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继而展颜一笑,看向姜冬沉的眼睛:哥哥应该也明白了,方才你也说过,他足够信任星汐啊。
姜冬沉眨了眨眼,微一点头。
大概也就像当年的姜冬沉始终相信年却升没有死,浔郎也是一样,始终相信星汐那一句:等我回来去哪找你啊。
第90章同梦
不知不觉就走上了当年南下逃亡的路,如今的心情与当年早已是不同了,风景也不同,年却升心生感慨时不免又想了想故人。他们都应该还好,只有年却清,是真真实实地不在了。
他曾经想一意孤行地保住他想要保护的人,他成功了,自己却走向了一条魂归黄泉的不归路。
年家人都命苦,十几岁,没有几个人能过得安生幸福。
前些日他们路过北河的时候也曾去白家看了一眼,门里门外秩序井然,看不出什么波澜。只是听白家附近的商贩居民说,白家如今这位名叫白宿的宗主,年过二十有五而不婚,外出不过三日必返。他的房间从不许外人进入,他佩两把剑,脸上始终没有笑。
他脾气古怪而疏离,始终只身而行,与人言不过三句,对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漠不关心。如此本应是淡世,白家却在他的手下日复一日的风生水起。
白家上下从无人见过他生病,连最小最小的风寒都不曾染过。白家和尉迟家的关系仍然紧张,可是白家失火他没受伤,夜间遭袭他没受伤,乃至春末洪水,整个北河死伤无数,他和他的白家都没受损半分。
可能是冥冥之中有什么人在保护他吧,在白家在这短短一年中一次又一次遭受重创又浴火重生之后,有人听见他站在屋阁重重之中,望着完好无损的白家家府,难得温柔地问了一句:是你吗。
那声音温和万分,宛如燃起了丛丛春火,润红暖色,终化为心口的朱砂痣,和他的眼眶一起倏地发红,却无人应声。
是他思君若汾水,却无从浩荡寄南征。
可没有办法,浮世升沉,生死离别之事,无人能躲得过。
年却升和姜冬沉对于旧事只字不提,在很多时候,浮生无需怀缅,而应继续向前。
他们路过挥州时,当地正值大集,街市上一片红艳艳的舞狮舞龙,锣鼓声声,笙歌阵阵,热闹非凡。
热闹的地方就会有很多人,人多了免不了聚在一起谈天说地,或是围着什么新奇事叫嚷欢闹,所以要找个清净的地方很难,连茶馆酒楼都热闹的像菜市场。
姜冬沉喜静,这样热闹的集会却也不愿错过。这会儿南方的天气已然很热,两人找了处地势稍高的茶馆坐坐,姜冬沉隔着栏杆向外望,双颊都是红的。
像个抱着扑通通的好奇心,见到什么都很好奇的小孩子。
楼下两队舞狮班子倒退着走路撞到了一起,其中一队领头的摘下头套来叫骂,另一队也不甘示弱,后来一群狮子聚在一起,红的红黄的黄铺了半条街,热闹穿了三里远。几个舞龙的看热闹不嫌事大也过来掺和,吵着吵着就打成了一团,衣群胖乎乎的大头狮子在地上滚来滚去,身上的金色迎着阳光,倒是别具一格的欢庆。
姜冬沉笑出了声,他袖子里的阮阮也探出头向外望去,动作出奇的一致,像一大一小的两只猫。
喝完了两人走到街市里去,亲身经历这些热闹的感觉与旁观是不一样的,这儿的人都热情,街角处有两个男人在斗鸡,一黑一红精神抖擞的不行,斗到精彩处围人声声叫好,也有人见年却升和姜冬沉气度不凡,或许别有高见,便把他们两个拉到人群里,笑嘿嘿地问姜冬沉道:这位公子,你看他们谁会赢?
姜冬沉也看不出来,只觉得那黑鸡翅膀咋呼地挺威风,满场乱蹿假动作奇多,随手一指道:黑的吧。
两人都是外行,不知道这鸡还有什么好劣之分,那人也没在意,一扬手笑道:我看未必,那黑鸡名叫花较,我看不去叫花招,精得很!但是不行,力量不够,不如那红的,嗬,步步生风!
可是三比两比,竟是那叫花较的黑鸡赢了,赢了之后骄傲的不行,咋呼着翅膀围着人走了几圈,鸡冠顶的老高,像是在谢幕。
阮阮早已按捺多时,这会儿终于大声地喵了一声。
听见猫叫那黑鸡立马怂了,屁滚尿流地朝他主人跑去,不再出来嘚瑟了。
姜冬沉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年却升,小声笑道:我怎么觉得那个黑鸡和你很像。
年却升心想这是什么像法?抗议道:我这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惊世奇才,是他那只鸡可以同年而语的?
姜冬沉越发笑得收不回来,道:你看,臭嘚瑟,像吧。
年却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为什么像鸡,一时间没说出话来,反驳不成,叹了一声。
明明是伶牙俐齿的年却升,却每每都被姜冬沉的三言两语呛得说不出话来。
两人退出人群去,沿着街继续向前走。
街上的小贩此起彼伏地叫卖,年却升有个在一大堆叫喊声中准确听出自己想吃什么的技能,然后他转头叫道:糖稀,哥哥。
姜冬沉道:糖稀有什么好吃的?
年却升道:可是糖稀搅来搅去的很好玩。哥哥,买吧,买了我告诉你糖稀的一个神奇之处。
姜冬沉有点好奇,给了他钱,他就嗖地扑到人家商车前去了。
然后年却升把钱拿给买糖稀的小贩,问道:这么热的天,你买糖稀不会化吗?
小贩笑得爽朗,一边往竹棍上搅糖一边道:家有祖传秘方,天再热也不化!
说着那糖稀便搅好了,是晶莹剔透的琥珀色,映在阳光下,透着焦黄的光。
年却升接过来便把它交给姜冬沉了,那小贩手里摇着蒲扇,话里藏着点乡音,稍稍一指姜冬沉道:小伙子折扇挺好看,搁哪买的啊?
姜冬沉倒是很喜欢这小贩的直爽,礼貌笑道:是家父送的。
小贩手里的蒲扇摇得更猛了,哈哈哈道:我也是啊!
直快的民风总让人觉得放松,姜冬沉心觉这小贩像是那种很爽快的大叔大伯,见了什么小孩都要把他举到头顶的那种,不免心生亲切。那小贩又拿蒲扇一指年却升:两位口音不像本地人,这是和朋友出来玩来啦?
姜冬沉笑道:是,我是他哥哥。
小贩也笑:那挺好!哥哥弟弟都俊,娶媳妇没有?
姜冬沉啊了一声,想了想道:没没吧。
嗨呀。小贩哈哈哈笑了,小伙子害羞什么,娶没娶媳妇自己不知道吗。
姜冬沉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转头求助年却升,年却升便笑道:我哥哥还没提亲,不能算娶。
小贩道:啊,那就是有心上人了。小伙子你呢,你娶媳妇了没有?
年却升也啊了一声:我我也没提亲。
小贩摇着扇子,仍然大声笑着,用长辈的口吻道:都是大小伙子啦,早点成家立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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