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天有空吗?”苏稚杳追问,她倒是没思量太多,这年纪的女孩子,还没被世俗染透,没有多深的顾虑,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
贺司屿截然相反。
都是徒劳,没必要给她留期待,他目光回视前方,只平淡道:“难讲。”
无关其他心思,苏稚杳是真的希望那天他能在现场。她终于离开御章府,反抗公司的卖身条约,就算一刀两断也不怕,对她而言,今天是全新的开始。
有种撞开囚笼飞出去,在新鲜广袤的新世界里活着的感觉。
但新世界充斥挑战,所有发展尽是未知数,她难免心生敬畏,他在身边,潜意识里好像能获得一种叫人安心的归属感。
不过有时闹归闹,苏稚杳其实很通情达理,没纠缠他不放,端正坐回去,语气很柔:“那你不忙的话,可以过来听一听。”
贺司屿漆黑的睫毛微微下垂,眼底掠过一丝难言的情绪。
不一会儿,耳边女孩子的声音又轻轻响起。
“我还没有吃晚饭。”
他回眸去瞧,她温温顺顺抿着唇,乖得出奇:“好饿,贺司屿,我想吃那天的海鲜烩饭……”
这是苏稚杳第三次到梵玺。
她惊奇地发现,自己拜托杨叔和小茸送到梵玺物业的行李,贺司屿已经吩咐人搬上楼,全放到客卧了。
惊喜过后,倏地蹦出一个可怖的念头。
她对外是入住梵玺次顶层,贺司屿的人与物业交涉时,应该很容易得知这件事,那贺司屿岂不是也知道,她明明有楼下的套房可住,还要赖在他这里了……
手里的海鲜烩饭突然失去了香气。
苏稚杳含住勺子,冥思苦想,贺司屿待会儿是不是准备把她赶下去,这回要找个什么理由呢。
贺司屿睡前有到书房看会儿书的习惯,他洗过澡,走出主卧,就看到她抱着那碗海鲜烩饭,盘腿窝在沙发里。
他住的地方,电视常年不用,此刻却正放着一部配乐唯美的电影,二窈黏在她腿边自娱自乐地打滚,玩儿得开心了,一会儿咕噜一会儿喵呜地叫。
四周有种从默片年代跨入有声时期的感觉。
就是这姑娘不知道在发什么呆,路上还哭肚子饿,吃到了,又握着勺子动也不动,一口饭鼓在两腮半天不咀嚼,碗里的都快要凉了。
“吃完自己把碗洗了。”
他沉沉出了一声,苏稚杳思绪蓦地拉扯回现实,望过去,男人已去往书房,只看见他黑色睡袍下宽肩窄腰的背影。
书房门轻砰一声合上,他看上去,似乎没有任何让她吃完走人的意思。
苏稚杳呆怔几秒,慢吞吞嚼了几下饭。
他是还不知情吗?
苏稚杳就这么在贺司屿这里住了几天,这些天,贺司屿没提过这事,苏稚杳才渐渐放下心,当他可能真的不知情。
期间,杨叔每天中午送她到琴房,她下午跟着Saria练琴,再自己温习到夜深,贺司屿结束工作,顺路会接她回去。
公司的行程苏稚杳任性得全鸽了,她前不久刚闹得出走,苏柏也不能在这节骨眼多劝,都是自己人,于是和程娱协商,暂时由着她去。
不再需要应付那些,苏稚杳就给小茸放了长假。
枷锁解缚,日子过得前所未有的舒坦。
只是那天起,京市冷不防迎来一段异常气象,强暖空气突袭,气温诡异地升高到一个反常的度数,分明是冬末,空气里却是一股子春夏的潮热,叫人闷燥得难受。
潮乎乎地热了几天,一阵强冷空气像是不服气,突然杀了个回马枪,两股强流势力相撞,较量之下,京市又被打回了寒冬。
骤然降温的那天,贺司屿回了港区。
不知为何,他一走,那天下午京市又是打雷又是暴雨,不过三点,天就暗得不像话,气象台预报说,因热冷空气交替,引起强对流,京市将有持续的雷雨天气。
琴房里,光线弱得诡异,Saria走近落地窗,怨叹这糟糕的天气。
苏稚杳坐在钢琴前,痴痴望着落地窗外的电闪雷鸣,心跳莫名其妙在加速。
演奏会那日,京市的雨还淅淅沥沥地下着。
港区倒是风平浪静。
别墅私宅,开放花园式庭院,清阳之下,草坪亮得青翠,一只穿军用防护服的罗维纳犬趴着晒太阳,鱼池落着簌簌的跌水声,四下沉浸在一片安宁中。
池边两张藤木椅,圆几一壶单株茶。
周宗彦阖目享受眼皮上日光的融融暖意,双腿大开瘫躺着,感叹:“休假就系舒服。”
没得到回应,他睁眼去看。
身边那人翘着腿,落地的右脚有一搭没一搭地踩着拍子,目光逆着日头,杳远虚拢,不知看什么看得出神。
周宗彦挑唇笑:“想苏妹妹了?”
贺司屿眉梢微不可见一动,冷冷淡淡斜睨他,握茶杯的手略抬起,作势要泼过去。
周宗彦挡手躲了下,结果反而笑得深了,调侃的语气更浓:“钟意就主动追喽,你贺老板,还能搞唔掂一个妹妹仔?”
贺司屿薄唇抿成线,面无表情把茶杯搁回圆几,凉凉地说,没这回事。
“口是心非。”周宗彦故意拖腔拉调,摇着头叹气。
贺司屿不愠不火:“你要真闲过头,走去揾嘢做(去找点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