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贩那里离开后两人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姜冬沉顾自搅着手里的糖,搅着搅着忽然抬起头来,问年却升道:你方才说这糖稀有什么神奇之处?
年却升啊了一声,笑道:哥哥你把这两个竹棍分开一点。
姜冬沉照做了,两个竹棍上纠缠在一起的糖拉出一道长长的糖丝来,年却升指着那糖丝道:你看这想不想我们接吻?
姜冬沉拿着糖稀的手僵了一瞬,然后飞快地将它们卷了回去,一把放在年却升手里:自己玩吧。
年却升笑了:小伙子不要害羞啊。
姜冬沉道:去死吧你。
年却升隔着袖子捏了捏姜冬沉的手,去他耳边笑了一句:要找个地方亲亲吗。
姜冬沉道:不要。
但还是心口不一,四下望了一眼:这儿哪有没人的地方。
年却升笑了,手里一边搅着发白的糖稀一边想要讲话,忽然有一个矮到腰侧的小孩子突然扑了过来,到年却升面前大喊了一声:爹爹!
年却升:
姜冬沉:
年却升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小孩子,迟疑道:你叫我什么?
小孩又大声重复了一遍:爹爹!
姜冬沉失声笑了出来,向年却升嘲笑道:你什么时候背着我阿升,你不乖啊。
年却升有点懵,又十分无奈的拉住姜冬沉的衣袖:哥哥我没有我是爱你的,你相信我。
姜冬沉拍拍年却升的肩,弯下腰去问小朋友:母亲在哪里?
小孩长得玉雪可爱,声音还是满满的童稚气,挠了挠头道:在集市里,在忙。
姜冬沉抬头与年却升对视了一眼,心想这孩子应是从集上跑出来与母亲走散了,于是姜冬沉温下声向他道:那父亲在哪里?
小朋友戳了戳年却升。
姜冬沉笑道:他不是,他并没有妻子。
小朋友一撇嘴道:可是娘亲说穿黑衣服长得很白很高的就是爹爹。
可是娘亲说。
是从未见过亲生父亲吗。
年却升忽然有点动容他自己也是没见过生母的,不知她容貌如何是何许人,也不知她姓甚名谁。心想自己像这孩子这样大时,也是在年家四处问着母亲在哪里,可没有人理他。只会一手拍开他抓住别人衣角的手,几乎是恶狠狠地厌弃道:你没有母亲,去一边去,别碍事。
年却升回想这些事时脸上已不觉失了笑,低着头有些出神,那小孩子却以为他是在嫌弃自己,不由得红了一双眼睛,拉住年却升的衣袖道:娘亲每日都在念你,你能不能不要走。
年却升望了姜冬沉一眼,也蹲下身去,摸摸小孩子的头:带我们去找你母亲好不好?
小孩子眼睛一亮:你不走了吗?
年却升不置可否,只道:我们去见见她。
小孩子点了点头,可又不放心,转头向姜冬沉道:大哥哥,请你看好我爹爹,不要让他稍稍走了啊。
姜冬沉莫名其妙低了一辈,心中有些无奈,温声笑着对小朋友道:你不应该叫我大哥哥啊,他是他的哥哥呢。
小朋友立刻改口:大伯伯。
姜冬沉啊了一声,站起身向年却升小声笑道,我觉得我老了好些。
小朋友带两人又回到热闹的街市中去,轻车熟路地转过几条街,到了一处歌楼一般的楼阁后门,想进去喊他母亲,又怕年却升会走,就扯着他的衣角拉他一同进去,走到一处小小隔间,在门外唤了一声娘亲。
不消片刻一位女子开开门,门后是一个清瘦身影,整个人都有些藏不住的消沉,开门望见是两位陌生男子,先是迟疑地后退了一步,然后听见她小小的儿子道:他是爹爹。
女子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抱歉地向两人笑了一下,拉过小孩子温声道:阿秋,先去里面玩。
小孩子听话,乖乖地往隔间走去了,进门时又回头向年却升道:你可不要走啊。
待他行进屋内,女子才把房门关上了,向年却升和姜冬沉欠了一礼,歉声道:孩子还小,不太懂事,给二位添麻烦了。
年却升十分谅解地挥挥手:无妨。
女子低了低头,又道:这孩子经常出去找他爹爹,但多半是哭着回来告诉我爹爹不认他,我叫他不要再去了,可他还是不死心,只好任他去找,没想到他真能带个人回来。
年却升轻不可察地微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冒昧问一句,孩子的父亲?
女子苦笑一声,声音是没想隐瞒的平静。许是与人说的多了,麻木了,有一种事不关己的淡然:是富家公子,风流心性,知我有孕时再三答应回来娶我,一去,不复返。
姜冬沉也是迟疑问道:为何不去找他?
女子道:我不过是低微卑贱的舞女,他是大家公子。亲如夫妻尚且管不住他玉勒雕鞍游冶处。我同他连姻亲都没有,如何留得住他。不过是世事难料,人心易变罢了。
两人一同沉默,女子也静立许久,最终又是欠身一礼道:今日之事麻烦二位了,萍水相逢,自也是缘分,小女子在此也冒昧一句,我见二位也是气度不凡,应是豪门贵府之人,若娶了什么人,定不要让她落于我之境。再会。
行至后门,姜冬沉忽然想起什么,回过头嘱咐女子不要让孩子再一个人跑出去,又道:姑娘一人携子,固然辛苦,长此以往,若是生活实有不济,便可北上仙都,寻仙门姜家。令郎年纪虽小,性情却坚韧,若是得以教养,读书习武,将来定为大器。姑娘若去,便可报我姓名,姜冬沉。
姜冬沉语毕,这才转过头去,与年却升一同离开。
姜冬沉走得很快,没有抬起头来看路,于是不知觉就走到了另一处街道,看到了另一番景象。不似街市上的嘈杂,那地方是笙鼓阵阵欢庆喜悦的。姜冬沉恍若未闻,直走但人群跟前了,才堪堪抬起头来。
人们围着一处张灯结彩的画楼,此处婚俗与仙都有异,两人从未见过这般婚礼。凤鸾喜轿就在楼前停着,新娘子已经登上楼去,出现在露台前,新郎似是等她很久,迫不及待接她过来,站在萦满大红纱幔的栏杆之前,小声说了些什么,然后掀开了她的红盖头。
女子笑颜明媚,额心一点灼桃红妆,在一片欢呼声中,只看她嘴型,是唤了一声夫君。
按照当地婚俗,此下应该是掷绣球了,新娘额点红桃,掷出的绣球自是取意桃花。楼下的人见新娘取了绣球出来。全都乱哄哄地要抢,想要讨个好彩头。一片欢笑声中,年却升护了护十分心不在焉的姜冬沉,怕别人会撞了他。姜冬沉却分毫没有在意,眼也没望着那新娘子手中的绣球。他站在人群中,却仿佛置身戏外。
一时间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叫,应是那新娘背身掷了绣球出来,一群人哗然哄抢,姜冬沉纹丝不动,那绣球却仿佛心有所向,从空中一滑而过,彩绸飘然,正落在姜冬沉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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