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行这才回过神来,匆忙答了一声:在。又低头粗略瞥了眼摊在自己面前的文件夹里的笔记,找回主题,不好意思,刚才网络太差,我们继续
等开完会已经是后半夜,景行一路开车回家,想到明天要见萧桐,一点都不觉得疲倦,在家忙前忙后地收拾。
景行和萧桐相处了那么多年,知道萧桐这人有点洁癖,医院里的东西肯定不合她的心意,于是收拾了萧桐在家时自己常见她穿的家居服、睡衣、棉拖鞋,还有毛巾浴巾牙刷之类的,又想着萧桐现在身体肯定虚的很,得补补,但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又不能大补,于是把冰箱里的排骨拿出来解冻焯水,配上山药枸杞,装在砂锅里,放在灶上用小火慢慢地煲。
等前前后后收拾差不多了,天也快亮了,景行抓紧时间睡了两个小时,起来之后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又化了淡妆,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些,才带着给萧桐收拾的东西开车去医院。
到时是十一点,接近中午,她没有刷十六楼电梯的专用门卡,是和陈落一起上去的,大概俞轻寒之前已经吩咐过保镖,所以她们进病房的时候并没有遇到阻挠。
昨天晚上护士对萧桐加大了镇定剂的使用量,所以今天萧桐醒得有些晚,她们到时,萧桐才刚洗漱完,坐在床上,俞轻寒给她梳头。
景行进来时,俞轻寒翻了个白眼,鼻腔哼了一声表示不屑,但景行根本没顾上她。
景行一进门,眼睛就死死盯在了萧桐身上。
萧桐呆愣愣地、痴傻地任由俞轻寒摆弄,就跟个没有意识地布娃娃一样,景行记得,自己走时,萧桐送她下楼,脸蛋晶莹丰润,眉眼神采生动,已经渐渐从死气里散发出生机来,可是现在,眼眶深深地凹陷下去,下巴也瘦的好像能扎人,露在空气里的一截手腕,苍白细瘦,好像轻轻一折就能折断。
以前只是愈渐枯萎,精心滋养灌溉,总能慢慢抽出新芽,现在,是被人连根刨起,完全断了萧桐的生路。
景行的眼眶一瞬间就红了,鼻头发酸,哪里顾得上和俞轻寒争一时的意气。
萧桐她半蹲在萧桐的床边,想摸摸萧桐的脸,可只敢轻轻碰一下,不敢再有什么大动作,生怕力气重了把萧桐碰碎了似的。
你说好等我回来的,萧桐,你骗我。景行一滴泪终于还是划了下来,声音沙哑地责备,你这人,从来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自己的身体就那么不金贵?能由着你可着劲儿地糟蹋。
萧桐神情木讷,双眼没有焦距地对着景行,一点反应也没给。
俞轻寒看景行那样儿看得憋气,对于萧桐还是没有反应感到有点心慌,在心底又隐隐地松了一口气,冷笑着讽刺,我早就说过,景小姐对萧桐还没那么重要,现在人也见了,效果也没有,景小姐没什么事就回去吧,萧桐的事儿不劳您费心。
然后呢?把萧桐留给你,让你慢慢折磨死她?
俞轻寒现在听不得死字,尤其这个字还从景行嘴里出来,她听在耳朵里就跟吃了炸药似的,一点就着,恨不得在病房里就揍景行一顿,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我告诉你,今天我让你来是看在萧桐面子上,不然你以为你能进得来?不过一句话的事儿,你一辈子也甭想再见着她一面儿!
景行咬着牙,看俞轻寒一脸嚣张的样,又看看萧桐,一口气才忍了下来,不过空气里已经火化四溅,只怕再不拦着点,这俩人真得在萧桐病房里薅着头发打起来不可,这里现在是俞轻寒的地盘,外面还一堆保镖呢,打起来吃亏的是景行。
陈落就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才跟进来的,连忙插在两人中间,咳嗽一声,各打五十大板:吵什么吵?萧桐病情再恶化你们谁负得起责任?想吵的都给我出去!现在病人需要的是安静。
果然一提萧桐,二人纷纷熄了火,别过脸去谁也不看谁,陈落又干咳了一声,对俞轻寒道:俞小姐,关于更改萧桐的治疗方案的问题,有几点需要您确认一下,您看能不能屈尊去我办公室坐坐?我们好好谈谈?
俞轻寒僵了一阵子,才不情愿地点点头,好吧。跟着陈落出了病房。
等俞轻寒和陈落都走了,景行才搬了张凳子坐在萧桐床边,拉起她的手,拇指和食指圈者她的手腕比划了一下,细了两公分。景行低声骂道,俞轻寒这个畜生。
景行又自责又后悔,为什么当初自己态度不再强硬一点,让萧桐跟自己一起去香港?虽然萧桐不愿意再沾这些事,但她这人性子软,软磨硬泡几遍一定会答应的,只怪景行自己没有坚持,才把一切搞成现在这样。
想起俞轻寒明明是罪魁祸首还一脸的理直气壮,景行就气得发抖,恨不得一把掐死俞轻寒,省的萧桐再被她祸害。
但是事已至此,景行又不得不往好的方面想。
至少,萧桐人还活着,不管怎么样,人活着就有希望。
景行擦干眼泪打起精神,给自己鼓鼓劲儿,不能放弃,萧桐现在已经放弃了,要是连自己都放弃了,萧桐还能靠谁呢?难道靠那个自私心狠的俞轻寒?
景行是个普通人,普通人有普通人的活法,骨子里带着坚韧,遇到坏事总能往好处想,踩着荆棘也能走出一条路来,说得难听点,就是有点阿Q精神。景行能走到今天,靠的就是这点阿Q精神。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普通人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容易二字,都是遇到困境咬牙闯过来的,那些闯不过的,早就淘汰在了荆棘丛里。
萧桐,我给你煲了你爱喝的山药排骨汤,可能没你煲的好喝,不过汤上面的浮油我都撇干净了,盐也只加了一点,你口味清淡,应该吃得惯的。景行吸吸鼻子,强打起笑容,打开自己带的保温盒,汤还冒着热气,她盛了一碗,拿汤匙舀了一点,晾凉了,送到萧桐嘴边,不吃饭怎么行呢?你本来胃就不好,饿坏了,那胃里绞着疼的滋味你又不是没尝试过,到时候可有你好受的。
萧桐的眼睛木木地看着前方,景行就这么一直举着,边举着边轻轻柔柔地哄萧桐张嘴,就跟哄小孩儿似的。
萧桐木了一会儿,突然的,眼珠子动了动。
景行没有错过这个细微变化,心都揪了起来。
萧桐没有焦距的眼睛,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把视线聚在了景行眼睛上。
接着,她轻轻地张开嘴,抿着汤匙,把那口温润清淡的汤咽了下去。
萧萧桐?
阿行。多日的失声让萧桐的嗓音异常沙哑,音量也跟蚊子差不多大,注视着景行的眼睛,嘴边努力地拉扯,终于扯开一条浅浅的弧度,你回来啦。
萧桐景行这回是真的忍不住哭出声,又惊又喜,热热的汤洒在手上,手背红了一片,她却一点都不觉得烫,她放下碗,一把抱住萧桐,眼泪全部浸在萧桐肩膀上,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
我就知道你会好起来的,我就知道你会好起来的这些天景行被吓坏了,来之前陈落给她打了好几遍预防针,说萧桐有可能一辈子好不了,景行都快绝望了,这会儿抱着萧桐呜呜地哭,恨不得把萧桐揉进自己怀里。
萧桐也僵硬地抬起胳膊,用布满青筋的手慢慢抱住景行的后背。
嘘萧桐的声音在景行耳边沙哑又神经质地响起,腔调诡异又阴冷,小点声,别哭啦,你再哭,他们会发现我们的。
景行止住哭声,问:谁?
魔鬼。萧桐瑟缩了一下,爪子很尖,牙齿很锋利,眼睛红彤彤的,全身都是刺。
千万别让他们抓住啦,被他们碰到,全身都会流血,生疼,疼得我睡不着觉。
你看我的手,全是血。
gu903();萧桐抬起瘦弱的手臂,五指对着华丽的水晶吊灯,透着光,映出她蜿蜒的静脉和手上密密麻麻的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