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公公最先从车厢里出来,伸手去扶苏鲤,他道:“陛下特许你们姐弟三人与家人团聚半月,半月之后,你父亲就得去南疆赴任了,不知何年何月何日才能再见,所以你们都珍惜些这半个月。”
“陛下已经准了你们的假,你们就安心同家人聚聚,等到了时间,咱家再来接你们姐弟几个回宫。你们姐弟三个都是在宫里被人伺候出来的,陛下担心你们在外面不适应,还特地让内务府配了两个嬷嬷和四个使唤宫女跟着你们姐弟三人。”
苏鲤笑着应道:“麻烦公公代苏鲤谢过陛下隆恩。”
实则她心里明明白白,这几个从内务府里选出来的嬷嬷和宫女,伺候她们姐弟三人只是一个明面上的借口,监视她们姐弟三人才是真正的目的。
只不过没必要拆穿罢了,身正不怕影子斜,帝王本就多疑,他想派人盯着,那就让盯着便是,身边还能多六个伺候的人呢,他们姐弟三人在春和宫的时候,都只有一个徐嬷嬷和四个使唤宫女近身伺候。
荣公公同苏鲤走在一起,苏茂林和苏修竹兄弟俩从车厢里跳下来,紧跟在苏鲤身后,姐弟三人满怀希冀地进了驿站,结果就听到那驿丞说,“苏大人一家在京城置办了房子,昨儿个已经搬过去了,不在驿站住。”
荣公公问,“置办了房子?在哪条街上,是哪一户?能否派个小厮给咱家领路?”
驿丞答道:“就是把前任户部尚书家咒得人丁凋敝的那处院子,不知道苏夫人是怎么想的,我当时还劝过苏夫人,那院子邪门得很,可苏夫人还是执意要买那院子,这可不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吗?”
荣公公吓了一跳,“乖乖,苏大人就没拦着些?”
叶桂枝买下的那处院子实在是太出名了,出名到了人们谈之色变的程度,荣公公不敢再耽搁,赶紧领着苏鲤和苏茂林、苏修竹兄弟俩回了马车上,令车夫全力赶路,用一盏茶的时间便到了那院子的门口。
咣咣咣敲了许久的铜环,才把门给敲开。
开门的人是苏崇山,他也染了风寒,这会儿喷嚏不断,眼泪婆娑,见到门口站了几人,一时间愣在原地,直到苏鲤喊了一声‘大伯父’,他才反应过来。
“哎哟,是宝丫头和茂林、修竹回来了!爹!娘!崇文!三弟妹,宝丫头和茂林、修竹回来了!”
染了风寒的一大家子乌拉乌拉地跑出来,将荣公公和苏鲤、苏茂林、苏修竹迎进正屋,叶桂枝招呼着给荣公公上茶,荣公公哪敢喝?他这会儿感觉这宅子里阴森森的,多待一会儿都感觉后心发凉,全身起鸡皮疙瘩。
荣公公赶紧谢绝了叶桂枝的好意,同苏崇文说了几句便告辞了。
临别的时候,荣公公还提醒苏崇文说,“苏都督,关于这院子,京城里有很多邪门的传闻,咱家知道苏都督的命旺运道好,不在乎这些东西,可对于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咱家觉得还是敬畏些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能不冲撞就不冲撞,不然最后倒霉的还是自个儿,您觉得呢?”
苏崇文听得一头雾水,他低声问荣公公:“还请荣公公明示,关于这院子……京城里可是有什么说道?”
荣公公摇头说,“这院子的风水太邪门了,户部上一任尚书原本好好的,官运亨通,却被这个宅子给拖得一夜之间大厦倾塌,子孙凋敝,这都十多年过去了,依旧没有一个人能出头,那老尚书的棺材板怕是都朽了!”
苏崇文心里一咯噔,也跟着泛起了嘀咕。
难不成家里人齐齐染了风寒,就是因为住进这宅子的原因?苏崇文决定喝了大夫开的药之后再看看。
-------------------------------------
苏鲤、苏茂林和苏修竹回了家后,被全家人围着盘问了一圈。
杨绣槐问苏鲤,“宝丫头,你们姐弟三人在宫里的日子可还过得舒坦?有没有人给你们姐弟三人使脸色?”
不等苏鲤回答,苏茂林和苏修竹兄弟俩就给苏鲤拆了台。
苏茂林说,“我姐那么能耐,怎么可能有人给我们姐弟三人使脸色?”这个倒霉孩子皮得很,话说一半就不说了,把全家人的胃口都给吊了个正着。
话多的苏修竹小嘴巴拉巴拉地给家里人解释道:“我姐是圣上亲封的女师,刚入宫的时候,她整天都在六局一司无所事事地晃悠,人人都说她是逢人就笑的白面团子。后来尚仪局的耿尚仪同德妃起了矛盾,我姐的胆儿比那熊胆儿还要肥好多,一顶接着一顶帽子给德妃扣下去,硬是把德妃给逼得失了宠,没多久就薨了。这时,宫里的人才知道我姐是黑心的豆包子!”
“宫里的藏书楼走了水,那里头收藏的那些名家孤本给烧了个七七八八,尚工局负责后续修缮事务,我姐又靠着她从炼金术士手札中学到的算学本事大发神威,引得六局一司的女官羡慕不已,后来更是直接在六局一司开启了女官学班,专门教女官算学。”
“当朝陛下觉得算学有用,命皇子们在尚书房学算学,公主们在勤文殿学算学,全都是我姐一个人在教,就连各宫各院的掌事嬷嬷和内务府的管事太监都得跟着我姐学算学,人人见了我姐都得尊称一声‘苏女师’,你们是没见到我姐穿上大红官服的样子,就和小公鸡似得,走路步伐都和和平时的步伐大不一样。”
听到苏修竹的那比喻,苏鲤轻轻给苏崇文的脖子上来了一下,道:“加减乘除四则运算,你多做两百道题,做错一道就多做十道,先生叫你熟背的文章,你到了晚上的时候,给我全部默写一遍,错一个字,抄十遍。”
看着苏鲤脸上无害的笑容,苏修竹立马就收起了刚刚翘起来的‘尾巴’,不敢再揭苏鲤的老底了。
杨绣槐冲苏鲤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奶的孙女儿,走到哪里都能混得这么好,比你爹能耐!”
实则她心里说的是,真是老天爷的亲闺女啊,不管走到哪儿都能顺风顺水的。这样也好,家里人省得操心。
叶桂枝将苏鲤和苏茂林、苏修竹给上上下下打量了许多遍,确认姐弟三人身上没什么伤痕,脸上的笑也是发自内心的后,这才稍稍放了心。
不过叶桂枝还是用胳膊搂着姐弟三个挨个儿抱了抱,就和当初卤肉的时候掂猪肉一样,她掂了一下姐弟三人的分量,发现姐弟三人非但没瘦,还结实了不少,脸上也有了笑。
说来也真是奇怪,苏鲤住回来的头一天,这宅子里的‘阴风’就不再乱刮了,一家人睡了个安生觉,第二天早晨醒来时,发现神清气爽,风寒劲儿也过去不少。
张春芽和李大妮妯娌俩还坐在一块儿夸京城里的大夫就是医术高明,比葛天明的医术都要厉害许多。
杨绣槐把这俩儿媳妇说的傻话听在心里,悄悄乐了一下,喊过苏鲤来,捏了捏苏鲤脸上那还未完全退去的婴儿肥,道:“奶的小饼脸啊,同奶去院子里转转吧,你昨儿回来得晚,还没在这宅子里转悠过呢!看看这宅子,比咱家在辽州城的那宅子可好看多了。”
却说皇宫那边,皇帝知道苏崇文买了那么一处风水极差的宅子后,都动了赐苏崇文一处宅子的打算,德妃娘家前不久才刚刚被抄了,这会儿正空着呢!
结果赐宅的圣旨还没拟好,荣公公就又给他带来了消息,“陛下,那苏都督的运道还真是好得很,内务府派去的嬷嬷传信回来说,那苏家人都好了,她们跟着在那宅子里住着,也没发现任何的不对劲儿。”
皇帝好奇,“还真有这么命格强硬的人?朕倒想看看,这苏都督的好命格能在那风水极差的倒霉宅子里撑多久。”
现实给出了答案,苏家一行人在那宅子里平平安安地住到南下去南疆。
荣公公接苏鲤、苏茂林、苏修竹以及那两个嬷嬷、四个使唤宫女回宫的时候,还小声问苏鲤,“小丫头,你们住在那宅子里,可有感觉到什么不妥帖的地方?”
苏鲤‘天真无邪’地摇头,“没有啊,那么大的宅子,住着舒服得很!”
荣公公八卦心起,又问,“那你们家里人可有谁生病了?”
苏鲤仔细想了想,再次摇头,“家里人都好得很,怎么可能生病呢?”
荣公公这下终于确定了,那苏崇文的命格是真的硬,把前任户部尚书克倒台的邪秽,居然对苏崇文一点办法都没有。
有这样硬的命格伴着,活该人家步步高升!
-------------------------------------
苏家一大家子在路上走了两个多月,总算抵达了南疆。苏崇文选取了气候最为适宜的春洲作为南疆省的省城,就此定居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