地也不会收。

“这样的考核,未免有失偏颇。”一位被挡在剑冢之外的弟子满是不服,指着自己手中的剑,道:“我自己也有剑,我是能练剑的人,而且,我听说先前剑阁破格收的一位弟子,也不曾入剑冢拔剑。”

“就是!”另一位弟子亦是恼羞成怒,斜着眼睛抬高声音道:“说什么风清气正,一视同仁,分明就是满嘴假仁假义假模假样,真叫人作呕!”

那站在剑冢入口处的剑阁弟子,轻蔑地扫了他们一眼,冷冷说道:“你先前说那不入剑冢拔剑之人,乃是月隐之,他飞升上来,的确不曾入剑冢便被我们带走,但人家自带的便是从剑冢遗落的剑,且是上古神兵,你手中这把——切,恕我直言,我只需要两根指头,就能一下子将其折断。”

“……”

“月师兄的剑,竟是从剑冢落下去的?”月见微看着那一方影壁,清晰地听到那弟子的话,禁不住好奇地朝墨沧澜问道。

墨沧澜摇摇头,道:“我对你之外旁人的事情,都不打清楚。”

宁非抬起头,五味陈杂的看了墨沧澜一眼。

“他的确是自带一把绝世宝剑。”蔺太如笑了笑,道:“那剑的名字为焚天,乃是一把上古杀器,经历过上古神魔大战,不知饮了多少鲜血。自落入剑冢之后,便无人得以将这把焚天拔出来,太阁主曾在坐化之前,特意说起这把焚天,他说若是来日有人能够将其拔除,且让焚天化为己用,便能够成为带领剑阁走上辉煌的人。”

顿了一顿,蔺太如见月见微颇为感兴趣,便又接着多说了几句:“数年前,焚天不知受到了什么感召,突然拔地而起,冲入了下界不知名的地方,从此不知所踪,剑阁还派过不少人马四处打探,却都寻不到消息,直到前些年,大长老突然在闭关之中,感知到了焚天的存在,便立刻派人前去查看,这一看,竟是遇上了月隐之这么个天生的剑修,我自然要将他带回来好生对待。”

原来如此,月见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看来,月师兄的确是天命之人,否则,也不会短短百年,便能够凭借一己之力,飞升仙陆了。那把宝剑,听说还是月师兄的伴生剑,看来,是焚天认定了他。”

白落英倒也忍不住叹了口气,扣着自己的手指头道:“说来也是奇怪,焚天这种上古法宝,本身是有剑灵的,那剑灵也不知怎地回事,像是在大战当中将脑袋磕坏了,以前还住在剑冢的时候,总是成日吵嚷着要找他主人,我也不曾当回事儿,可是后来,焚天突然消失,剑灵也紧跟着失去了踪影,我本以为剑灵是随着剑一起走的,然而月隐之回来之后,那把剑已经成了把没剑灵的剑,效果可谓是大打折扣啊。”

白落英现在仍是郁闷,那剑灵到底跑哪儿去了?

白落英生来便可以与器灵有所交流,尤其是剑,哪怕是没有成灵,他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感知到这把剑身上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白落英修为不俗,但并不大擅长打斗,也不擅剑道,可他却是剑阁唯一一个能够将剑冢上万把剑的名字一一说出口的人,甚至能够与剑身上残存的意识交流,感知剑的存在方位。

这对于剑阁而言,可谓是极其重要。

是以,白落英从入了剑阁开始,身份地位便极高。

白落英百思不得其解,觉得那焚天剑灵对主人那般执迷不悟,他说了不知多少次也掰不过来,也不可能心甘情愿脱离本体,让本体落入旁人手中,可剑灵到底跑哪儿去了?

墨沧澜道:“这倒是个奇事。”

月见微寻思着,好奇道:“剑灵若是脱离本体,会发生什么事情?”

“就像是鱼儿离开了水,鸟儿失去了天空,剑灵失去剑身依托,自身的修为和灵气,就会越来越弱,所以我才颇为担心那小焚天啊。”白落英一脸惆怅,那模样活像是自家的小崽子跑丢了似的。

月见微道:“那就,没别的法子找了吗?”

白落英摇摇头,道:“若是焚天饮血,月隐之倒是可以感知到剑灵的方位,若是剑灵迷失了方向,也会因此而找到本体的位置,但是,月隐之也是个怪人,他除了擦拭焚天的时候,其他任何时候都不会拔剑,自然也颇为排斥让焚天碰上血。”

“……”

月见微道:“没想到来了上界,他还是这么个风格啊。”

白落英点点头,道:“是啊,也不知道这焚天究竟是他媳妇儿,还是他的剑,反正,他连摸都不让我摸一下,抠门得很。”

月见微禁不住一笑,道:“不过,他倒是让另一个人摸过。”

白落英一愣,眼睛一亮,道:“什么人?”

月见微道:“沧澜哥哥的弟弟,名为云泽,亦是月师兄的嫡亲师弟,只可惜修为始终停滞不前,无法飞升上界,要不然,倒是能够引荐给你看看。”

白落英忍不住和蔺太如对视一眼,道:“那小子,该不会是对人家弟弟有意思吧?我看他那样子,非得是极为亲厚,否则绝不可能让人家靠近他的焚天半步。”

月见微也忍不住瞅了眼墨沧澜。

墨沧澜好笑道:“看我做什么?喜不喜欢,我从不干涉泽泽的决定,只是月隐之从未明确地说过,云泽也从来不懂情爱之事,我总不能按着他们的脑袋,逼着他们在一起吧?”

月见微想起墨云泽先前的惆怅和郁闷,以及时不时就会出现的失落,口吻复杂地说道:“有些事情,不太好说,我来之后还不曾和月师兄好生交流过,不如择日不如撞日,待到月师兄安排完今日的招生比试,便与他谈谈云泽的事情吧。”

………………

墨宸霄身为龙族,又在龙蛋当中蛰伏多年,不知吸收了多少天地灵气,破壳的时候,修为甚至比月见微还要高出一筹,天赋自然不会差到哪儿去。

剑冢拔剑,虽说要看和剑道之间的缘分,但若是天赋极高、修为不俗,上万把剑中总是会有能拔出来的。

剑冢虽为剑阁圣地,但并非唯有在开阁招生的时候才会打开,但凡有外界符合标准的强者,得了剑阁允许,都可以进入剑冢挑选适合自己的宝剑。

墨宸霄在剑冢之中,挑挑拣拣,逐渐入了深处,他能拔出的剑不在少数,但拿到手中提了提,总觉得没有一把是真的称心如意的。

墨宸霄虽隐姓埋名,不想让旁人认出他来,奈何此次同来的,还有不少帝都的世家公子,当中也有不少人曾见过墨宸霄,他的身份自然掩盖不住。

萧景熙走了过来,凑到正认真挑剑的墨宸霄身边,道:“殿下,你可有入眼的剑?”

墨宸霄看了他一眼,道:“还没挑选出来,不过,我定然能在三日内,将适合我的那把剑找到。”

萧景熙乃是萧家嫡孙,是个看起来虎头虎脑的小孩子,平日里和墨宸霄的关系还算不错,不过,当墨沧澜询问墨宸霄是否需要将萧景熙召入宫中,给他做伴的时候,墨宸霄想了想,仍是拒绝了。

“孩儿虽然很是喜欢景熙,但是我知道他们萧家一直对父皇不够尊重,还想要将景熙的姑姑,嫁给父皇当妃子,他们让景熙接近孩儿,就是为了从我这里,套出话来。”墨宸霄一副小大人的样子,颇为认真地说:“孩儿不想让父皇多虑为难,倒也不必让景熙入宫了。”

墨宸霄人缘不错,和各大世家的小辈都能说到一起,但是他不会对谁特别亲近,在皇宫之中,最为信任的人便是墨沧澜,除此之外,印何似和宁非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他自然多了几分亲近和信赖。

萧景熙跟着墨宸霄一起找剑,自己却并不动手。

墨宸霄道:“你不打算寻一寻你的剑吗?”

萧景熙摆摆手道:“我萧家世代都是以乐律为主,我已经有了通灵鼓,不需要再多找其他法宝了。法宝不在于数量多,而在于趁手,况且,剑阁开阁便有规定,若是拔出了剑冢的剑,就必须入剑阁修炼剑道,我也不想修剑。”

墨宸霄抽了抽嘴角,道:“你既不想修炼剑道,也不想入剑阁,那来这里做什么?”

萧景熙摸摸鼻子,傻乎乎地说道:“我爷爷非要让我过来,说要看看你都拿了什么剑。”

墨宸霄:“……”

他有点儿同情萧家那个老家伙了。

生个孙子,居然这么单纯。

这可不像是萧家人啊。

墨宸霄语气略显复杂,道:“那可真是难为你了。”

萧景熙道:“啊,不难为啊,刚巧我也不想修炼,能出来玩耍,我还很是高兴。”

墨宸霄继续挑捡,道:“那你开心就好。”

萧景熙兴冲冲的跟在墨宸霄身后,与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听闻到的趣事。

495吾为你父【二更】

萧景熙兴冲冲的跟在墨宸霄身后,与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听闻到的趣事。

越是靠里面,剑冢的剑便越是有来历,但许多人都发现,剑冢仿佛有一种无形的阻拦,许多人到了某个地方,便会寸步难行,让他们只能放弃。

墨宸霄走到深处时,周围已经没几个人了。

偌大剑冢宛若一片荒芜的墓地,零零散散地以各种角度插着形态各异的古剑,给人一种苍凉大气的感觉。

萧景熙已经被挡在外面,此处唯有墨宸霄一人。

他看到了一把宛若银龙的长剑,周身闪着锐利的冷光,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然而看在墨宸霄眼里,却只觉得颇为柔和,仿佛在召唤他过去。

墨宸霄心中一动,禁不住惊喜地想:便是它了。

然而,当墨宸霄想要拔剑的时候,突然一道冷光闪过,周围的大地剧烈颤动,银龙扭曲地化作了实质,黑云瞬间弥补整个世界,让墨宸霄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不知是谁尖锐地笑了起来,那声音听在耳中,宛若刀子在石头上刮擦,听多了便感到几欲作呕。

墨宸霄冷喝道:“何人作祟?”

黑雾之中,突然冒出了一只巨大的黑龙,龙头看起来颇为狰狞,呈现出倒三角形状,黑龙吐着红芯子,用一双浓金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墨宸霄,道:“你本是上古神龙后裔,何与人类为伍,竟堕落至此!”

墨宸霄皱了皱小脸,毫不畏惧地看着它,道:“上古神龙又如何?我是我爹爹孵出来的,关你何事?”

黑龙桀桀冷笑数声,道:“龙族乃是百麟之首,七千年前,更是这紫泽仙陆雄踞一方的霸主,紫泽仙陆本是妖族地盘,人类只配给妖族当奴做衬,自人族之中,有一位沧君横空出世,带着一只背叛妖族的麒麟,于神武大陆将龙族驱赶至遥远的不死海,将白虎一族灭族,将凤凰一族赶至深山,将玄武一族彻底抹杀,又在神武大陆这片灵气最为浓郁的神陆,建立了天圣皇朝之后,足足七千年,妖族始终是为奴隶,世界被人族统治。”

墨宸霄面色沉沉,冷冷说道:“你说这些,又想证明什么?七千年前的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现在拿出来再行说道,有什么意思?”

黑龙突然竖起了脑袋上的肉扇,一双翅膀也横开来,看起来凶猛异常。

“你生身父母,乃是死在那场上古大战之中的龙皇龙后,你亦是险些蛋碎龙亡,乃是你母亲拼了最后一口气,用龙息精血护住你,让你陷入沉睡之中,投入下界藏匿,如此方得造化重生,如今,你竟是认贼作父,简直可笑至极!”

“……”

墨宸霄盯着他,道:“你如何知道我生身父母究竟是谁?你到底是什么妖物?”

黑龙道:“吾亦是龙族,奈何大战之中,被封印修为,打入深渊之地,险些身死,如今终于醒来,得以分身云游,却见到你竟是给仇家当宠物,当真气煞我也!”

墨宸霄抽了抽嘴角,道:“你才当宠物,你全家都是宠物,我只是个才没多大的小银龙罢了,不懂那些深仇大恨,我只知道,爹爹为了我,已经将弥足珍贵的龙息送给我,我才得以破壳,养育之恩大于天,我才不当那恩将仇报之徒。”

“笑话!”黑龙愤怒地说道:“你那口中的爹,送你的龙息,本就是你亲生母亲留下来的,原本就该是你的!他倒是心机深重,借花献佛,惯是会伪善,当真狡诈,可恨至极!”

墨宸霄突然愣住了,盯着他道:“你说那龙息本就是我生母的?”

黑龙冷道:“不错。”

墨宸霄道:“你有什么证据?空口白牙,难道一句话便要让我信了吗?”

黑龙道:“待你成熟之后,便会自然得到龙族传承,唯有生母龙息,方能被蛋吸收,你亦是可以去询问不死海龙族,便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

墨宸霄沉默下来。

若是可以证实,这话自然不会造假。

妖兽与人类不同,妖兽对于母亲极为依恋,这是与生俱来的本性,如若那龙息当真是墨宸霄生母的,那所有予以他生命之人,便是龙母。

可如此一来,月见微又算是什么?

墨宸霄道:“可他们,待我很好。”

黑龙桀桀地又笑了起来,道:“天命轮回,报应不爽,世上唯有一只雄性麟子,也永远只有那么一只,当年沧君封神,却又未曾度过天劫,魂魄轮转进入轮回当中,如今这两人究竟是谁,不言而喻。若真如此,你与他们,可是有着杀父弑母的血海深仇,你当真,妖认贼作父吗?”

墨宸霄蓦然瞪大了眼睛,宛若被雷劈中,动弹不得,他浑身抖觉得发冷发抖,一股股沁凉的寒气从心底的某个地方涌出,心中宛若出现了一个大洞,叫他四肢百骸都如同僵直。

眼看墨宸霄这等反应,黑龙颇为满意,道:“妖兽一族,也的确是时候重新回到紫泽仙陆巅峰了。”

墨宸霄皱起了眉头,沉思了好一会儿,道:“你究竟是谁?”

“我?我是谁,到也不需要这时候告诉你,但你要知道,你的身份,乃是龙族如今最古老的血脉传承唯一之人,你身上肩负着整个龙族崛起、甚至妖族崛起的重担,这就够了。”黑龙的声音带了几分沧桑的意思,继续道:“你可继续蛰伏在那两人身边,只需听我召唤你、给你分派任务便就够了。想必,你也想要终有一日,能够重新见到你的母亲吧?”

墨宸霄紧紧抿着唇,死死握着拳头,看着周围沸腾的黑雾,再盯着那对他不知是善是恶的黑龙,片刻之后,才松懈了力道。

“如今,隐圣帝君已经位及人皇,他的修为也是当世最强之一,况且,据我所知,妖兽一族并无能够与其抗衡之人出现,妖族势弱,你又如何能够凭着一己之力,想要颠覆人类的政权呢?”

墨宸霄虽外形是个小孩,说话做事也像是他这个年龄的人,但是,毕竟是已经在蛋内听了外界人言人语多年的龙族,哪里会是同龄人的心理?

黑龙笑了一声,道:“这你就不必担心了,四野之内,皆是吾布下的探子,包括那隐圣皇身边,也有蛰伏许久的暗土,如今,只需得杀了隐圣皇,一切就将重回正确的轨迹。”

“……”

墨宸霄冷冷盯着他,道:“纵然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但是,你若不曾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我亦是不会信你一句话,你行迹鬼祟,不敢露出真容,便已经落了下等,叫人不可信任!”

墨宸霄不好糊弄,他不想虚以委蛇,也不愿叫这黑龙再来寻他,索性便强硬几分。

那黑龙将巨大的脑袋凑过来,一双浓金的眸子死死盯着墨宸霄,半晌之后,方才缓缓说道:“吾是你父。”

“我父?”墨宸霄一下子愣住了,带了三分警惕七分狐疑,道:“我父亲应当是隐圣皇那样顶天立地的绝世之人,又怎能是你这种行迹猥琐鬼祟的怪龙?你又该如何自证身份?”

黑龙似是有些愤怒,但仍强忍着怒火,道:“吾本比那贼人威猛多了,却因在深渊地狱之中被押了数千年,备受折磨,才至于此,你若不信,待我来日本体与你相见,你便能立刻感受到父子血脉了。”

墨宸霄怔然片刻,捏紧了拳头,道:“那便等日后,你与我相见再说吧。”

……………………

“杀了隐圣皇?”龙尧皱着眉头,朝着那提出意见的长老看去,道:“那容澜自从回归,修为便已经到了小尊位,只差半步就是大尊位了,你倒是说得轻巧容易,本王又如何下手?”

青昊长老乃是龙族德高望重的长老之一,在龙族其他三大长老沉入海底、避世不出之后,青昊长老便是龙族真正的决策者。

就连龙帝也会听他的劝导。

如今,青昊长老竟是要龙族去杀了隐圣帝君,这让龙族大皇子龙尧都觉得不可思议。

青昊长老摸了摸两撮儿胡须,道:“先前,我说龙族可以暂且一番,不要成为隐圣皇心中的出头鸟,不过是因为龙族和隐圣皇在下界的时候,出现了一番误会,只怕是会成为隐圣皇对付龙族的原因。暂避之后,隐圣皇果然只对麒麟世家下手,也算是对我们有个警告,算是暂且放过我们。”

“那又是为何要铤而走险?”

“因为一个人回来了。”青昊长老沉了沉眸子,道:“那个叫月见微的,隐圣皇已经基本上下令将其定为帝后了,这月见微,想来殿下也熟悉,便是那只雄性麟子的麒麟崽子,我龙族求了多年,却仍是求而不得,这月见微对龙族的深仇大恨,许是要比隐圣皇要深刻多了,他若成了帝后,龙族还有好过的日子吗?”

龙尧脸色一沉,道:“竟然是他,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大的本事,将隐圣皇迷得五迷三道神魂出窍。”

“还有孤渊无华,不知殿下可还记得。”

“记得,怎可能不记得?”龙尧嗤笑一声,道:“那也是个蠢货,若是乖乖地嫁给本王,老老实实诞下龙族后裔,哪儿有之后身死道消的下场?本王对他印象深刻,觉得这就是个蠢货。”

青昊定定看着一无所知的龙尧太子,道:“现在有传言说,昔日的孤渊无华,就是今日的月见微。”

龙尧:“……”

龙尧脸上的轻蔑笑容突然僵持住了。

什么?竟是月见微?

“他哪儿来的轮回转世?舍魂咒难道是假的吗?”龙尧觉得不可思议,当年他亦是见过孤渊无华,曾给孤渊无华下了舍魂咒,来换取寒无双重回下界。

这种舍魂咒一旦成型,就意味着只有今生没有来世,人在死的时候就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青昊长老倏然一眯眼睛,道:“舍魂咒?你怎会知道?”

龙尧露出了得意之色,道:“这有何难?当年,容氏里面可是有人在帮衬着龙族,当着我的面,亲自给孤渊无华下了舍魂咒,我亲眼所见,自然晓得。”

青昊长老当年尚在闭关,对此事并不知情,之后龙族也并未把寒无双放在眼中,出关之后,青昊长老只听族人偶尔在说起龙族多年不曾有纯血统后代出生的事情时,提起过那险些就嫁入龙族的孤渊无华,除此之外,再不曾多听说其他。

496龙族之忧【一更】

却没想到,多年之后,有人突然告诉他,当年被龙族残害至死的寒无双,竟然就是容澜去下界历劫的分身,而孤渊无华,便是寒无双的道侣,直到那时,青昊才恍然觉得大为不妥。

如今,龙尧竟是又牵扯出了容氏之人。

青昊更是觉得头大如斗,道:“容氏为何要管龙族的事情?”

龙尧尚未察觉不妥,自然而然道:“且苍茫大陆那弹丸之地,竟是麒麟世家分家能出一个雄性麟子的事情,还是他告诉我的,我与那麟子订婚的事情,也是他一手促成。我给了他不少好处,至于他到底为何想要出手帮我,定然是因为,本王能给他想要的东西罢了。”

青昊深吸口气,强忍住骂人的冲动,道:“他从你手中,要去了什么?”

龙尧道:“要走了几只蛟龙罢了,说是用来双修以供提升修为,倒也说得过去,毕竟那是个人类,蛟龙虽比不得真龙,但血脉也算是有十分之一二真龙气息了,若是能和人类双修,对人类而言,也的确有不少好处。”

青昊额头青筋暴起,没想到龙尧竟是会蠢到如此地步。

他早知龙尧是个扶不起来的蠢货,仗着年龄最大、修为不俗,在龙族一呼百应,簇拥者众多,便是如此肆意妄为,连同族的性命也不放在眼中,便直接拿与旁人做了交易。

龙族虽以强为尊,奉行奴隶制度,但是,蛟龙怎可能是奴族血统?

难怪族内反对龙尧成为太子的呼声,这些年来越发高涨,就连青昊都觉得此人似是无药可救。

可偏偏,龙尧还不自知。

青昊长老耐着性子,道:“所以,那容氏之人,究竟是谁?”

龙尧一摊手,道:“我不知道。”

青昊下巴险些掉了,道:“你不知道?”

“是啊,我就是不知道啊,他又不曾告诉我他叫什么,而且也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龙尧理所当然地并未察觉到任何不妥,道:“长老又该问我,那又如何确定是容家的人,这点我可以告诉你——他身上有容家人的命牌,容家的命牌长得颇有特色,乃是上古血玉炼制的,从这点我可以肯定,他必然是容氏之人。”

“荒唐!”

青昊长老顿时勃然大怒,恨不得掀了桌子,声音抬得颇高,道:“容氏之人,如何能够为了你那么点蝇头小利,就撺掇你与容澜为敌?那人分明是想要容澜彻底死了,再无回来的可能,他若是容氏,必然是想要将容澜的位置,取而代之。你这个蠢货,便就是个被那别有用心之人当成枪杆子使唤的出头鸟,如今可好,容澜回归,登入帝位,就连那孤渊无华都转世轮回,成了如今的月见微!”

青昊长老唾沫星子喷了龙尧一脸,声音吼得连门外的侍卫都吓了一身冷汗——

“你害过他们一世,这笔血海深仇,他们必然已经记在了龙族头上,自那隐圣帝君登基之后,头一个敲打的,便是龙族,龙族若真做过故意残害两人的事情,你当真以为,隐圣皇会给龙族留下后路吗?”

龙尧亦是被吓了一跳,方才还在洋洋自得,现下很快便露出了怂态。

龙尧有些惶惶然,道:“长老倒也不必如此动怒,龙族可是天族世家,和容氏平起平坐,隐圣皇不过是小尊位,长老不也一样是小尊位么?我早就猜测,那容澜必不可能有那个胆子,来找龙族的麻烦。”

青昊长老简直被这种蠢话给气笑了,指着龙尧的鼻子道:“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你当真以为,同为天族世家,容氏和其他世家,都可平起平坐么?我告诉你,别以为三百年前容氏被七星困北斗之阵,赶下那至尊皇位,就当这紫泽仙陆是各家共管的了。”

龙尧不大满意,道:“难道不是么?”

青昊道:“自然不是!皇位轮流坐不假,皇位谁能坐得稳也需得看各大天族世家的眼色,也是不假,但是,家族里面真正能够和在皇位那家子平起平坐的,唯有一家,便是印家!

印家家主支持谁,谁就能够坐得稳,谁就是正儿八经的天命所归,三百年前,印家家主尚不是印何似,而是印何似的族伯,那老家主得了世家诸多好处,才动了歪心思,绕了天命星盘,给容家添了如此多的麻烦,将容家拉下皇位。

可帝星紊乱之后,紫泽仙陆灵脉悉数溃散,人人惶恐难安又不得其法,直到前些年印何似回归,夺回了印家家主之位,以他那族伯的性命和鲜血祭天,亲自叩首认错,这才让乱了的天道轮盘重新回归正轨,之后才又迎回了容家准帝。”

说得过多,青昊长老有些气息不稳,看着那目瞪口呆不知听没听懂的龙尧更是忍不住来气。

龙尧愣了一会儿,这才突然察觉到哪里不妥。

哪怕是龙族,也不敢轻易招惹印家,这一家子乃是真正最接近天道的人,每坐化一个,便会留下一些濒死之时窥测到的重要天机,为整个紫泽仙陆的未来指明方向。

且印家代代出军师,族人修习的道法颇为神秘,是外人永远窥不到皮毛的秘术。

仔细一想,似乎天圣皇朝历代皇位更迭,背后都有印家的身影。

如今的印何似,乃是与容澜从小便认识的,他带领的印家,对容澜极为支持,可以说是举家族之力而举之了。

龙尧仍是不曾想明白,道:“可印家支持,难道就意味着容家比我们都强吗?”

青昊冷笑,道:“这话你说对了,还真是如此。”

龙尧一愣,道:“怎么可能,若是真强,又如何短短几千年内,又那么多非天族世家的人,坐在皇位上,又很快被弄下来?你看那宁家,不也是当了几天傀儡,就下来了么?”

青昊像是看傻子似的,眼神写满了不满,道:“你可曾见过印家家主何时曾去给皇朝当祭司的?”

“……”龙尧顿了一顿,说不出话来。

印家从来都是小辈前去当祭司,入主祭祀神殿,似是印何似还是第一个历劫归来,成为家主之后,以家主身份再次成为祭司的。

“别看印家皆是窥天之人,但印家家主能去祖地得到的传承和窥测到的天机,远超印家其他所有人加起来的总数,我活得够久,才知道唯有得了印家家主认可的尊皇,才是天命所归,才是当世最强,否则,印家凭什么要甘心为臣?”

“……”龙尧宛遭雷击。

青昊深吸口气,平息怒火,看着龙尧,缓缓道:“所以,如今若不然就将那隐圣皇给直接杀了,以绝后患,若不然,龙族便要俯首称臣,退居深海,再不踏入那神都半步,至此以后,从天族除名,方能解了那隐圣皇的心中之恨。”

“这绝无可能!”龙尧露出了愤恨之色,捏着拳头道:“我不信什么天命所归,也不信印家竟是能有如此能耐,龙族已经一再退却,如今早已退无可退。深海之中,灵脉殆尽,这些年罕少有龙蛋破壳,族人亦是少有修为可提升迅速的,若是不与那隐圣皇争抢,不必容澜动手,龙族便会自取灭亡!”

青昊点点头,总算是露出了些许赞同之色,道:“是以,我从一开始便要龙族想方设法,联合旁人,取了那隐圣皇的性命。寒家、容家和印家,皆是将容澜当成救世之人,仿佛没了他,这紫泽仙陆就不复存在似的,我却不信这个邪。更何况,龙族乃是妖族,与人族素来早有嫌隙,只能维持表面的和平罢了。好在我早些年,在得知容澜本体所在之处时,早已托人将魔种种在那容澜体内,方给我们,留得一线生机。”

龙尧一听,顿时露出惊喜之色,道:“此话当真?”

青昊扫了他一眼,道:“我可比你靠谱多了。”

龙尧笑道:“这是自然,不然您如何能成为龙族大长老呢?”

青昊甩了袖子,负手而立,道:“解决隐圣皇之事,并非一朝一夕可为,倒是他膝下那名为墨宸霄的皇子,本是我龙族后裔,我曾与他打过照面,可知他血脉醇厚,更是一位可孕龙子的双体雄龙,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将他夺回来。”

龙尧点点头,眸中露出了痴狂之色,道:“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条双体雄龙,本王势必要得到。”

青昊扫了他一眼,道:“既然如此,那殿下还请去萧家,走一趟吧。”

龙尧道:“萧家?”

青昊道:“萧家死死盯着后位,如今若是后位无望,萧家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敌人的敌人,便是同盟,龙族如今不适合再出面,且远在不似海,还是让萧家多出一份力罢。”

龙尧点点头,道:“我这就动身前往神都。”

青昊眯了眯眼睛,道:“我也是时候动身,去会会那月见微了。”

………………

剑阁的考核,很快便落下帷幕。

三日之内不曾挑选出趁手宝剑的,便与剑阁无缘,要在当日便下山离开,挑选出来的,均要留在剑阁,日后拜师学艺。

此次剑阁,总共只留了三个人。

两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

年龄都不大,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罢了。

墨宸霄也在其中,他手中握着的那把剑,样貌如同灵蛇,通体呈现出银霜色,有不大明显的青色鳞片覆盖剑身,墨宸霄给它取名为“青蛇”。

“青蛇这名字,听起来不够大气。”墨沧澜品评道。

“那不如,父皇和爹爹给它重新起个名字。”墨宸霄抱着剑,道:“爹爹,你说呢?”

月见微揉了揉他的脑袋,道:“你喜欢便好,管你父皇做什么?反正这剑,将来又不是他要用。我觉得青蛇便是名如其剑,难不成每一把剑都要起一个霸气的名字,才能是剑吗?”

墨沧澜道:“我也没说不行。”

月见微抬高声音,道:“你提出了反对意见,蛋蛋就会觉得你不喜欢。”

墨沧澜投降:“好好,我什么都不说了,总行了吧?”

旁边,白落英瞅着这把剑,道:“殿下倒是好眼光,这把青蛇,已有七千年的历史,虽尚未修出剑灵,却也距离灵智大开没有多远了,青蛇亦是从上古流传下来的宝剑,只是它命运不好,因着主人死得太早,便流离在外,无人问津,不曾见过血光。这还是之后剑阁初代阁主,广招天下名剑,让它们尽数长眠剑冢,此剑方得召唤,得了去处。”

497入冰宫【二更】

白落英是个识剑之人,他看着青蛇,再看看墨宸霄,便真心替他高兴,又觉得这墨宸霄样貌着实可爱漂亮,便忍不住道:“小殿下,你可愿拜入我门下修行?”

蔺太如抬眸看向白落英,道:“师兄,你不是素来不收徒弟么?况且,你的剑术,似乎并不能划入宗师之列。”

白落英瞪了蔺太如一眼,道:“瞧你说的这话,成何体统?你还当我是你师兄吗?我虽剑术不比你强,但那是因为我太懒,也不喜欢练剑,这并不意味着我的剑术造诣不到宗师级别。”

蔺太如噎了一下,有些尴尬地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你我的年龄与小殿下相隔太远,倒不如让年轻的后辈教他练剑更好。”

白落英道:“年轻的后辈?你倒是谁?”

蔺太如道:“月隐之。”

白落英沉默了。

月见微也没想过蔺太如居然会想着让月隐之给小家伙当师父,颇有些担心,道:“月隐之似乎不太合适,他性子太过清冷,惯是喜欢独来独往,不见得愿意多个徒弟。”

蔺太如想了想,道:“但隐之曾与我说过,他在下界的时候,曾带过一位师弟,那位师弟与他关系甚微亲密,每日一同练剑,一同吃饭,他甚是怀念那段时光,还感慨自己飞升太快,应当等等那师弟才是,我便想着他许是觉得孤单寂寞,想要有人陪伴。”

“……”

月见微觉得稀罕,又觉得理所当然,心中也舒坦不少。

毕竟,并非只有墨云泽那么个小蠢货,成日闷闷不乐地在心里惦记着月隐之,如此一来,倒也算是均衡许多。

“师弟归师弟,师父归师父,月隐之需要的并非徒儿,而是师弟,所以还是给宸霄换个师父吧。”月见微笑着说道。

白落英大手一挥,道:“就跟我了,整个剑阁,我是唯一一个会吃会玩儿的,其他的不是冷硬如铁见到姑娘也不会撩骚说好听话的喊喊,便是成日只知道练剑不知道享受美好人间的剑痴,我看小殿下颇有灵性,可千万别跟着师弟修习成了他那模样。”

蔺太如苦笑:“……”

此事便就这么定了,墨沧澜的意思,只是想给墨宸霄找一处能够避难之所,世外桃源,不愿让他过早地接触到残酷无情的明争暗斗,至于他师父是谁,能否学到多少,倒并非最重要的,修为一说,关键还要看各人造化。

墨沧澜道:“日后在剑阁,要与人好好相处。”

墨宸霄点了点头。

月见微殷殷叮嘱:“若有人欺负你,你就往死里打他,看他下次还敢不敢。”

墨宸霄又点了点头。

墨沧澜道:“明日我与你爹爹去过冰宫,便要回神都了,许是几年都不能再见面,你若是想念我们,便给我们传音,空闲的时候,我与爹爹都会来看你。”

剑阁弟子在未能成为独当一面行侠仗义的剑侠之前,不得离开山门半步,哪怕墨宸霄是如今天圣皇朝唯一一位皇子,也不例外,墨沧澜既将他送入剑阁,自然早已默认了剑阁的规矩。

墨宸霄颇为乖巧懂事,仰着小脸道:“父皇放心,宸霄自是清楚。”

月见微心中颇为不舍,他与这小银龙才刚刚见面,便又要分开,总觉得愧疚又心疼,他不愿将小银龙独自留在剑阁,便寻思着说道:“宸霄修为不俗,不能只看他年龄,我倒是觉得,他跟在你我身边,也未尝不可。”

墨沧澜看着月见微,不曾动摇半分,道:“盯着他的人着实太多,我不愿让他有半分涉险的可能。”

月见微见他如此坚持,也不再多说,只抱起墨宸霄,在他脸蛋上亲了又亲,道:“爹爹会想你的。”

墨宸霄眼圈有些发红,但仍是强忍着不哭,道:“我也会想爹爹,待我学成之后,定要早日下山,与爹爹相见,到时候,宸霄一定会做一个好哥哥,替爹爹照顾弟弟妹妹们。”

月见微觉得有些好笑,又心中颇为熨帖,道:“当真没白疼你。”

墨宸霄低着脑袋,思索了片刻,才鼓起勇气道:“爹爹,父皇,待你们临走之前,我许是有事情要告诉你们。”

月见微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说:“那爹就期待一下了。”

………………

第二日,墨沧澜和月见微随着蔺太如与白落英一同前往神女冰宫,同行之人还有印何似与宁非。

宁非这些年来,替墨沧澜背了不少锅,也做足了挡箭牌的姿态,又因为胸怀若谷、为人正派,深得墨沧澜信任,从此次前往剑阁,墨沧澜只带了他与印何似,便能窥出一二来。

当然了,墨沧澜本意也是为了继续让宁相扮演“独宠妃嫔”的角色,却不料能在此处与月见微重逢。

不过,宁非没了挡箭牌的身份,自然还是白无相,他算是为数不多知道墨沧澜身体状况的人,也曾翻阅古籍,寻找由来,又亲自寻找丹心阳替墨沧澜疗伤,让他同行也是理所当然。

月见微是今日一早才彻底了解墨沧澜的身体情况,他替墨沧澜把了脉,也游走了周身的筋脉穴道,却是一点问题都不曾查出,这让他更是心神不宁。

“所以早些日子,我也没打算告诉你,就是怕你心情不好。”墨沧澜牵着月见微的手,一边走在冰宫的冰道中,一边安抚道:“不过,倒也真没想过瞒着你,毕竟你是我最亲近的人了,我还指望着你替我疗伤呢。”

月见微的脸拉得老长,恨不得甩了墨沧澜的手,咬牙道:“我早便觉得有问题,只是你绝口不提,我还以为自己多虑了。那双生镜中,我分明看到了紫黑气流,亦是看到了你的紫瞳,但义父他们,却丝毫不见,时间久了,我甚至怀疑自己记错了。”

“你竟是可以看到。”墨沧澜露出了意外之色,道:“我那时候,只觉得体内涌出一股难以控制的灵流真火,叫我心中感到极为暴躁难安,恨不得将所有监视我的人,都给悉数杀了,我虽闭着眼睛,却也能”感知”到盘桓在我头顶的些许紫黑之气,只是,却从未想过会有人看到。”

墨沧澜自是知道有人在外面可以看到他的一举一动。

那双面镜,他随身带进去了一面,只是觉得月轻鸿所言不无道理,他在里面发生什么,外界若是一无所知,便若真出了事情,连挽救地机会都无,虽然墨沧澜总觉得不会出什么意外。

为了叫月轻鸿放心,墨沧澜还是乖乖带了进去。

原本一切都是正常的。

直到他分身魂魄彻底与本尊融为一体,墨沧澜才终于察觉到不妥。

他变得无比暴躁,极度不安,甚至有种想要毁天灭地的冲动,然想要将这世上一切美好,都悉数摧毁,如此方能得到内心的平静和安详。

不过,墨沧澜到底是迅速醒悟过来,他用了多年的时间,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纵然犯病的时候有点疯傻与寻常大不相同,也不至于彻底丧失理智。

“若真是如此,那给陛下造成影响的东西,必然就在冰宫之中。”蔺太如道。

白落英琢磨着,望着晶莹剔透此时却充满了严寒之意的冰宫,道:“冰宫乃是历代阁主闭关修炼之地,里面有白虎圣兽坐镇看护,邪祟理应无法靠近半分,光是寒冰剑意,就非是寻常人能受得住的,冰宫看守森严,询问过守宫弟子,也发现根本无人踏足冰宫……所以,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印何似手持罗盘,道:“冰宫之中,未见邪祟。”

“那就去里面看看。”

冰宫共有三层,当初墨沧澜便是在最上面那层最中央的大殿里面闭关修行的,而他的本尊,亦是早就放在这冰宫三层之中足足三百余年。

到了三层中心处,一只身上有着黑色纹络的吊额白虎远在高台之上抬起了眼眸。

这便是上古遗留下来的唯一一只白虎了。

如今白虎一族近乎灭绝,这只还是初代剑阁阁主的契约妖兽,因此得以活了许久,未曾在上古人魔妖三族大战之中,被人讨伐杀死。

白虎看到群人,站了起来,声音苍老,道:“来此作甚?”

蔺太如对着白虎行了一礼,颇为恭敬地说道:“白虎帝君,有些事情,想要询问,不知帝君可否予以解答。”

白虎道:“哦,尽可问吧,本尊老了,许久不曾与人说过话了。”

墨沧澜眸子微微一眯,道:“当日孤回归本体,周围唯有阁下在护法,孤想知道,为何行至半途,忽有黑紫之气入体,对孤造成侵扰。”

白虎撩了下眼皮子,道:“那黑紫之气,乃是从你自己本体之中带出来的,并非外界使然,这一点,你竟是反过来问本尊,岂非本末倒置?”

月见微露出了错愕之色,道:“此话怎讲?”

白虎盯着月见微,道:“你上前来几步。”

“……”月见微有些迟疑,但很快便甩在脑后,款步上前,站在高台下方,仰着脸道:“阁下可是有什么事情?”

白虎帝君突然一跃而下,落在了月见微身边,一股强大的气息扑面而来,让月见微几乎不敢动弹。

墨沧澜想要过去,却被印何似阻止。

蔺太如道:“陛下放心,白虎帝君并无恶意,它从不伤人。”

白虎围着月见微嗅了嗅,又转了两圈,突然说道:“你身上的气息,着实熟悉,似是已经快一万年不曾嗅到过了。”

月见微有些费解,呼吸也不大顺畅,道:“阁下这是何意?”

白虎又一跃回了高台,看着那容颜陌生又有些熟悉的月见微,眯了眯眼睛,道:“本尊已经不记得当年那只麒麟的模样究竟如何,只隐约记得他是个通体雪白长着一双翅膀的麒麟崽子,平日里跟在沧君身边,甩着尾巴,眯着眼睛,一副万事不入眼的威风凛凛模样。只可惜,后来那麒麟被人所害,殒命于鸿蒙顶中,沧君勃然大怒,悲痛欲绝,至此之后心性大变,杀了诸多参与其中之人,心魔许是那个时候,便已经种在了沧君的心里,再加之后又苦练重生之术,修得走火入魔,被天道制裁,殒身而亡,便更是对魂魄命数有极大影响。”

众人听得皆是一脸懵逼,不明白白虎帝君为何提起了那么久远的传说。

不过,饶是月见微并非来自神武大陆,也绝不可能不曾听闻沧君的传说。

498沧君【一更】

曾经紫泽仙陆还是一片灵流驳杂的蛮荒之地,妖兽横行霸道,性喜吃人,还将人类当成奴隶玩物对待,人族毫无地位,宛若人彘一般,死伤惨重,只能如同牲口似的跪在地上为妖族做事。

那是人族恨不得从历史上彻底抹去的一段岁月。

唯有沧君横空出世,天命所归,这个可上天遁地似乎无所不能无所不会的男人,率领人族发起反抗,在短短数年之内,便已经将魔族打退,将妖族从灵气最为浓郁的地方驱逐出去,龙族退居遥远的不死海,白虎一族几近灭绝,妖族从东道主的位置退却,萎靡不振,疲软至极,在之后的几千年内,逐渐沦为了人类的附庸。

沧君之名,在整个紫泽仙陆口耳相传,威震四海八荒,成为人间至尊的象征,而天圣皇朝便是沧君所建,所设下的第一条亘古不变的法则,便是唯有人族可登顶皇位。

就是这么一个神一样的男人,到了今日,许多人都已经开始怀疑他的存在,究竟是后人杜撰,还是确有其人,毕竟,有关沧君的事迹虽然广为流传,但他留下的痕迹却屈指可数,甚至连一副画像都不复存在。

墨沧澜道:“阁下说起沧君,可是与孤曾有渊源?”

白虎帝君并不作答,而是继续说道:“沧君率领人族翻身,其造化足以封神,沧君成为这紫泽仙陆名副其实的法则制定者,他曾定为龙族定下法则,便是龙族唯在海中方可翻云覆雨,离岸便化为蛟,从此将龙族困死在不死之海。他亦是曾定麒麟一族,唯有一只麒麟一体双生,雌雄同体,可为他孕育后代。此间大陆,法则皆为沧君所定,他乃是真正的人间真神。”

“……”

冰宫之中,一片死寂,白虎帝君所言可谓是令人震惊,尤以墨沧澜和月见微为首。

这话中含义,不言而喻,沧君下令龙族退守不死海,倒也无可追究,然而对麒麟世家下的那奇怪的法则,着实叫人很难不浮想联翩,毕竟,如今唯一一只雄性麟子,便是月见微。

那沧君是谁,不言而喻。

墨沧澜蹙了蹙眉,道:“几百万年间,自仙陆有所记载开始,麒麟世家便罕少有雄性麟子诞生。”

白虎帝君慢悠悠地说道:“的确如此,毕竟在麒麟一族传承之中,雄性麟子乃是祸族之身,会给整个家族带来灾难——数千年前,沧君身边那只雄性麟子,不正是如此?他为了沧君,叛离家族,将原本为仙陆五圣之一的麒麟世家,驱赶出神武大陆,流放在一个弹丸之地,世代为奴。不过,沧君那话,倒还有另一句——纵轮回斗转,雄性麟子将永生永世,伴其而生。”

月见微顿时头皮发麻,彻底明白了沧君当时立下这种法则的意义何在。

雄性麟子是百万年难得一见的特殊存在,纵然转世,也不尽然会是麒麟,而那沧君也是个极为自私之人,他许是预见到了自己的轮回,为了让那雄性麟子在来世也能伴他左右,便立下此等逆天法则,给了雄性麟子一个重临世间的机会。

法则在上,无人可逆。

月见微禁不住想,也难怪这短短几百年间,就出现了两只雄性麟子——孤渊无华和他。

如今,事实证明,孤渊无华便是他,他便是孤渊无华。

可如此一来,若沧君法则不曾被人更改,白虎帝君所言非虚,这岂非证明,他就是数千年前沧君身边的那只麒麟崽子?沧君又是谁,不言而喻,必是墨沧澜不错了。

虽有些难以接受,但若是事实,倒也无妨,毕竟那么多年前的事情,早已无人记得,也和今生今世关系不大,是便是了。

可是,有一点却让月见微极为在意。

“阁下方才说,沧君苦练重生之术,被天道制裁,又是何意?”月见微凝眉问道。

白虎帝君重新窝在了高台上,声音悠悠道:“重生之术本就是这世上最逆天的道法,且没有之一,时间洪流滚滚向前涌动,生死有命,天道无常,死了便是死了,又如何能够重新来过?是以,沧君虽尊为人间真神,知道重生之术究竟该如何使用,却也未能修炼成功,逆转那麒麟的命数,反而还落得个走火入魔、身死道消的下场。”

墨沧澜捏紧了拳头,道:“孤阅遍皇室藏书,也见过沧君诸多往事传说,却都说他乃是飞升失败,身死道消,却并未提及这重生之术半句。”

白虎帝君凉凉道:“因为皇室怕丢人。”

墨沧澜:“……”

白虎道:“况且,沧君自己本身就是最反对妖兽统治大陆的第一人,若是传出去说他为了一个妖兽,将自己弄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还丢了性命的结局,人族颜面何存?那些年的抗争意义何在?人族绝无可能让此事流传出去,你看到的那些册子,都是人写的,人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全凭自己做主。”

印何似听到此处,才回过神来,口吻颇为复杂地说道:“看来,活得久还是有好处的,所以陛下在回归本体的时候,阁下就已经看出了他最初的身份,那些黑紫气息,也是从他最初的本体中,带过来的魔息。”

“倒也不全是。”白虎帝君扫了印何似一眼,摇了下尾巴,语调依然不高不低,道:“有人发现容澜本体在此处,暗中讨好本尊,叫本尊将魔种种在他身体里面。”

“……”

蔺太如颇为艰难地开口道:“帝君该不会答应了吧?”

白虎帝君懒洋洋地扫了他一眼,道:“本尊自然答应,这有何不可?本尊曾欠那妖一个人情,他如今来找我讨要,就算为了解决因果,本尊也绝对不会拒绝。那魔种是容澜本尊刚刚陷入沉睡的时候种进去的,三百多年过去了,也是时候开花结果了。”

“……”

众人皆是一脸震惊,被白虎帝君这理所当然的话,给搞得几乎无话可说。

月见微抬高声音道:“你怎能做出这种卑鄙的事情?你可是被派来镇守剑阁、看护容澜本尊的白虎帝君,如能做出监守自盗的拙事!未免太过分了!”

他简直想要原地爆炸,怎地也想不到,这白虎帝君竟是与恶人里应外合,偷偷给墨沧澜的身体下了魔种,暗中残害容澜,若是如此,容澜被送到这里,究竟意义何在!?

众人怒目不解的注视中,白虎帝君闲然淡定地说道:“你们急什么急?本尊话还尚未说完。你们这些年轻人,合该好好磨练一下性子。容澜这身体,送到此处的时候,便已经入了魔障,多些魔种也影响不大。他若是能历劫成功重回本尊,重登小尊位,魔种自然消弭殆尽,对他毫无影响,若是不能回来,魔不魔种的,再讨论也没有丝毫意义可言,本尊如此睿智,又怎会做没把握的事情?”

“……”月见微眼神复杂,道:“您可真够睿智的。”

白虎帝君歪了下脑袋,道:“本尊怎觉得,你实则是在骂本尊?”

月见微黑这脸道:“小的怎敢,您可是白虎帝君,威猛霸气,小的只是区区麒麟崽子,不敢触您锋芒。”

“此话有失偏颇。”白虎帝君想法颇为与众不同,此时竟是否认道:“你可是天上地下唯一一只雄性麟子,是沧君舍了命也要护着的道侣,沧君为了你,动了天下灵脉,险些杀了鸿蒙顶山神,此等身份地位,任何一个妖兽都比不起。”

月见微目瞪口呆,心情颇为微妙,那动了天下灵脉,险些杀了山神,又是什么可怕的操作?

墨沧澜却颇为淡定,若有所思,觉得若沧君真是自己,重生之术又需得动天下灵脉,那等情况下,他自然愿意去做,这倒也没什么说的,只是鸿蒙顶山神,又做了什么令他愤怒的事情,就暂时不得而知了。

月见微口吻复杂地看了看墨沧澜,道:“沧君的脾气,可真不小啊。”

墨沧澜微笑,道:“似是如此。”

“不过,本尊曾答应那妖,绝不透露他的身份,你们若想知道他是谁,便自己查去吧。”白虎帝君打了哈欠,道:“妖族想要重获昔日辉煌,也有些轮回带了记忆的人族,想要登顶至尊之位,贪婪永远都是本性中潜伏着的恶,本尊老了,只想在这冰宫之中颐养天年,外面的事情,你们自己去处理吧,莫要再打扰本尊清净。”

白虎帝君说完,便闭上眼睛趴在高台之上,再也没了声响。

月见微虽心痒难耐,却是再问什么也不曾有结果,便只好怏怏不乐地跟着众人又离开了神女冰宫。

到了外面,白落英这才神色复杂地盯着墨沧澜,道:“陛下,我本以为你能得到鸿蒙顶山神赠予的山之精魄,便是人生巅峰了,没想到,与你曾经所做的事情相比起来,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情罢了,陛下,你这人到底身上还潜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不如一次性说出来,把我们吓个够。”

墨沧澜竟是沧君一事,是所有人都不曾想过的,毕竟沧君距离现在已经太过遥远,隔了几乎万年的光影,连模样都模糊不堪,叫人望其项背,只能瞻仰膜拜曾经古神的模样罢了。

乍一下子,沧君成了墨沧澜的前世,这叫人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

不过,若当真静心想想,也能从那蛛丝马迹之中,寻到些许端倪。

只是,众人更加想不到的是,堂堂开国之君,本该飞升成神,却不料最终为了一个麒麟而险些堕落成魔,也不知该说其痴心不改还是该说人无完人,哪怕尊崇如沧君,也一样有难以触碰的软肋和弱点。

月见微心中又是酸涩又是甜蜜,那白虎帝君的话,分明在说墨沧澜前世曾为了他,想要与天道抗衡,只是结局惨烈,难以收场。

月见微垂眸低声说道:“沧君一事,还请诸位莫要说出去。”

蔺太如点点头道:“关系重大,我们知道便就够了,好歹基本上弄清楚了那疯病是从何而来,只是,白虎帝君分明知道那背后动手之人是谁,却不愿透露,着实让人心中不快。”

印何似若有所思,道:“不过,白虎帝君倒是给了我们不少提示,我一直以为,灵脉之灵是魔族在从中作祟,但现在看来,兴许是妖族,也兴许是人,与魔族关系似乎不大。”

499容家叔侄【二更】

宁非亦是认同印何似的看法,道:“不错,如今众人皆知,紫泽仙陆灵脉严重受损,唯有陛下能够感应到灵脉之灵的方位,挽救仙陆于水火之中,哪怕是天族世家,曾经再不服陛下,如今也闭嘴不言,改为支持。众人皆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对陛下下手,除非是根本不在意灵脉之灵的背后真凶。”

月见微蹙了蹙眉头,道:“先前的灵脉之灵,被放在了苍茫大陆的一处上古阴兵结界当中,那东西极为凶煞,怕是不好对付。”

能自有出入阴兵结界,还控制阴兵的,修为必然不俗。

印何似看了看墨沧澜,道:“若那心魔便是从前世带回来的,怕是不容易解决的,回去之后,我再查查古籍之中是否有所记载,以便能够尽快找到解决法子,这么拖着,我总觉得心里面不安生。”

“我也会盯着沧澜哥哥的。”月见微敛起了先前的愁容,像是下定决心似的,道:“我先前只是在他正常的时候把过脉象,下次待到沧澜哥哥病发,再看看究竟,许是能探出些问题来。”

“只能暂且如此了。”印何似道。

剑阁此行,也算是收获不菲,至少从白虎帝君口中,知晓了墨沧澜体内那股凶煞之气的来源,只是这来源,众人千算万算也算不到罢了。

至于白虎帝君帮人给墨沧澜下了魔种的事情,虽惹得月见微颇为不满,然而也只能就这么认了,白虎帝君身份尊崇,活了数千年,是从那场旷日持久的三族大战留存下来的圣兽,修为不知凡几,不好招惹。

且白虎帝君已经直言不讳地承认自己监守自盗,又说恩怨两清,不愿再插手人间凡尘俗世,只安心颐养天年,混吃等死,于是倒也不必非要找他讨个说法,此举此行,得不偿失。

“但那托白虎帝君给你下了魔种之人,我势必要将他给挖出来。”月见微眸子极冷,道:“此人定是在容氏有内应,看来,你身边颇不太平。”

此时,墨沧澜与月见微已经回到昭明水榭,两人站在池边漫步。

墨沧澜道:“容氏一族看似悉数支持我,实则早已分为两派,一派乃是主要入主天道宗,最厉害的那位,已经成了天道宗的副宗主,名为容厉臣,乃是我父亲的亲弟。他有一个儿子,名为容且闻,算是与我较为亲近的一位族弟。那一派以容厉臣为首,尊容且闻为世子。容氏一族这一代的佼佼者,也就容且闻一个了,其他的虽然不俗,却也未曾到能够撑得起容家台面的时候。”

月见微道:“你那位族叔和容且闻,这两人是否有问题?”

“族叔只在意天道宗,并不在意皇朝更迭,想当年容氏一族兵败如山,父亲和当时的圣皇亲自前往天道宗见他,想让他祝容氏一臂之力,然而他却避而不见,叫人传话说容氏生死与其无关。”

墨沧澜哂笑了一声,道:“圣皇当时怒火滔天,直言要将容厉臣逐出容氏族谱,不准他再入宗庙祠堂半步,我倒是有些能够理解族叔的选择。”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月见微揣测。

“倒也不是。”

墨沧澜闲然淡定地说:“父王曾说,容厉臣之所以一心投入天道宗,与容氏几乎割裂关系,丝毫不留情面,便是因为容厉臣曾经觊觎过容氏皇朝的尊位。他们三兄弟当中,族叔的修为天赋皆是最强,人也博学多知,勤恳努力。我父王素来对权势毫无兴趣,只想当个闲散王爷,他自称为烂泥扶不上墙,自然也轮不到他。我那大伯,也算是中规中矩,宽厚仁义有余,但谋略和霸气不足。

原本祖父打算将皇位传给容厉臣,却不知为何,最后的圣诏之中,却是将传国玉玺给了大伯,三叔怀疑是父王和皇伯联起手来改了圣诏,便起兵造反,最终被寒家小将不费吹灰之力给平定下来。

从那之后,三叔便断然入了天道宗,再也不准他那分支的人过问朝堂之事,潜心研究道法,没过多久,便步步高升,成为副宗主,也算是个奇人。”

这也算是深仇大恨,容厉臣必然对那位圣皇和月轻鸿恨之入骨,甚至恨极了维护两人的容氏其他人,眼看着皇室遭殃,容厉臣不落井下石已经算是仁至义尽,若说出手相帮,几乎是不可能的。

月见微听了也是禁不住心生感慨,咂舌说道:“皇室果真残酷,不过,若我是你三叔,我保不准也会起兵造反,毕竟,无缘无故的丢了皇位,心中难免会生出怨怼。”

墨沧澜望着倒映着月光的湖面,道:“父王曾提起此事,他说当年的圣诏,的确不是他们两人改的。”

“哦?那又是为何?”月见微好奇问道。

“父王只说,先帝发现容厉臣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不够大气,且说他狼子野心,具体如何狼子野心,先帝却不曾多言,许是要给老三留些面子,这才在临坐化之前,匆匆改了遗诏,传了帝位给圣皇。”

墨沧澜说至此处,叹息一声,道:“圣皇本想着,虽兄弟阋墙,但容氏大事面前,容厉臣合该先以家族为上,却没想到,容厉臣对容氏本就恨之入骨,圣皇去找他,便也是自取其辱。”

之后,容氏在七星困北斗之阵中节节败退,就连容澜也无法力挽狂澜,只能暂且退避自保。

容氏一族从此死的死丢的丢,倒是容厉臣这一脉,因着早已言明不参与容氏一族与各世家宗派的战斗,而得以独善其身,这些年也发展极好,就连容厉臣的儿子容且闻,都已经是后天三重修士了,且在天道宗为一方长老,地位尊崇。

墨沧澜回来,容厉臣一脉他只见过容且闻罢了。

“我与容且闻关系倒还不错。”墨沧澜说。

容澜儿时乍一回到神都,最初的几年里,过得惨不忍睹。

爹爹死在了疆域,尸骨也留在那处未被带回,他父王容毓恒也是自暴自弃疯的厉害,每日醉醺醺地在外面到处留宿,连自己都顾不上了,哪里能顾得上容澜?

刚巧那几年时间里,容且闻因为身体原因,回了神都调养,皇宫他自然是去不得的,他爹也不会让他去,相比之下,从来对皇位无意的陵王家,便是个落脚的好地方。

容且闻便在陵王府上住了几年,这几年间,容且闻自然和容澜成了唯一能说话的朋友,也正是因为孩童时期的友谊,后面容澜纵然表面上已经与容厉臣分为两派,但对于容且闻依然礼待有加。

毕竟,少年时期认识的人,关系还算娴熟的朋友,已经不剩几个了,其他的,若不然是在为保护他的战斗中牺牲,若不然就是已经在这三百余年的悠长岁月中,因各种各样的理由身死道消,天地之间再无其踪影。

月见微想了想,道:“那容厉臣可能是害你之人吗?”

墨沧澜道:“不清楚,容厉臣是个颇为小心谨慎之人,他身边并未安排任何侍仆,洞府的禁制重重叠叠,若想要隐匿在周围监视他,很难不打草惊蛇。容氏一族,内部并不平静,一位长老这些年也总是想让他孙女儿嫁给我为妻,被我屡屡拒绝,只怕那些长老们心里面对我也有所怨怼。”

月见微叹息一声,道:“沧澜哥哥,你这个位置,不好坐啊。”

墨沧澜道:“是不好坐,我对这个位置,亦是没什么留恋之心,只是,若我不坐在这个位置,世家和宗派心里面必不会觉得我愿意为紫泽仙陆全力以赴,他们依然不会放过我。最要紧的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体内的山之精魄。这些年,但凡哪边的灵脉有所异动,我马上便可感知,并派人前去解决,如此一来,拯救了不下十条灵脉之灵,那些人看到甜头,就更不会放过我了。”

闻言,月见微便颇为不满,那些人又要求着墨沧澜替他们挽救仙陆灵脉,一方面却又非要想要控制墨沧澜甚至他的后代,这算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着实过分。

月见微蹙了蹙眉头,道:“待我先将有可能对你动手的人员名单,全部都给找出来,再慢慢一个个地监视分析,我就不信,他能下手一次,就不会有第二次了。”

墨沧澜点点头,道:“正有此意。说起来,皇朝三相之一的无间相之位,尚且悬空,我打算直接交给你。”

月见微道:“无间相又是个什么职位?”

墨沧澜道:“三相之首,统领皇朝天下暗卫,只做暗中监察百官、先斩后奏、直接听命与孤的职位。”

月见微笑笑,说:“这可算是位高权重啊,我做,我当然得做,这位置你若是给了旁人,只怕是自己都放心不下,做暗活儿这事我在行,理应没什么不适应的。”

墨沧澜亦是抬起了唇角,道:“好,既然你愿意,那就再好不过了。”

月见微深吸口气,道:“放心吧,后宫的事情,既然我回来了,就不会让你再有所为难,我以前住在麒麟皇宫,扮作公主的模样,没少见那些嫔妃之间明争暗斗冷嘲热讽的,对我而言,解决几个不安分的小喽啰应当不是问题。”

墨沧澜见他挺着胸脯一副壮志凌云的模样,颇有些忍俊不禁。

不过,回了神都之后,也的确有不少麻烦都会悉数跟来。

墨沧澜却没想到,麻烦居然来得如此迅速。

青昊长老乃是不死龙族首屈一指的大长老,他为人素来狡猾,墨沧澜与他打过两次交道,都被他滑不留手地绕过去了,墨沧澜倒是觉得此人是个人才,若是不站在自己对立面那就再好不过了。

青昊长老是一个人前来剑阁的。

也怪缥缈洲连接不似海,龙族来得方便,这便让青昊长老赶着墨沧澜要离开的最后一日过来了。

青昊长老长了一张笑脸,一看到月见微和墨沧澜,便略显浮夸的行了礼,道:“不才区区,参见两位陛下。”

墨沧澜一挑眉,道:“你这消息倒是灵通。”

青昊长老笑眯眯地说道:“世上无不透风的墙,况且陛下只差昭告天下了,老臣好歹有些自己的门路,总是能听得只言片语的。老臣还不曾恭喜帝君,喜得佳人。”

墨沧澜点点头,道:“既然来都来了,话也说了,不知青昊长老打算准备什么厚礼送给帝后?”

500青昊找来【一更】

月见微忍不住看了墨沧澜一眼。

青昊长老一愣,眼珠子一转,显然没做好提前准备。

不过这也不怪他,谁能想到这堂堂隐圣帝君居然一见到人便伸手要礼物,这也忒不讲究了吧。

然而,墨沧澜还真就开了这张口。

他既然开口,哪怕青昊什么都没带,也必须憋出来个礼物。

最要紧的是,这礼物绝不可能是随随便便什么东西都能打发的,毕竟是送给神陆帝后的,若是送的太差,丢得可是一整个龙族的颜面啊!

青昊心里骂娘。

不过,他脸上很快又堆起笑容,从随身携带的储物戒中拿出了一个扇贝模样的宝匣,这扇贝宝匣上面布满了圆润光滑的白色珍珠和宝石,一看便颇为华贵。

青昊将这宝匣双手奉上,递给月见微,道:“这便是臣下给帝后准备的贺礼,这里面装了数颗鲛珠,还有一件鲛人用鲛纱织就的法袍,送给陛下做贺礼,再合适不过了。”

月见微含笑将那匣子拿了过来,翻来覆去似是爱不释手,嘴上却说:“青昊长老当真是太客气了,还送我见面礼,待到来日若我与陛下举办结侣大典,必忘不了青昊长老,到时候,青昊长老可一定要来啊。”

青昊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这这这……居然到了他嘴里,贺礼变成了见面礼,还亲自点名让他去参加结侣大典,这岂不是意味着,他在不久的将来,注定还要送出去一件比这鲛绢宝衣更名贵的宝贝当贺礼?

这月见微,可真是个贪婪的家伙,哪里是省油的灯?

可青昊能怎么样?他只能含笑点头。

青昊被安排了一把,很快便又找回场子,没忘记自己来此是为了什么。

青昊直起腰身,一本严肃地说道:“陛下,臣此次是为了小殿下而来。”

墨沧澜撩了他一眼,道:“你找宸霄做什么?”

青昊垂眸道:“陛下,小殿下的真实身份,乃是龙族遗留下来的蛋,原本是供养在龙族地宫深处的,但因为前些年龙族内乱,将这颗蛋遗失在野,不知所踪,族人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寻找这颗先龙王留下来的蛋,此关乎龙族未来的命数,还希望陛下能够让他,与龙族相认。”

月见微一愣,紧接着便露出了显而易见的不悦之色,道:“青昊长老,你的意思是,是我将你们龙族的宝贝蛋给偷走了,非要认作自己的儿子?”

青昊长老连忙道:“臣下并非此意。”

月见微冷哼一声,道:“说起来,我事必躬亲,辛辛苦苦的将宸霄的蛋养了那么多年,弄到什么好东西,都要先给他用,这才让他得以顺利破壳而出,否则,蛋蛋被埋在旁人的坟墓里面,就算再等上千年百载的,也绝无可能化作小龙,我自认为,对蛋蛋仁至义尽,就算他并非我生出来的,我也已经将他当亲儿子对待了,如今你们龙族,想用一句同宗同源的话便将他抢走,你觉得我能答应?”

青昊长老一愣,没想到月见微竟是如此伶牙俐齿。

他原以为,月见微并不承认墨宸霄本体乃是龙族,他也做好了拿出证据据理力争的打算,可没想到,月见微根本不隐瞒墨宸霄的来历和本体,而是直接表明——就算这是你们龙族的蛋,毕竟是我养出来的,我也绝不会给你们。

青昊长老垂了垂眸子,道:“帝后所言,亦是有道理,不过,众所周知,龙族唯有在不死之海中,修为才能尽快提升,尤其是龙族幼崽时期,若不接触到大海,必然会对身体造成不同程度的影响,还希望,帝后从这个方面考虑,让小殿下与老臣一同回到不死海中。”

“你的意思,是我故意害他不成?”月见微顿时瞪着眼睛,盯着青昊长老,道:“你这话,其心可诛,我虽多年不曾回到紫泽仙陆,未能与蛋蛋重逢,但我也知道他的斤两。蛋蛋不是寻常的龙族,他不受龙族诅咒的影响,在陆地上一样能够活蹦轮调,青昊长老,你的心情我能够理解,你我本质上都是为了蛋蛋好,现在,蛋蛋拜入剑阁,也算是有了个适合他的地方,你我二人,就不必再相争了吧?”

青昊长老顿时被盖了一口大锅,连忙说道;“臣下绝无诋毁帝后的意思,帝后莫怪。”

月见微颇为傲娇地哼了一声。

青昊长老道:“既然如此,那可否让臣下,与殿下见上一面?好歹是照看了多年的小殿下,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月见微眯了眯眼睛,寻思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待我去先行问过蛋蛋,他若是愿意与你见面,我自然不做阻拦,他若是不愿,那我也做不了主。”

青昊点点头,又拿出了一只锦囊,道:“还请陛下替老臣将这个东西,交给小殿下。”

月见微扫了一眼,道:“这是什么东西?”

青昊道:“龙鳞罢了。”

月见微狐疑:“不会有什么古怪吧?你倒出来给我瞅瞅。”

青昊抽了下嘴角,心里嘀咕着,若是唤做任何一个世家子,都绝无可能让人将他要转交的东西倒出来看看,这样未免太不体面了,可见,这月见微是个不登大雅之堂的乡野鄙夫,若是来日让其他对帝后位置觊觎多时的世家知道了,根本不需要龙族动手,那些世家必然会对月见微,群起攻之。

青昊倒是无所谓地将龙鳞倒了出来,这果然是两片寻常的龙鳞,一片银色,一片金色,在阳光下面熠熠生辉,色泽颇为明亮,纹络宛若波浪,亦是漂亮极了。

月见微拿起来看了一会儿,尚未发现问题,便又放回去道:“行吧,看在你见面礼的份儿上,我就替长老转交。”

青昊强忍住抽嘴角败退的冲动,怀疑月见微是故意扎他的心。

要知道,鲛绢是极为昂贵罕见的宝贝,富贵人家用来炼制手套或者发饰居多,直接做成一套衣服的,可是要数年之久,还要寻到足够多的鲛丝,青昊成为龙族长老多年,也就只有这么一件罢了。

可他偏偏今次来得匆忙,生怕墨沧澜已经打道回府了,便什么东西都不曾戴在身上,法器倒是有一些,然而都不登大雅之堂,丹药倒也有,可只走一趟近路,他又怎可能将名贵的丹药带在身上?

唯有这日日夜夜不离身的鲛绢法袍尚在,青昊纵然心中再怎么不情愿,也不得不拿出来送人了。

月见微将青昊长老带来的龙鳞锦囊,转身便交给了尚在池子里面泡澡的小银龙。

墨宸霄从湖中游出来,叼着那锦囊,一翻身化作一个满头银发的玉雪可爱的小包子,墨宸霄拎着那锦囊,盯了好一会儿,才抬头望着月见微道:“爹爹,这东西,是谁给你的?”

月见微揉了揉墨宸霄的脑袋,道:“龙族的青昊长老,他想要将你,接回龙族。你自己也应当知道,你的生身父母,并非我与沧澜,我虽回绝了青昊,但是,也要看看你的想法。”

墨宸霄皱着小脸,道:“若我想回龙族呢?”

月见微原本还颇为温柔的表情,瞬间狰狞起来,冷笑一声道:“看你爹我不打断你的龙腿儿!”

墨宸霄:“……”

“龙族是什么好地方吗?不死海里面黑不溜秋,太阳都晒不到,且据我所知,龙族没几个好东西,你去那处之后,要被他们给欺负死!”月见微翻了个白眼,道:“没良心的小崽子,老子辛辛苦苦把你孵出来,就是让你跟旁人跑的吗?”

“爹,你别着急嘛,我又没说要同他们离开。”墨宸霄颇为耐心地说道:“既然爹爹也知道龙族的行事风格,那我自然不会和他们离开。只是,这袋子里面装着的东西,是我生身父母身上的龙鳞,青昊长老让你将它们交给我,许是为了用传承引诱我回去。”

“……”月见微一脸错愕,道:”竟是你生身父母的龙鳞,你生身父母,究竟是何人?”

“七千年前大战之时,龙族的龙帝和龙后。”墨宸霄颇为冷静地说。

月见微愣住了,他对于墨宸霄生身父母的身份,并不在意,哪怕是如今的龙王和龙后也对他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他认定的崽子,就是他的了,绝不可能再让其他人抢走。

但让他心中一沉的是,墨宸霄竟是知道的如此清楚透彻,他那双散着淡金色光芒的瞳孔之中,是与他年龄不符的睿智。

墨宸霄是从何时知道的?

七千年前的大战,那不正是沧君率领人族,将人间一霸龙族驱赶到不死海中,彻底失去霸主地位的时候么?

传言沧君杀了上百条真龙,将当时的龙帝用刻满了咒文的锁链束缚在极渊之中,龙帝不知是死是活,只是那极渊里具是阴暗巢穴,滋生了不知多少阴邪肮脏之物,许是龙帝早已经死在了极渊。

若墨沧澜当真是沧君转世,墨宸霄与他之间,岂非杀父仇人?

月见微不禁觉得有些胆寒。

他望着墨宸霄那张冷静的小脸,道:“你如何得知?”

墨宸霄将两片龙鳞放入锦囊中,将锦囊认真折好,道:“龙族的传承,实则可以通过鳞片,传递给下一代,龙族身上有一片最为柔软的鳞片,可以将龙毕生经历和所学道法,悉数影刻入其中,唯有至亲血缘关系者,得了这鳞片,才能使用。所以我得了这鳞片,便知道是我生身父母的。”

月见微心里面已经将青昊给骂了个狗血喷头,连直接杀了他的心都有了,这老不死的,居然在这儿等着给他埋陷阱呢,当真阴险。

月见微眸子微沉,蹲下来看着墨宸霄,表面上不动声色,道:“蛋蛋,你都看到了什么,可否给爹爹说一说?”

墨宸霄道:“这也并非摸一下便能什么都看到的,我暂时只看到龙族退败的场面罢了。”

月见微一把将那锦囊抓回来,塞到自己的乾坤镯中,道:“这东西,暂时不给看了,等你长大之后再看吧。”

墨宸霄:“……”

明明就很在意的嘛。

墨宸霄笑笑,说:“爹爹,很多事情不是躲避就可以不复存在的,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得知父皇便是当年的沧君,是杀了我爹娘的人,可这种事情,我先前便已经知道了啊。”

月见微瞬间如遭雷击,瞪着墨宸霄,半晌之后才喃喃说道:“谁告诉你的?你竟是,已经知道了。”

501小银龙的想法【二更】

墨宸霄见他紧张又失落,便拉住了月见微的手,认真地说道:“爹爹,这件事情我本打算查清楚之后再与你和父皇讲,毕竟你们两人要操心的事情就已经够多了,我不想让你们再胡思乱想,但既然有人想要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我倒是觉得,还是提前提个醒更好。”

月见微觉得他真是眼拙心盲了,竟是没看出来墨宸霄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也不知该说他胆大心细,还是该说他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

月见微道:“有人找过你?”

墨宸霄点点头,道:“一个自称是我生父的黑龙,曾出现在剑冢,但似乎除我之外,并无人见到他,他说日后还会来寻我,我便想要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再趁机行事。”

月见微深吸口气,道:“你生父,不是已经被压入极渊之地了么?”“山,与。氵,夕”

墨宸霄耸耸肩,道:“所以出来的只是他的一缕分魂罢了,而且,父皇这些年,一直都在寻找盗用灵脉之人,我怀疑,许是我生父与盗用灵脉的恶人,有所勾结。我虽不曾去过极渊,但想也知道,那地方必然灵脉匮乏,一旦进去,便再无翻身之日,我生父既然说他可以从极渊之地出来,修为必然已经恢复了不少,否则,他也不可能挣脱锁链束缚,逃出极渊。”

“所以,你是打算顺藤摸瓜,将他们一窝端了?”

“没错,我觉得,虽然我修为比不上父皇和爹爹,心智也不够成熟,但是,他既然找上我,必然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只要假装和他虚以委蛇,多少也能探得些消息来。”

看着墨宸霄一本正经的样子,月见微突然之间,便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说起来,他方才的确心中忐忑,生怕墨宸霄一时间想不开,就将他和墨沧澜当成杀父弑母的仇人看待,直接与那青昊长老回了不死海。

最好的结果,便是墨宸霄并不在意上一代的事情,继续与他们亲密无间。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小银龙竟还是个有主意的,甚至还想要被着他们去做些“大事”,助他们一臂之力,连自己的生父都不要了。

若说无动于衷,自是不可能。

月见微深吸口气,道:“宝宝,那可是你的生身父亲,你不怪我和你父皇吗?”

墨宸霄一本严肃地说道:“且不说他究竟是不是我的生身父亲,就算他是,又能如何?生恩与养恩,的确让我纠结,但是,他若是想让这紫泽仙陆陷入危险,害得无数人不能修炼、妻离子散,我也不会帮他的,我知道父皇和爹爹,是为了天下大义,我绝不会背叛你们。”

月见微心中甚感熨贴,觉得自己并未白疼这小崽子。

“我也可以向你保证,若是你那生父,对紫泽仙陆无害,我亦是绝不会对他下手。”月见微道。

墨宸霄露出了笑容,道:“我相信爹爹。”

月见微思忖了片刻,道:“不过,你想要与你那”生父”接触的事情,还是先给你父皇说一下吧,我总觉得有些危险。”

墨宸霄点点头,道:“孩儿也是这么想的。”

此事告知墨沧澜,墨沧澜的态度倒是颇为淡定。

“若他真是你生父,虎毒不食子,你就算与他接触,他也不会害你。”墨沧澜淡淡说道:“若是他只想要将你要回去,我倒也能理解。但若是他想要利用你做些什么,早晚会露出马脚来,倒也算是个路子。”

墨沧澜自然不会因为墨宸霄是他的孩子,便永远让他处于温室之中,送到剑阁来,的确是为了叫他最大程度上远离纷争和危险,但是,既然如今危险已经找上他,墨宸霄绝无可能置身事外,墨沧澜就会顺势而变,给他重新规划一些在自己看来不算危险的任务。

墨宸霄甚是认可,点着脑袋道:“总有一日,我会像父皇一样厉害。”

墨沧澜揉了揉他的脑袋,道:“你将来,会比我更厉害。”

墨宸霄私底下与青昊长老单独见了一面,据墨宸霄所言,青昊长老的意思,亦是龙族才是他的本族,还许诺无数好处,说他身份尊崇,不该给墨沧澜当便宜儿子等等诸如此类……

青昊长老涕泗横流,恨不得抱着墨宸霄痛哭一场。

墨宸霄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青昊长老的请求。

剑阁挺好,他虽是龙,却并不喜欢不死海。

青昊长老此次前来,很大程度上只是先做试探罢了,在与墨宸霄见过面之后,当日便已经离开了。

青昊长老走后,月见微遇上了前来昭明水榭刻意等他的月隐之。

月隐之依然一袭白衣,手中握着那把名为焚天的剑,他眉目之间那孤芳自赏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郁,整个人,似乎都没有了丝毫人气,更像是一尊精致的玉像。

月见微对月隐之笑笑,道:“我先前便想着,你肯定是会来找我的。”

月隐之淡淡道:“云泽这些年,在下界过得可好?”

月见微笑道:“你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不如亲自下界去看看他?”

月隐之道:“我若能下去,必早已下去,紫泽仙陆如今只进不出,甚至至今为止,也唯有苍茫大陆小世界的通路,被强行打开,方得飞升。”

他说这话,显然是已经尝试过的。

月见微也不笑了,看着月隐之道:“云泽是个势必赶不上你的寻常人罢了,说起来,我也不知月师兄为何会对他青眼有加,不知师兄能否给我答疑解惑。”

月隐之将焚天放在身前,一只手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纹络,道:“答疑解惑说不上,只是我看到他,便觉得他颇为亲近,看到他笑,便觉得高兴,我只是想护得他得以此生安稳无忧。”

“那你喜欢他吗?”月见微问得直接:“如同我与沧澜之间的这种感情。”

月隐之沉默了片刻,抬眸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我的确不知道。”月隐之并无开玩笑的意思,淡淡道:“修剑道之人,本就薄情寡义,心中只有剑,我并不知道爱慕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感觉,你问我爱不爱他,我只能说不知道。”

顿了顿,月隐之又道:“我自己也很纠结。”

“……”月见微没忍住抽了抽嘴角道:“那还真是难为你了。”

月隐之点点头,道:“的确有些为难。”

若让他提剑杀人倒也就罢了,若让他想明白对墨云泽的感情,的确有些困难,他这人爱剑如痴,从记事开始便已经将剑作为毕生所求,自认为早已没有地方留给任何一个人了。

墨云泽是让他悟道的一抹光。

月隐之本想着,他看顾墨云泽数年,教他修道,助他练剑,便算是偿还了因果,但孰知——

“他似乎在修道练剑上,并无丝毫天赋,先前修为低的时候显不出来,之后便会越来越明显。”月隐之说出了心中的不解和顾虑,对月见微也畅所欲言:“我探过他的筋脉穴道,并无异常,真气亦是流通如水,涓涓汩汩,源远流长,却又不知为何,那真气就是宛若泥牛入海,不见分毫。如此一来,我这因果也算不上偿还,心中总是放他不下。”

月见微听闻此话,一时间颇想吐槽些什么,然而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放他不下,竟是因为因果不曾偿还完毕,而这因果不曾偿还完毕的原因,恰恰是因为墨云泽也不知怎地始终没开这个窍。

别说是月隐之找不出原因,就连月见微都觉得匪夷所思。

月见微道:“有些话,可能从我口中说出来,并不合适,不过,我能告诉你的是,云泽颇为在意你,他这些年,也很想念你,你若是将来有机会,还是去下界看看他吧,如今白雪境只剩下他一人,我只担心,他会过得不快乐。”

月隐之难得露出了几分动容之色,道:“我会想办法去看望他。”

月见微道:“月师兄,我觉得你这个人吧,哪里都好,就是太不食人间烟火了,但是剑道并非万古如霜雪,无情无爱,方能得道。其实,你若是想搞清楚对泽泽究竟是什么感情,倒不如去人间走一趟,剑阁太渺远,到底还是不够接地气,凡尘之间的市井小民,喜怒哀乐实则是最丰富多姿的,你去看看,便知道了。”

“凡尘么?”月隐之喃喃片刻,定了定神,对月隐之道:“好。”

与月隐之作别之后,墨沧澜和月见微也马上动身离开剑阁。

月见微坐在飞舟上,望着天边云卷云舒,再看看下面的山川河流,生出了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数日之前,他还在为自己与墨沧澜的未来惴惴不安,夜不能寐,没想到事态陡转,柳暗花明,他已经与墨沧澜又回到了不曾分离的模样,还多了个宝贝儿子,月见微只能感慨世事造化,变幻无常,捉摸不定,令人唏嘘感慨,到底是天意难测。

数日之后,隐圣帝君回朝。

坐落于皇朝东方的神都,与天道宗遥遥呼应,这是个人口极大、颇为繁华的大城市,其间绝大多数人都是穿得锦绣奢华,因着民风开放,崇尚豪奢,因此,月见微坐在车中走过那宽阔的主道时,掀开帘子便能看到两侧那酥胸半露的女子,以及当街给女子送花的男子。

月见微禁不住感慨道:“不愧是皇都。”

墨沧澜道:“来日,我带着你在此处逛逛,神都里面,好玩的地方不在少数。”

月见微笑道:“好。”

到了宫中,月见微更是感到想象力限制了他的极限。

这宫殿占地半座城池,看起来金碧辉煌,光是那城墙便已经让人仰望,人们只能隐隐看到远处出现了一方塔顶,却看不清宫内的其他建筑,询问之下,方知这是皇家尊严威不可犯,外人并无窥探的资格。

宫内盘布着阵法,若有人闯宫,必要先破阵才行。

随处可见穿着威猛的侍卫,还有打扮的虽略显统一但仍是颇为华丽的侍女侍仆,他们走路都是悄无声息地,一看修为也都颇为不俗。

墨沧澜住在紫宸宫中,他先是带着月见微一同回了寝居,带他认了附近的路之后,才又带他去了历代帝后的寝宫七星宫。

七星宫内有一座小山,山前有一眼泉水,后面还有从宫外的地龙引过来的温泉,可在其中泡澡,倒是布置的别有用心。

502危机形势【一更】

“奢侈,太奢侈了。”当月见微看到用鲛珠镶嵌的夜明灯时,终于忍不住上手去摸。

墨沧澜道:“帝后的轮换,要比帝王的更迭多得多,每一任帝后都是住在这七星宫中,每一位帝后都有自己的喜好,换一个人,就会往里面添点东西,此处倒也还算是简化之后的模样了,毕竟上一位帝后,素来节俭,不喜豪奢。”

月见微面无表情地看着用金灵石供奉着的一朵碗莲,道:“她还真是不喜豪奢啊。”

墨沧澜道:“相比起其他几任帝后,已经好多了,不过,宫内倒也供得起,帝后的规格极高,基本上想要什么,便要什么,自然了,这也要看她是否受宠。”

月见微扫了墨沧澜一眼,道:“我要与你同住。”

墨沧澜点点头道:“正有此意,这宫殿先留给你备用,紫宸宫已经够大,你我住在其中绰绰有余。”

月见微高兴起来,道:“绝不给其他小妖精任何可乘之机。”

墨沧澜笑了笑,不置可否。

接下来,墨沧澜又带着月见微去参观了宫中的各种标志性建筑,还给他分派了不少侍女侍仆,不过,月见微不喜身边有人,便将他们暂且打发到七星宫中看家护院打扫卫生了。

月见微看到了祭祀神宫,他发现整个宫殿里的建筑,唯有这祭祀神殿才是最为豪华奢侈的,里面的供奉着的法宝,有大件儿有小件儿,但都是金光闪闪,灵气充沛,显然也是要用灵气时刻供养的。

也难怪有人说,窥天世家的道法就算流传到外面去,也不是谁都能修行的,毕竟,窥天世家想要培养出一个厉害的窥天者,投入的钱财灵石是一个巨额数字,这数字叫人看了,便会觉得颇为可怕,一年光是在法器上消耗的灵石,便已经超过了绝大多数修仙之人一辈子用上的灵石了。

“这些法器现在都是皇室供应。”墨沧澜抚摸过那方大鼎,道:“每日消耗极大,却又不能不供奉,以前这神宫,是被一整条灵脉供奉着的,但自从紫泽仙陆灵脉逐渐消失,我就撤了此处的灵脉,拿去给北洲先且撑着了。”

月见微看着墨沧澜,道:“自我回来,还不曾听你怎么提起过灵脉的事情,如今情况,到底如何?”

墨沧澜叹了口气,道:“提起来便是心烦意乱,那偷窃灵脉的贼人到现在都不曾露头,像极了在和我们捉迷藏,而且,他倒是有些本事,天下灵脉之灵有九九八十一支主枝,他却已经寻到了其中四十九个,且都可以将它们给彻底毁坏,这种能力,连我都甘拜下风。现在虽情况不佳,但也还没到穷途末路的地步,若是灵脉毁坏数量达到五十四主支,才是大祸临头。”

天下灵脉若是坏了接近七成,那就彻底失去平衡了。

灵脉之灵供给灵气的速度,再也赶不上消耗的速度,如此一来,天下危在旦夕。

月见微皱着眉头说道:“难道对他的身份,就一点怀疑都无?”

墨沧澜道:“怀疑之人倒是有,但具体是谁却还不知道。”

月见微道:“何人?”

墨沧澜道:“那条找上宸霄自称是他父亲的黑龙,以及让白虎帝君给我下魔种的家伙,他们都是颇有嫌疑。”

只是,那些人和妖,却从来不曾真正露面让人看到,所以身份到底如何,不好妄下定论。

“我打算过两日便马上动身前往极渊之地,下去看看究竟。”墨沧澜沉了沉眸子,道:“既然极渊之中,锁着七千年前那条龙,想必如今还不曾脱离束缚,他若是想要离开,理应有其他人帮忙。下去之后,应当能有不少发现。”

月见微立刻问道:“必须你亲自去吗?”

墨沧澜点点头,看着他道:“如今紫泽仙陆能到小尊位的修士,不过寥寥数人,印何似虽然厉害,但他打架不行,原本我父王能去做这种事情,可如今他也不知所踪。其他人,我不怎么信得过,这种要命的事情,我还是事必躬亲为上。”

月见微半开玩笑地说道:“我只听说过,为君者尽享尊荣,却还是头一回见到像你这样,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去做的君王。”

墨沧澜感慨:“半路出家,自己人太少,而且没赶上好时候啊。”

月见微:“……”

“不过,等我们的儿子将来做了帝王,就已经赶上了好时候。”墨沧澜笑得颇为暧昧。

月见微低头瞅了眼自己的肚子,道:“若真此时坏崽,也不知是不是好事。”

墨沧澜道:“不管什么时候有了崽子,都是好事。”

月见微抬眸与他相视而笑。

没等两人歇好,便不停地有人往宫里递折子,那些个天族世家,各个都是想要在后位插上一脚,有的折子严词厉色,直说月见微如何不妥,陛下所为如何让人寒心,还有的折子稍微委婉一些,只问墨沧澜打算何时立后,何时纳妃。

墨沧澜看着那堆想要插手他私生活的折子们,按着脑袋道:“头疼,他们怎地就想不明白,我是个一心一意的人呢?他们的儿子女儿就算真的嫁给我,也是独守空房,守活寡有意思么?”

月见微倒是已经心态和缓,给墨沧澜揉了揉额头,道:“这种事情,倒也不能太在意了,他们催归催,你只需以一个理由来应对就好。”

墨沧澜道:“什么理由?”

月见微说:“你无心后宫之事,紫泽仙陆危机四伏,灵脉不存,你只想先潜心解决灵脉之事,再说其他,让他们莫要打扰。”

墨沧澜一挑眉,道:“你当我没说过?”

月见微道:“当时我不在,我若是在了,必不会让他们打扰到你面前来。”

墨沧澜想了想,招了招手将身边的大总管叫了过来,将其中一折子扔给他,道:“将容越长老叫进来。”

大总管抱着折子,偷偷瞄了赖在墨沧澜身边颇为随意的月见微,道:“遵命。”

大总管并非容家带过来的,而是宁家当年用得趁手的一个总管,这人先前是个食修,在宫内当厨子,后来得了宁王赏识,便一路高升成了大总管,墨沧澜当时觉得这人看起来颇为机灵,心机也够,又难得识时务,知道投诚,便将他留在身边继续当总管事。

容家的人不合适,哪怕容家的意思是全力支持墨沧澜,但墨沧澜仍是要提防着容氏,毕竟如今的皇朝姓容,谁都有可能坐在这个位置上,难保不会有人觊觎。

大总管扫了眼外面等候的几位朝中重臣,道:“陛下请容越长老入殿。”

其他几大世家长老朝着容越看去,其中寒家长老道:“容长老,立后的事情,关乎的可并非容家一家,也并非在场这么多天族世家,保不准,是关乎整个紫泽仙陆未来的命数,您可不能不在意啊。”

容越扫了他一眼,道:“我自有分寸。”

容越走了进去,便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月见微。

月见微且没个正形地赤着脚丫子,靠坐在贵妃榻上,墨沧澜在旁边正给他捡葡萄吃。

再看那月见微,长得一副小妖精的模样,穿这一身红衣,看起来妖妖道道的颇不正经。

容越收回视线,对墨沧澜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臣见过陛下。”

容越长老在公众宫中并未任职,只是他在容家地位崇高,乃是月轻鸿当年的执教老师,也正是因此,墨沧澜对他也是颇为尊重。

墨沧澜道:“长老还请免礼。”

容越问道:“陛下这次剑阁之行,可否顺利?”

墨沧澜将一颗葡萄塞入月见微口中,道:“收获颇丰。”

“先前有龙族前来找我,说是小殿下乃是他们龙族后裔,想要将小殿下要回不死海去,被我拒绝了,不知他们是否找了殿下。”容越道。

“找了,龙族青昊长老亲自找上门来,将孤拦在剑阁。”墨沧澜也不急着说起月见微的事情,显然淡定地道:“龙族也是有趣,两边打探情况,不过,孤已经让宸霄与青昊见了面,他灰溜溜地跑走了。不是孤炫耀,孤亲自教出来的孩子,怎么都不会差。”

容越笑了笑,道:“这倒是,我还记得,自你小时候,便是最懂事听话的那个孩子,而且同辈里面,大家都愿意与你交好,以你为首。”

顿了一顿,容越终于还是没忍住提起了月见微。

“这位便是陛下认定的那位帝后?”容越问道。

墨沧澜和月见微对视一眼,笑道:“还以为长老不会发问。”

容越道:“早晚是要问的,而且,外面站了那么多各家长老,每个都是盯着这位准帝后而来的,与其与他们解释,倒不如我先打探一下消息,也好先行替陛下挡一挡这些人。”

墨沧澜牵起月见微的手,道:“孤先前曾与长老说过,在下界历劫的时候,曾遇到一位命定的道侣,那人便是月见微了。微微如今已经是半步小尊位的修士,若说势均力敌,他足以与孤相抗衡,若说家世背景,他是麒麟世家的弟子,这世上唯一一个雄性麟子,这可比我尊贵多了。”

容越点点头,并不反驳,只问道:“麒麟世家似乎这些年,日渐衰落,且绝非天族世家,唯恐会被人拿出来说道。”

“原先,天族世家足足有九家,如今只留下五家,而这五家当中,得到天族传承的弟子,也只剩下寥寥几人,再过些许年份,只怕紫泽仙陆已经不复天族世家之说了。”墨沧澜颇为淡定,道:“若是旁人看不上麒麟世家,那孤也不介意将麒麟世家抬入紫泽仙陆,封一个尊荣的地位,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容越:“……”

月见微禁不住一乐,捏起一颗葡萄塞到了墨沧澜口中,笑道:“沧澜哥哥,那我的家族,岂不是要一步登天了?我兄长定是要高兴地睡不着觉。”

墨沧澜道:“孤的帝后,必然比任何人都要尊贵。”

容越长老看着他们这般亲密,虽觉得月见微这模样也不像是个能母仪天下大度容人的,但这显然也是墨沧澜给亲自宠出来的。

身份不身份的不重要,甚至修为都不是问题,关键是墨沧澜喜欢这小家伙。

“听说,殿下也是这位准帝后孵出来的。”容越问道。

“不错,小殿下可是只认我为爹爹,若是旁人应要他喊爹,蛋蛋是会咬人的。”月见微一本正经地说。

503寒家筹谋【二更】

容越长老笑了笑,道:“明白了,既然如此,我就先不打扰陛下休息了,至于外面的那些人,我先替陛下挡回去吧。”

墨沧澜道:“有劳了。”

容越长老出去之后,众人便马上将他围在其中,因着来的人并非世家家主,墨沧澜也并未给足面子,一一见过,不过他们也没什么可抱怨的,毕竟为人君者,如何会看旁人面子行事?

“容长老,陛下如何说?”

“容长老,您可见到那个传说中将陛下迷得五迷三道的妖精?”

“容长老,陛下是否愿意见我们?”

“……”

容越摆了摆手,环视众人一圈,轻笑一声说道:“陛下立后的事情,诸位只怕是已经错失了最好的时机,我方才看到,陛下亲手给那月见微手剥葡萄,见我打量,还拉过毯子将他赤裸的双脚盖住,生怕旁人多看一眼,字句之间,皆是维护,你们何时曾见过陛下有如此护人的时候?”

寒家长老顿时怒道:“竟是光着脚丫见人,未免太不讲礼数!果然是鄙薄之地出来的乡野小民,丝毫没有教养。”

“寒长老,这还没出宫廷呢,你这话还是留着点儿吧。”容越扫了他一眼,道:“陛下回归已经二十余年,这二十余年里,那月见微不在身边,你们都不曾让他在纳妃立后的事情上松口,如今,月见微回归,陛下就更不会分心了。”

话中之意便是,你们自己没本事,就莫要怪月见微段数高。

众人又纷纷不满,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道:“天族世家血脉传承至此,如何能够断绝于陛下手中?且退一步而言,帝后从未有过天族以外的人当,陛下这是想要破了规矩么?”

“自古以来,还从未有过一位帝君只有一位帝后的情况,如此一来,皇室如何开枝散叶,天族道法如何传承?”

“古道法已经遗失多年,遗失多数,唯有通过血脉激发方能重新得来。”

“倒也不是不让他立后,我们萧家可是和寒家不一样,只想得个天族血脉也就罢了,若是陛下能够再同时多立几位妃子,倒也无妨。”

“寒家如何?陛下本就体内流着一半寒家血脉,如此若是与寒家后代结合,生出来的孩子,必然能够得到天族最强传承,我们寒家不也是在为整个皇朝考虑嘛。”

“……”

容越听着这些长老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争相讨论,道:“要我说,诸位还是先不急这件事情了,如今紫泽仙陆危在旦夕,后宫的事情就暂且先放放吧,总要先把关键事情解决了才行。”

这话虽有道理,却也并非人人都能听得。

“这可不行,陛下既然生出了娶妻的心思,那我们就得趁着这个功夫,将此事解决了,若拖下去,还不知道要拖多久。”

“说得不错,我亦是如此做想。”

“……”

这件事情,已经被各家惦记了许久,现在有了动静,自然惹得不少人蠢蠢欲动,容越没说几句,便甩袖离开,不欲留在此处与众人闲谈。

众人聊了片刻,便听得大总管出来说陛下已经休寝,让他们有时明日再说,便就都只能纷纷离开。

………………

寒家。

寒风扬在屋内踱步,旁边站着他的女儿寒若华,正擦拭着自己的眼泪,扁着嘴巴一脸委屈至极的模样。

寒风扬便是如今的寒家家主,他与容澜的生身父亲寒修远乃是一母同胞的亲生兄弟,仗着自己乃是皇亲国戚,他便总想着要将女儿寒若华塞给墨沧澜做帝后,倒也不曾考虑过墨沧澜是否愿意。

“哭什么哭,那容澜小子毫无征兆地去了一趟剑阁,就带回来个妖精,这所有人都没料到,也不是只有我们一家。”寒风扬冷着一张脸,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寒若华,道:“我与宫中见到那月见微的人打听过了,说是个妖妖道道很会来事儿的人,容澜对他极其宠爱。”

寒若华愤恨地搅着帕子,道:“如此不顾仪态,如何成为母仪天下的帝后?况且,麒麟世家算什么东西,自古以来,都只不过是纳入各家各派当宠物的妖兽一族罢了,凭什么与我争抢帝后之位?帝君哥哥,必然是被他给蛊惑了。”

寒风扬点头,道:“正是如此,听说,那月见微曾在苍茫大陆,与容澜便相识,倒是占了先机。”

寒若华垂眸道:“若是杀了他呢?”

寒风扬扫了寒若华一眼,道:“倒也想过,只是,那月见微可是个半步小尊位的修士,这等修为,也不是轻易就能杀了的。”

寒若华几乎要咬碎银牙,道:“他的修为,倒是不俗。”

寒风扬深吸口气,道:“容澜此人,不好控制,恐怕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将那小贱人纳为帝后,旁人再说什么,也是无用。几大世家讨论之后,得出来的一致意见,都是让容澜同时纳了妃子。”

“妃子?”寒若华突然抬高了声音,道:“我生来便是要做皇后的,凭什么要我与那卑贱不堪的妖兽,共事一夫,还要我屈居人下!他是半步小尊位,我亦是马上便要突破到半步小尊位,我比他尊贵,比他漂亮,我与帝君哥哥才是天生一对!”

寒风扬这个女儿,容貌和当年的寒修远有三分神似,因此从小便在月轻鸿面前得了脸,寒若华又是个体态轻盈且丰满的美人,修为更是同辈之中的佼佼者,因此深得寒风扬的喜爱。

寒修远早些年已经被驱逐出寒家族谱,其原因便是他违背了寒家祖训,以男子之躯生子,不过这件事情乃是寒修远和寒风扬的父辈所为,这让月轻鸿多年来始终记挂在心上。

寒风扬当了家主之后,倒是颇为在意修复与容家的关系,且寒家自从没了寒修远之后,仿佛家族已经失去了该有的傲骨和风华,竟是再无能够拿起寒家祖传那把神武的弟子,寒家从此之后,只有将军之名,而无将军之实。

寒家在五大天族世家当中的处境也越发艰难,好在寒风扬是个脑子灵光的,在得知容氏还有翻身之地的时候,当即便找上尚在深山野林之中的容家,主动给他们递出橄榄枝,帮他们回到神都,甚至助容氏重新登顶皇族,其中功劳,自是不可磨灭。

若说寒风扬起初有多少想法,倒也不尽然,他只是想让寒家重塑往日辉煌罢了,然而在看到容澜真容之时,他彻底改了想法——

若能够得了帝后之位,寒家便坐稳了皇亲国戚的位置,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容氏有多辉煌,寒家就有多辉煌。

这等好处,寒风扬绝不可能放过。

尤其是寒若华,竟是见过容澜一面,便对他情根深种,非他不嫁,这更是坚定了寒风扬的决心。

寒若华始终在心中将自己当成未来的帝后,出门在外,也颇有帝后姿态,让她的那群姐妹们,颇为羡慕。

寒风扬沉了沉眸子,道:“此事,且看容澜如何说罢。毕竟,寒家拥君有功,容家至少也要给寒家这个面子。”

寒若华有些惴惴,道:“若澜哥当真要娶那贱人呢?”

寒风扬淡淡道:“那寒修远就别想着再重回族谱了,他的魂魄,也一样是无所归依。”

寒若华道:“一个死人,真有如此大能耐?”

寒风扬扫了她一眼,道:“你有所不知,当年,陵王为了让寒家将寒修远重新纳入族谱中,在父亲面前跪了足足三日,只要陵王在意,陛下就不能不在乎。”

当年的陵王,极其在意寒修远的名声,他想要寒修远赢得生前身后名,想要让他的事迹万世长存,被人敬仰,然而,寒修远却被驱逐寒家,如此一来,按照皇朝法则,寒修远被家族驱逐,德行有亏,哪怕功勋再为卓绝,也不允许记入史册,更遑论立碑了。

这也是陵王疯癫自暴自弃的一个重要原因。

他害死了寒修远,也让他名声沾了污点。

这已经成了陵王的心魔。

寒风扬自信若拿出让寒修远重归族谱的条件,来换取一个后位,容澜不见得会不答应。

“若澜哥哥不愿意呢?”寒若华道。

“那月见微乃是麒麟世家弟子,如今,麒麟世家掌权人名为孤渊烬,帮衬着他的,还有他爹月孤影,容澜那边若是解决不了,便从月见微下手。”寒风扬眯起眼睛,露出了志在必得之色,道:“这后位,我倒要看看那贱人能否坐得稳。”

………………

大殿之中,一只彼岸蝶忽闪着翅膀,落在了月见微的手中。

月见微脸上露出了嘲讽之色,道:“沧澜哥哥,看来你让我监视寒家,不是没有道理,寒家那位家主,可真是个野心勃勃自以为是的人,竟是想要借着让你爹回族谱,来换取他女儿嫁给你当帝后。”

至于寒风扬还想要从他背后的麒麟世家下手,月见微根本就不曾放在眼里,他先前便已经给麒麟世家传递消息,让他爹和兄长尽快来神都帮他,待到两人到来,寒风扬就更不能耐他们如何了。

墨沧澜正站在一张悬挂在墙上的巨大舆图前,推算灵脉之灵消失的轨迹,对着古籍寻找七千年前龙帝被镇压的极渊之地所在处。

闻言,墨沧澜回头看着月见微道:“寒风扬这老贼,还真是贼心不死,早些年他支持容氏一族归位,我父王也曾提过将我爹重新纳入族谱立碑的事情,但是却被他打着哈哈绕过去了,我那时候便猜测这人是不是想要捏着这一点,日后为自己谋取一些好处。没想到,竟是真的算计到我头上来了。”

说着,墨沧澜嗤笑一声,转过头去,视线在那舆图上面过了几分,目光最终落在一处深山峡谷之中,他淡定说道:“他所言不虚,父王的确甚是在意我爹能否重新归于寒家族谱,受人香火供奉,只是有些事情,时机过了,就没用了。”

月见微有些不解,道:“这是何意?”

墨沧澜离开舆图,踱步到月见微身前,不疾不徐道:“我爹乃是将军,死在他手下的亡魂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自是折损命数,戾气厚重,于命途有伤。父王之所以想要让爹爹受人香火,立下功德,以告天听,不过是为了让爹来世能够投个好胎,远离病痛哀惧,得以一生安稳无忧,这的确已经成为他心中的魔障,亦是他永远不可能成神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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