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曹丕如此,曹节笑得更加灿烂:节会听二哥的话的。
对了,还有一事曹丕像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正要开口,却似又觉得不妥。踌躇再三,走到曹节身边,用仅有曹节一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了什么。而后,他转回身,仲达、季重,我们走吧。
殿下,世子方才说了什么呀?说话的这宫女最得曹节信任,又看曹节与曹丕的脸色,不像是说了什么机密大事,便打趣般问道。
曹节却是不答,只是眉眼弯弯,看上去心情颇为不错。
丕本一直瞧不上刘协,但他今日那番话,到是丕之前错看他了他待你好,为兄就放心了。
她的手轻抚在已经隆起的腹部之上,由宫女扶着缓缓走出了偏殿。殿外还未到夕阳时分,日光洒在凤纹的锦服上,少了些许冰冷威严,多了三分明媚与温暖。
去见陛下吧。
无论曾经有多少纠葛与误解,无论命运本会走向怎样绝望的方向,她都相信,夜尽天明,云开雾散,只要始终往前走,总有一种可能,让每一个人都获得最温柔的结局。
满宠来到一扇由两个士兵守卫着的屋门前,没有推门,而是先用问询的目光看向其中一人。那个士兵接到满宠的目光后,摇了摇头。
满宠双眉顿时皱成了一个川字,他转身离开,过了一会儿,端着一碟小菜,一碗米饭回到屋前,示意士兵把门推开,他独自走了进去。
因为天气日渐变凉,屋中没有开窗,日光都被朦胧的帛纱挡在了外面,独几盏快燃尽的蜡烛支撑着光亮。满宠绕过屏风,见郭嘉躺在塌上,双眼失焦的望着正上方,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他刚要出声,却见郭嘉猛得坐起身,光着脚下床跑到案边,急匆匆地找出几卷竹简,一一细看过后,长舒一口气,露出了满宠平日中最熟悉的笑容。
原是如此。
先生可是想到了什么?满宠将饭菜摆到桌案一旁,向郭嘉问道。
没错,这样一来,就全说的通了。郭嘉道,明明诸葛亮占尽了赢面,却不与刘备合军尽快攻下樊城,偏要和嘉下什么明棋。他是打算用远在千里之外的事分了嘉的心神,让嘉看不清他们近在咫尺的死穴。
死穴?满宠仍是不解。
郭嘉笑道:为什么刘备会在这个并不好的时机出兵,就算出兵,为什么攻打的是荆州而不是汉中这其中不仅是刘备对我们和江东都恨之入骨,更关键的是,诸葛亮已然控制不住刘备了。
依着诸葛亮的智谋,本就不该在曹操未去世、刘协未退位之前草草的打这场仗。对这次出兵起决定性作用的人,是蛰伏十年,渴望一朝报仇雪恨的刘备。诸葛亮可以也一直在为刘备出谋划策,但听与不听,听了多少,全都不是诸葛亮可以计算控制的事。诸葛亮此来荆州,不是真的胸有成竹,而是舍命陪君子。
将关羽推入江东的陷阱,让张飞死得那般惨烈,背后的目的,正是在刘备心中埋下仇恨的种子,然后令种子生根发芽,日夜啃食刘备本有的仁义与理智。之前刘备在荆州势如破竹,让他一度以为这条暗线断掉,如今看来,仇恨的力量,远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
君臣同志而异心,破局之要,正在于此。
满宠心智非同常人,经郭嘉这一说,大致也明白了过来。能解樊城之围固然重要,只是眼下,他更关心另一件事:先生,你已经快三日未进食了,先吃些东西。
郭嘉看着端到他眼前的饭菜,摇摇头:不必,你吃吧,嘉不饿。
先生必须吃。满宠态度强硬起来。军人三日不食都顶不住,更何况郭嘉这素来身体不好的人。
无法,郭嘉只能不情不愿地拿起筷子,随便夹了几口,连六分之一都不到,就又推给了满宠:嘉吃完了,剩下的给你。
满宠一脸的不赞同:先生,你
郭嘉眨眨眼:你是嫌弃嘉动过这些饭菜吗?
末将怎敢嫌弃先生!满宠立即低下头,又听到郭嘉带着笑音道,逗你的。快吃吧,你是要真刀真枪上战场的人,不能饿着。
满宠沉默了下来。他想到十日前,城中粮草渐空,在与郭嘉商量过后,曹仁下令将余下的粮食集中在一处,先供骑兵,再供诸将与步兵中久经训练的老兵,之后是步兵中的新兵。至于羸弱不堪者,则任其自生自灭。如此,才能比原本计算的断粮日期多支撑了些日子。到现在,已经是第六天了,城中已经开始传出饿死人的消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惨剧只会越来越多。
而郭嘉这句话,潜藏的含义则是,他是谋士,只需要头脑清醒,粮食对于将士,远比对于郭嘉重要得多。
从他第一次见到郭嘉,看着郭嘉在凶恶的刺客间还神情自若时,他就知道,这个看着风流不羁的人在大局面前是何等的理智而冷酷。为了胜利,决断时丝毫不考虑自己的安危,对郭嘉而言,早就习以为常,更是理所应当。
可也正因为想到此,他才觉得心中隐隐难受,不敢抬头去看郭嘉的笑容,只能依郭嘉的话低头扒饭。当两个碗都见底之后,他才听见郭嘉开口问道:你来找嘉,除了送饭,还有其他的事吗?
满宠这才想起来他原本的来意。他本不该这么失职,只是在郭嘉这,他的情绪总是不自觉的会比平时多了许多波动。他从袖中拿出一张帛简,奉给郭嘉:这是雒阳新送来的情报,请先生过目。
诸葛亮将樊城围得水泄不通,这情报是怎么送进来的?怕不是
突然,满宠见郭嘉变了脸色。他心知定是那帛简上写了什么,可郭嘉先他一步说道:伯宁,你先出去。
满宠从未见过郭嘉这么失态的模样,忙要依言离开。走到门口,却突听屏风后一声巨响,他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只见郭嘉倒在案边,双目紧闭,已是不省人事。
另一边,樊城外的军营中,诸葛亮听着士兵的回报,微微颔首。因为安插多时的探子被郭嘉上次一网打尽,现在的探子不过在外围活动,能传回来的消息,也不过是短短郭嘉病重四字。
终究是被他猜到了。
军师是指
诸葛亮目光微闪,没有明言,只是解释道:郭嘉此人,若是真的病重,必会装作若无其事。现在这消息却能人尽皆知,这反而说明,他的病是假的。
原是如此。想来那郭嘉必想不到这出计谋会被军师一眼看破。
不,他知道。诸葛亮摇摇头,他此举,是要告诉亮,樊城这盘棋是时候告一段落了。
送往樊城的帛简上,写的是雒阳曹操病危一事。他知道郭嘉必不会就此相信,但那毕竟是曹操,只要能借此在郭嘉那埋下根刺,略微阻绊他去思考当下的战局,就已足够。可郭嘉此时不仅信了,还哀痛过度病倒,那只能说明,郭嘉不仅完全不在乎这份帛简,还已经知道了诸葛亮与刘备之间不可言说的隔阂。病重的消息,是他在向诸葛亮邀战。
主公那边可有消息了?他问道。
昨日主公传来消息,尚没有找到于禁及敌兵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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