嘡啷一声,那把刺客的刀瞬间被齐刷刷当中斩断。
殷涔握着半截残刀,跟秦念衾目目相觑,瞠目结舌。
凌海面不改色,手中长刀向前一伸,这才真云家刀。
殷涔接过真云家刀,刀一握在手上立马感到了不一般,更重,那刀刃的白芒并不闪耀刺眼,而是如浸了冬月的酒,通身发出乌寒之气。
这场合中,殷涔当然不敢拔出青山刃来对比,但这两把同宗同源的刀,散发的凌冽之气也是一脉相承。
凌海又捡起那残刀断刃,在斩断之处仔细看了看,这刀虽假,却也是由倭刀与我朝南刀相融而来,只是锻刀的师傅却不过关,不知云家刀自有它的锻刀秘诀,以为照着样子胡乱打一打便成了。
殷涔闻言道,如此看来,这刀不可能是军中刀匠所制?
凌海点头,既是仿制,找的应是外面的铁匠师傅,军中刀匠若非云将军亲子下的命令,绝计不可能私造云家刀,何况还造得如此残劣。
秦念衾向凌海请教道,听闻军中持有云家刀之人都有名册记录?且每一把云家刀的行踪也都有记录
凌海点点头,抚南营中,凡持云家刀者,又称云家精兵卫,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持刀,云家刀有限,凡每年在军中较武会上胜出的前数名才有资格,而这些精兵卫虽分散在各营,但若遇特殊任务,则会迅速组成战斗力最强的一支队伍,由他们打袭击、做先锋、探查情报,堪称战无不胜。
如此说来,这群精兵卫不仅武艺高,且都是云将军的誓死追随者。秦念衾又道。
的确如此。凌海面上一笑,此言虽大逆不道,但若真是精兵卫想行刺,断无失败之理。
这话,就连殷涔也深信不疑。
凌海朝营内其他人说道,各位千总大人,如今精兵卫分散在诸位营内,此番前来之前可有统计他们的行踪?
帐内约六七位千总,纷纷起立道,此为历年我营中精兵卫名册记录,直至本月,每一位的行踪都在其中,无人离开抚南营。
殷涔与秦念衾都料到这结果,是以殷涔从怀中掏出画像,摊在案上,请众人过来围看道,此为临行之前,我请宫中画师为刺客二人所绘之像,各位大人可有看着眼熟的?
各千总盯着看了一阵纷纷摇头,却有一位面有疑色,殷涔和秦念衾都看着此人,凌海也问道,隋千总,可认得这二人?
名叫隋充的千总眉头深皱,双眼神色疑惑,抬头与凌海道,这二人不应该早就死了吗?为何竟然出现在京城?
殷涔心中一喜,果然认得!他忙问道,隋千总可记得此二人身份?
隋充转身向他二人,若这画像精确,此二人乃我营中两名旗总,半年前我营在石狮与倭寇有一场恶战,近些年敌方多狡猾,像这般硬刀硬马的厮杀已经很少了,我记得清清楚楚,双方在海滩上厮杀了数个时辰,对方有战舰,而我军则将火炮驾到了海边。
有着火力威胁,我营自然取胜无疑,但此种打法对去冲锋陷阵打头阵的军士来说并不轻松,这二人当时领着两旗人马作为先锋,要完成的任务是诱敌上岸,并将他们带入火炮的攻击范围之内他们成功做到了,然而代价却是被俘。
四周有人叹了口气,隋充继续道,倭寇们将刀架在被俘的他们脖子上,我记得清楚,一共十三人,逼我放撤走火炮,打开城门,场面一度僵持。
跟着便有不堪受|辱的小兵直接抓过对方的刀抹脖子自杀我随后下了命令,不计生死,向敌军开炮。
隋充说到此处,声音里悲叹,秦念衾又道,此番战役终究是隋千总胜了,战后可有清理战场?
隋充道,此战双方死伤人数都众多,过后虽有清理,却未细致这种情景之下,想来这连个旗总也没有活下来的生机。
秦念衾道,看来天要他们活,不仅活了,还从此心生怨恨,成了他人的手中之刀。
殷涔道,刺客身份既明,还请隋千总和在场所有千总,待会在秦大人的记述案宗上签字画押,证实所说属实,以及我与秦大人并无胁迫利诱。
众人点头。
了却一桩大事,有了此押,足以解云渐青与沈沧的清白,但殷涔并不满足,他再问凌海,凌将军对这泉州城内可熟?
凌海一愣,虽已多年不常居此处,但作为殷大人的向导应当无恙。
殷涔微微一笑,那就劳烦大人,陪我将城中所有打铁铺子走一趟。
原来如此,凌海知殷涔要追究到底,殷涔心中所想却是,要快,若真是城中铁匠造了这两把刀,不知他这会子命还在不在。
殷涔等不及到明日,留秦念衾在营内整理方才的记述案宗,他与凌海策马前往城内。
第64章獠牙
泉州港很大,但泉州城并不大,这座小城因这繁盛的海上贸易,常年混杂着各方人群,以往还常见到不同肤色眼珠的异国人,而今因海寇猖獗,云渐青还曾上过关闭海关的奏疏,内阁与皇帝虽未准,但海上贸易却自然而然地少了。
随之而来,小城也渐渐不复往日繁华。十九年前殷涔在此出生,一大雨势泼天的春夜,刚转世投|胎还来不及看清周遭世界的他便被沈沧裹进了大氅内,一路奔袭了大半个河山到了关西。
此番来到泉州城内,某种程度竟也算衣锦还乡,算好事儿吗?殷涔心中只有嘲讽,还有那么一丝丝悲凉。
与凌海策马穿过唯一一条主街,凌海在一扇普通宅院门口停了下,殷涔抬头看到旧灯笼上云府二字,他已经完全不记得,当年是不是从这扇门内逃出。
将军之府,看起来跟普通民宅也并无二致,除了门边两尊石狮子看起来是北边的样式,而当地的人们不兴放狮子。
殷涔略略停了停,朝凌海一挥手,走吧。
二人继续前往。
每座城市都有三教九流汇集之地,如燕京的南城,如泉州的东城,大大小小的各色作坊都在此处,酿酒的染布的宰鱼杀猪的当然还有打铁铺,殷涔一溜看过去,这排铁匠铺子里火星飞溅,叮叮咣咣之声不绝于耳,他有那么一刹那的恍惚,仿若又回到了日日晴空的查哈镇,好似一回头,就能看到他爹殷铁匠就在身旁。
殷涔看了看这些人的手艺,都不足以仿制云家刀,他直接朝一个正打铁的汉子问道,城内最好的铁匠在哪?
汉子赤|膊着上身,火炉之上汗水横流,听见问话,叮咣打铁的手停了一瞬,抬头朝殷涔看了片刻,你要打刀?
殷涔和凌海互看一眼,凌海问道,你怎知要打刀?
汉子面有怒色,当日也有人开口就要找最好的铁匠,然而,他指着凌海道,帮你们打完这云家刀后,跟着就丧了命如今这城内的铁匠谁人不知,抚南营的人碰不得,你们以为还会有人帮你们做这事吗?
gu903();殷涔心中一凛,紧跟着问,当日谁要找铁匠打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