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少就是姜冬沉想了想,除了我三哥,没有别的人。他长我三岁,已经出去历练了。
年却清把那捻成一卷的叶子丢进水里,转头笑道:三哥是三哥,应该是家人,不是朋友的吧?
姜冬沉略一沉吟,抿了抿嘴,点头道:也是。那大约就是没有朋友了。
年却升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想要交朋友的欲望,笑得更明朗起来,向姜冬沉道:可巧,我也是一个朋友都没有的,我们要不要彼此关照关照?
第3章关照
姜冬沉先怔了怔,明白过他这是什么意思,展颜便笑道:好啊。
年却升不想他如此干脆,一时间倒有些愣了,仿佛是渐渐渐渐地才反应过来姜冬沉说了什么,一时间惊喜起来,笑道:当真?
我我我我我也是要有朋友的人啦!
姜冬沉瞧他反应如此之大,不免也笑起来:当真。
年却升向来是不喜欢与人接触的,这会儿却忽然不知怎么的想给他一个拥抱,张开手却又放了,怕吓到他这位姜公子,于是嘿嘿笑了一声,把手里捻成深绿的叶子扔进水里,轻轻拍拍姜冬沉的肩道:那就多关照了。
多关照了,对于这两个都没正经交过朋友的人来说,要关照到什么程度,显然他们各自心里都没有逼数。
后话后话。
譬如年却升,他在交了朋友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替朋友出头。
第二日清晨,年却清正和尉迟宿在房中下棋。年却清棋下的很刁,尉迟宿自然也不逊色,两人一番激烈角逐,两盘过去仍是没分出胜负。年却清一抿嘴,正要与他开始第三局。只听砰的一声响,房门被一人直直踹开。那人不耐烦地一句:年却清滚出来。
年却清当时也不怎么想再下棋了,闻声将指尖亮黑的围棋扔下,不紧不慢道:兄长你难得找我一次哎呦,好凶。
年却清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却总是刻意做出一番老成深算的样子,年却升本就看不惯他狂妄自大,年却清语气一出,年却升心中更是窝火,目光偏过又收回,漠然道:你是不是觉得所有庶子和你都有仇,但嘲我一个还不够,还要把心思费在别人身上?
年却清闻言不由得皱眉,难得不是咄咄逼人,而是面色微显复杂地问了一句:姜冬沉?
尉迟宿望他一眼,没有讲话,见年却清又忽的哼笑道:怎么我不知道兄长还和姜家的人扯上联系了。
年却升仍未讲话,年却清确实似乎了然一般地啊了一声,心想除了打一架没有别的解决这些事的办法。或许也是为了隐瞒什么旧事?不得而知,总之年却清打算彻底把他激怒,笑着讽道:可是攀龙附凤,觉得在年家日后没有出路,所以扒上人家家四公子,为自己图谋图谋以后?
说着他起身,淡淡望了尉迟宿一眼,无声地交换一个眼神,仿佛是默契地明白了什么事。
接着尉迟宿起身,像是不愿参与他们二人纠葛一般的,转身退出房去。
年却升听了那句心中就已经炸了,闻言却只一声不吭地走近,站在年却清眼前,冷声道:我不想以大欺小,但我不出手,你似乎就是心里不痛快。
年却清直接一拳奉上,同样冷声道:奉陪。
说完两人就不由分说地扭打起来明明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打起架来却都是拳拳落到实处,分毫不留情面的。打到激烈之时双方挂彩,年却升又是一拳打上,年却清才闷声受了,年却升就被人拽着领子狠狠拉离年却清,被怒喝道:死小子,你又是在干什么!
年却清踉跄一下脚步直起身来,行礼唤声父亲,年却升被这一拉向后仰过险些摔倒,倒没服软,一手挥开年风龄的手臂。
年却清在一旁漠然道:他没在做什么,跟我打个架,我也顺带证明一下我并非打不过他。
年风龄看他一眼:不要与这臭小子一般见识。
年却清道:却清知道。
说完年风龄就叫人将年却升拉出去,乱哄哄地一番争吵渐渐远离,尉迟宿从人群后走出来,递给年却清一方绢布,叫他擦净嘴角的血迹。
不管是谁做错事,年却清总有人疼,年却升没有。
或许没有吧。
那日年却清便没去上课。日至傍晚,姜冬沉从书院回来,姜家弟子来年家听学,为时三月,虽是年姜两家一墙之隔,去年家听学的弟子夜间也是不回家住的。年家为其安排了单独的小院,姜冬沉方一入门,就听见自家门生子弟们的纷纷议论。
听说年却升和年却清又打起来啦。
一位小门生也说道:先生让我去取长灵文经的时候,我见年侧主和一群人摁着年却升,往白月祠堂的方向去了。
那他被打的惨不惨?
我哪里见了,不惨吧。年却清惯会虚张声势罢了,其实他修为并不很高,单凭拳脚,应更是打不过的。
另一人又道:可年却清总喜欢用阴招,这就够人受的了,何况年侧主一定要罚他,我听说他打年却升的时候一点父子情面也不留,下下都见血的。
那年却升的日子岂不是很难过,都没有人给他医治的。我
正说话的小弟子突然噤声,正色行礼道:四公子。
一片议论纷纷瞬时停止,换成一阵齐声声的:四公子。姜冬沉忙挥手叫他们不必多礼,又问了一句:年却升他现下在哪里?
方才那位先瞧见他的小弟子答道:许是在白月祠堂,那里是年家要地,四公子最好不要过去。
说着又诧异,他们四公子很少为什么人和事表现出关心。
姜冬沉显然没理会什么要不要地,转头向另一位弟子说道:劳你去把药箱拿给我,多谢。
之后姜冬沉接过药箱便匆匆离开,一抹月白身影在黄昏降临时悄然而至,绕过许多折路向白月祠堂走去。临近时脚步很轻,年却升闭着眼,其余感官就格外敏感,在簌簌风声和萧萧叶动中,一下子就辨出有人到来的脚步。
于是他睁眼,转过头去,只见那站在风中的白衣少年,猝不及防的,与他目光轻轻一碰。
年却升忽然有点开心,便一歪头笑道:你怎么来了?
姜冬沉心想不惨都是假的,他衣服都破了。可见他笑的云淡风轻,自己也不由得淡淡:来看你是否还好。
年却升道:还好还好。说完又招招手,别离我那么远嘛。
姜冬沉便走去,药箱轻轻搁在一边,走近时瞧见他伤口,一下便皱了眉。沉吟片刻,撩起衣衫下摆,也跪在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