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哑然失笑,他回到屋内,将那士兵的话转达给了朱瑙。
朱瑙听完,噗嗤一乐,不以为意道:不必理他。仍继续做自己的事。
徐瑜等原官员也听到了惊蛰的话,倒是面面相觑地停下了手头的事。
片刻后,徐瑜来到朱瑙身边,小声道:朱州牧。
朱瑙抬头:怎么?
徐瑜没开口。朱瑙见他似乎有话想说,便已明了,亦放下手中事务,与他起身走到屋外。
离了旁人,徐瑜这才开口:朱州牧,你当真打算月末就杀了袁基录么?
朱瑙道:告示都发出去了,还有假么?
徐瑜面有忧色,欲言又止。
他的想法倒和袁基录差不多,对于朱瑙来说最稳妥的方式应是留下袁基录,以他为傀儡,逐渐掌控成都府,然后等到合适的时机取代袁基录。第一次见朱瑙的时候,他便提醒过朱瑙此事需要从长计议。他以为朱瑙必定明白这个道理,于是没再说得更明白。却没想到朱瑙甫一抓住袁基录,便立刻昭告他要处死袁基录。
朱州牧徐瑜舔舔嘴唇,思索着这话该怎么开口。然而他还什么都没说,就被朱瑙打断。
徐少尹,我并未打算立刻即成都尹之位,等成都府太平了再考虑此事也不迟。你是怕我杀了袁基录会有后患?
徐瑜点头。
朱瑙微微歪头,像在试图理解他的想法:怕朝廷或是其他人来讨伐我?可我这里位置没有坐稳,外面应当也没有谁的屁股已经稳了。至于辖地叛乱已经乱了。我眼下不是正在平乱么?
徐瑜愣住。他担心的的确是这两点。
成都尹到底是一方诸侯,朱瑙杀害诸侯,一定会惊动朝廷。但正如朱瑙所言,眼下正是多事之秋,朝廷正被阉党掌控,而阉党已经自顾不暇,狗急跳墙到了放开兵权的地步。他们纵使有心也无力去管离京万里的成都府的事。
而又因兵权初开,眼下各地诸侯都忙于招兵买马,纵有人有心来插手蜀地之事以图谋好处,也同样是有心无力。再则蜀地自古因山川阻隔自成一统,易守难攻,如今正是各方豪杰迅速发展的好时机,聪明人不会在这时候冒险。
因此,诛杀袁基录之事传到外面,顶多招来一些口诛笔伐,却不必担心实际的危险。
而对内,眼下朱瑙已大致掌控渝州、剑州、阆州三州,蜀地仍有其他数州未被朱瑙掌控。朱瑙说的已经乱了,指的是民间的动乱,而各州府的叛乱他却不怎么放在心上。
一来因为民间的动乱,各州府本就自顾不暇,岂有心力来对抗朱瑙?二来州府不掌兵权,全是文官,撑死有个几百杂役兵,无甚战斗力可言。朱瑙手中的兵再少,也是正儿八经练出来的士兵,不可同日而语。除非各州府的官员也有极强的野心,想要取代朱瑙,要不然他们对袁基录本无多少忠诚可言,未必有心反叛。
于是朱瑙唯一顾虑的,便只剩下蜀中的百姓了。他不着急登上成都尹之位,便是怕无法服众,激起民间反感,坏了他多年的名声。而他毫不迟疑地斩杀袁基录,亦是杀给百姓看的凡蜀中百姓,提起袁基录就没有一个不咬牙切齿啐口唾骂的。留着他,惹人痛恨;杀了他,却叫人拍手称快!
想明白这其中种种缘故,徐瑜已然呆了。
他为官多年,自以为极了解官场的运作,能看清各种利害。没想到被朱瑙这一提点,他所想的竟全都想反了。
良久,徐瑜拱手道:朱州牧果然是朱州牧。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形容。实则他心里想到的是妄人二字,但这词并非褒义,他也就没好意思说出来。
朱瑙笑道:袁基录又不管政事,我没什么需要问他的,不知道有什么理由要见他。就可惜卢少尹到现在还没找到。
徐瑜干笑两声。亏得袁基录做了这么多年的成都尹,到头来落得连个被见的理由都没有。
不过朱瑙想了想,忽又改变了主意。他摸着下巴道:听那士卒说他又哭又闹,要不我还是去看看吧,挺有趣的。
袁基录:
朱瑙说走就走,带上程惊蛰,朝着监牢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袁基录:呵呵,你当我不知道你在摆谱吗?小老弟,我比你多吃好几年的饭。
士兵:摆什么谱,大哥你的盒饭都给你送来了。
袁基录:excuseme???
第90章逗他玩
袁基录此刻像个穷途末路的疯子,一会儿破口大骂,一会儿哀声讨饶,变脸变得翻书一般。
你给我滚去叫朱瑙啊!!!让朱瑙来见我!!!去啊!!!
本府尹说话,你们没人听见吗?
大哥,爷爷,求你们行行好吧。让我见见朱州牧,等我出去以后我给你们钱。我让你们当官,我帮你们讨老婆啊。求求你们了。
他不懂得处理政务,却极善攀附,脸皮厚得有三尺。先前拿乔的时候是为了抬自己的身价,好在谈判中多得些好处。却不想朱瑙压根没动过跟他商谈的心思,于是当他知道朱瑙决意要处死他时,瞬间把架子全抛到脑后,成了个十足的无赖。
他正在地上磕头,忽听前面传来脚步声,抬头一看,只见来了两个年轻人。一个面皮白净,友善亲和;另一个年纪很轻,是个刚刚长开的少年,又高又瘦,一副武人装扮。
袁基录未见过这两人,愣了一愣,只当是新来的士卒或官吏。他跪爬过去,把脸贴在栏杆上讨好地笑:两位小兄弟,帮哥哥一个忙,去给朱州牧传个信。我有好处要给朱州牧,让他见见我。
惊蛰被他自称哥哥的油腻腔给恶心得打了个寒颤。
朱瑙笑眯眯道:你有什么好处要给我?
袁基录愣住。他不敢相信眼前站着的就是朱瑙,顿时诧异地瞪大眼睛。随即他死死盯着朱瑙,恨、恼、怒与不甘在脸上一闪而逝,最后竟在一副十足的讨好相上定格下来。
惊蛰都为他的变脸能力感到赞叹。
袁基录涎着脸笑道:没想到朱州牧、朱公子竟如此年轻俊秀,基录惭愧啊。
朱瑙道:我还有很多公事要办的。
袁基录愣了半天,不知道他这话题是怎么接的。好半天终于反应过来,原来他是说时间要紧,不想听自己废话的意思。袁基录脸皮抽了抽,赶紧把满肚子的溜须拍马咽回去,直入主题:朱公子,你别、别杀我,我能帮你做事。做什么都可以!
他这两日早就想好了很多说辞,本是拿来当做商谈的筹码要跟朱瑙谈条件的,现在只能急着自白:袁、袁家也算有头有脸的大族,我在朝中认识很多人。你想留着卢清辉不就是想让他帮你打入那些贵戚氏族吗?他不行,我,我可以!
袁基录躲藏的这几日也有关注过外界的事。他知道他与卢清辉都在兵祸中逃走了,可朱瑙只发了通缉令抓他,却没有发通缉令抓卢清辉,可见朱瑙有心留着卢清辉。
如今朱瑙进驻成都,他的野心已不可能在拘于蜀地。出了蜀地,天下之大,豪强林立,难道他还能像今日这样一一瓦解么?他想达成野心,必要连横合纵。而他一个商贾出身,就算自称皇室子弟,谁会买他的账?总要借助人脉的。
袁家也是大族,虽然不及卢家那么显贵,却也与许多大族有姻亲。袁基录在袁家子弟中本不算出身高的,但他拉得下脸,认了大太监做义父,与阉党权贵勾结一气,就成功坐上成都尹这样的肥差。足见他于攀炎附热是颇有本事的。
袁基录急道:你不要觉得我的出身没有卢清辉高,我能做的官比他大,便是我比他有本事!我知道怎么拉拢讨好别人,我懂得各种规矩,卢清辉他根本不懂,他也不会老实帮你办事的!真的,我可以!只要你说得出名字的人,不管阉党士党,我保证有办法帮你搭上关系!
他后面说的那些朱瑙像是没听见,只对他前面那句感兴趣,歪着头道:你做的官比他大,就比他有本事?可你死得比他早,又怎么算?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