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野悔不当初。
他后悔今天自己没翘课陪着荣夏生过去,竟然给了那两人单独见面的机会。
他怎么了?佟野问,他缠着你?
荣夏生扭头看他,若有所思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佟野不悦地撇撇嘴:我觉得他没安好心。
荣夏生笑了:是吗?
佟野继续撇嘴。
挺奇怪的,荣夏生说,今天我们见面的时候,他问我男朋友怎么没跟我一起。
前面红灯,荣夏生稳稳当当地停了车。
说到这里,佟野突然像是被人揪住后颈的小猫,不动不吭声,甚至不敢看对方。
他以为自己的小把戏被那两人拆穿了。
别的都无所谓,但丢人啊,在情敌面前丢了人,这真的很要命。
那你怎么说的?
我什么都没说。荣夏生看着他笑了笑,没必要解释什么。
他这话让佟野大喜,放松了神经,转过来笑着问:为什么啊?
为什么要解释?荣夏生说,我连他名字都不记得。
就是这样的荣夏生,对于不重要的人,甚至连名字都不会刻意去记。
所以,他们没故事,自己也没必要再懊恼。
佟野开心了,坐在那里跟着音乐唱了起来。
不过,荣夏生又开了口,同时,红灯转绿灯,车缓缓前行,挺奇怪的,他为什么问我男朋友的事。
荣夏生看了一眼佟野:我哪来的男朋友?
原本在那儿嘚瑟的佟野又规规矩矩地坐好,双手攥住安全带,嘀咕说:我怎么知道啊
佟野琢磨了一路,最后想明白了,荣夏生肯定识破了他的小伎俩。
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对方并没有在沈堰面前戳破他的谎话,也没有直接跟他对峙。
果然是温柔的人,连敲警钟的方式都这么柔和。
佟野跟着荣夏生进电梯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有点儿坏,竟然背着他耍把戏。
小叔叔,佟野站在他身后,看着荣夏生的后脑勺说,我觉得那个沈堰真的不是什么好人。
沈堰?
哦,就是撞你车的人。佟野说,他今天没跟你说别的吧?
比如发出约炮邀请。
佟野虽然知道自己应该是戴着有色眼镜在看对方,而且这有色眼镜一时半会儿真的摘不掉,但他就是觉得那人肯定是个乱约炮的主儿,可别把脏手伸向他家清清白白的小神仙。
荣夏生没有回头,只稍微迟疑了一下,然后回答说:没有。
那就好。
佟野偷偷松了口气,又说:他要是找你你别搭理,有什么事儿让我来。
荣夏生笑了:为什么?
因,因为佟野被问住了,结结巴巴地说,你不是不擅长跟人交涉么,你就专心搞创作,其他的烦心事儿我这当小辈的理应出面为你扫平路障。
荣夏生忍着笑,半天回了句:好,我知道了。
说来也怪,都说暖冬暖冬,然而寒潮却一股接着一股地来。
接连几天都在下雪,为了接送佟野,荣夏生这一个星期出门的次数甚至超过了之前一个月的次数。
佟野有课的时候,他早早起来,要么煮馄饨,要么煮饺子,偶尔会煎个鸡蛋煮碗面,然后叫佟野起床,再喂猫。
几乎每天,佟野从卧室出来的时候都能看见荣夏生蹲在客厅里看着小猫吃饭,小家伙闷头吃,荣夏生温柔地看着看它。
那画面过于和谐温暖,佟野只能站在旁边看着,不忍心打扰。
等到一家人都吃完饭,荣夏生会催促着佟野收拾好出门,然后自己早早地拿着钥匙站在门口。
就这样到了周末。
佟野他们去livehouse演出时间定在周六的晚上,演出八点半开始,他们乐队上台的时间在十点左右。
因为要提前准备,佟野他们下午就要过去。
他事先给荣夏生拿了票,知道对方应该不太喜欢那种很吵闹的地方,就告诉他十点之前过去只看他们乐队的演出就行。
荣夏生笑着说:那万一你们提前了,我岂不是会错过?
其实佟野恨不得对方连彩排都跟着他,但实在不好意思开口。
我先送你过去,荣夏生说,然后到那附近找个咖啡店看书,八点半的时候我就去。
佟野是真的有点儿受宠若惊了。
从最开始他们排练荣夏生都不去,到现在竟然愿意为了看他们的演出忍受闹哄哄的场合,佟野觉得他家小叔叔其实没那么冷漠。
真的?佟野兴奋地抓了抓头发,我还以为你其实不想去呢。
荣夏生把他的大衣递过去:走吧,别迟到。
将近三十年来,荣夏生从没去过酒吧,从没看过现场演出,对于今晚,他确实是有些紧张和焦虑的。
对于他来说,未知总是很可怕,可怕到让他晚上几乎睡不好觉,明知道没什么,却总是静不下心来。
自己不过是充当几百个观众中的一个,隐没在人群里,只需要负责在角落安静地看着,任何一束光都不可能打到他的身上,但不知道为什么,怎么自我纾解都没办法让他平静。
这就是荣夏生,一个明明年龄不小却遇事总是焦虑不安的男人,他给自己贴上的是胆小软弱的标签,在一次又一次醒来的夜里,嘲笑自己的无能。
他载着佟野去酒吧,路上佟野一直在哼唱今天要表演的歌,他的吉他放在后面,自己就坐在副驾驶用手指弹空气。
他给荣夏生讲自己当初写这首曲子时的心境,讲当时蒋息把歌词给他时他的惊喜。
你跟蒋息认识很久了?荣夏生突然发问。
佟野算是了解荣夏生,这个人极少对什么表现出好奇。
突然问起蒋息,佟野有些疑惑。
不过疑惑归疑惑,他还是乖乖回答:高中的时候是校友,那会儿都知道对方,但没正式认识过。
荣夏生点了点头。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们很默契。荣夏生说,能有一个互相理解的朋友,比互相了解更重要。
佟野愣了一下,然后去咂摸那理解跟了解的意义。
荣夏生好像真的没有什么会经常往来的朋友,佟野看着他想,不知道在遇见自己之前的那些日子他都是怎么度过的。
你好像不经常跟朋友联系。佟野问,他们都不在这座城市?
荣夏生上大学的城市就在佟野的家乡,不是这里,在一千多公里之外。
佟野觉得荣夏生始终独来独往大概是因为家人朋友都离得远,自己本身又不擅长社交,所以才会这样。
好像也没见你跟家人经常联系。
荣夏生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并没有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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