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抓扯着身上的衣裳,珠玉首饰散落了一地,桌上的酒盏不知被谁用袖子尽数扫到了地上,一时间尖叫声、脚步声、杯盏声混杂不绝。
白陌阡连忙从黎绍怀里探出头,他四下望着,寻找着众人口中说的那个它。
可纵观整个船舱,除了这群突然发癔症的人之外,白陌阡再也没有看到其他可疑的人或者邪祟。
慌乱嘈杂中,之前那个穿着红袍紫绶的青年男子踉踉跄跄着朝白陌阡这边跑来。
他的发髻全散乱了,两只眼眸里不断流出鲜血,青黑色血淋淋的长指甲眼看就要戳到白陌阡受伤的左手。
黎绍啧了一声,抬手,挥袖,搂着白陌阡后退一步立定。
那青年男人被掀了一个趔趄,他扑到黎绍脚下,不住磕头,救我,救救我,它又来了,又来了,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白陌阡忙问:它是什么?
那男人惊恐地朝东面望去,从眼眸里淌出的鲜血划过面颊,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他伸出食指颤抖着指向东方,是、是它......
什么?白陌阡没有听清,他弯腰正欲细听,忽然,那男人大叫一声,双手在空中抓了几下,消失在了白陌阡面前。
白陌阡大惊,他忙抬眸朝东面看去,男人指的地方开着一方轩窗,此时金红色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落得满室亮堂。
什么都没有。
白陌阡快速跑至轩窗前,推开窗户朝外看
暴风雨已经停歇了,东面江天一线间枕着一轮初升的朝阳,金光洒在碧蓝的水面,半江瑟瑟半江红。
什么都没有。
这些人到底在怕什么?
白陌阡皱眉,他又细细地将轩窗附近查勘了一遍,能藏人不能藏人的犄角旮旯也倒腾了一遍,并未发现异样,这才重新回到黎绍身边。
奇怪,太奇怪了。白陌阡皱眉,他磨了磨后槽牙,在我们面前消失,这种移形换影的能力只有......
白陌阡话说了一半停住了。
移形换影。
梅妃被邪祟附身时,他就曾被人不着痕迹地从大殿移送到了梅妃寝宫。
白陌阡眯了眯眼眸,那时候他猜测是国师商烨下的手,然而后来事情繁多,他也没时间去验证猜测是否正确。
假设当时将自己移开的人是商烨,那么这时候鬼船上突然消失不见的人,是不是就可以暂且确定是商烨干的?那么众人口中的它,是不是就是商烨?
商烨曾与众人在这艘船上聚会,后来出于某种目的将众人残忍杀害,他散布出此船是鬼船的谣言,恐吓附近捕鱼的渔民,以掩盖自己的罪行,所以船上的人才会很惊恐地说它来了。
这样解释,似乎可以说的通,只不过
白陌阡正在暗自思忖,忽然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他抬眸,正对上黎绍的眼眸。
黎绍偏头,往那边看。
白陌阡顺着黎绍的目光望去,待看清之后,瞳孔骤缩。
之前众人在四下逃跑时踢倒的桌椅和打碎的盘子,不知何时都恢复到了原位。
在他面前消失不见的男人这会正面朝下趴在桌上,坐的位置正是之前他喝酒的位子。陪男人喝酒的众酒客也姿态各异地趴在桌上,就像喝醉酒了一样。
舞女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乐师们怀里抱着琵琶、箜篌等乐器歪在软垫上,楼上的锦衣女子依旧倚靠在栏杆上。
整个船舱就像是宿醉欢闹一夜之后的酒楼,安宁祥和。
白陌阡怔怔地看着众人,除去满腹疑问,一股恶寒从心底涌了上来。
去看看。黎绍拉了拉他的衣袖,抬腿往前走去。
白陌阡快步跟上。
只见黎绍抬腿跨过倒在地上的人,径直走至红袍紫绶男人身旁,抬手,指尖按在男人头顶,咦了一声,他微微蹙眉,抓着男人的后领,将男人的头提起来,细细地看了一眼后,一言不发地将男人重新搁回桌上趴着。
发现什么了?
白陌阡上前,他将手搁在桌边一个酒客的后领,准备效仿黎绍,也将人提起来瞧一瞧。
他抓住酒客的后领,手臂用力向上一提,那酒客却纹丝不动。
白陌阡惊疑,他又用力拽了一下,还是提不动。
这怎么回事?白陌阡将左手伸了过去,准备两只手一起提,被黎绍拦住。
别费力气了,他们中了咒术,你就是长八只手也提不起来。黎绍扫了他一眼,微微摇头。
白陌阡闻言,转圈将舱中的众人都提了一遍,那些人就像是和船舱地板黏在了一起,拔都拔不动。
那你是怎么提起来的?你长了十六只手?白陌阡放弃了,转圈提人给他提的气喘吁吁,他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抬眸看向黎绍。
黎绍将手搭在红袍紫绶的男人背上,白皙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还记得我府上的那个骷髅人么?
白陌阡闻言一愣,他快走几步上前,记得,你说他欠你一个人情,是来给你还债的。
不错,黎绍满意的点点头,我适才看了一下,这个男人便是他儿魂魄转世投胎后的宿主。
白陌阡眯了眯眼眸,他垂眼看向趴在酒桌上的男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所以他就给你通融了一下,让你把他提起来了?
黎绍:......
兔儿学聪明了?我以为跟你说了这么一个惊天秘密,你就忘记转圈提人的事了。黎绍抬手按了按眉心,勾唇无奈一笑。
白陌阡没答话,他又转着圈,抬手在众人身上敲敲打打了一遍,这才回到黎绍身边。
他寻了处干净地儿坐下来,你每次都这样,不想说的话题就跳过,这次我可不会再上当。
黎绍在他身旁坐下来,他撩了撩衣袍,扭头看向白陌阡,用胳膊肘推了推他,这么诡异的事情,兔儿爷怎么不继续往下查了?
你装,你再给我装,白陌阡朝黎绍呲了呲牙,我刚拍了一遍,那些人的魂魄都被人锁在了身体里,除了等他们再次自由活动,我们别无他法。
我不信你看不出端倪来。白陌阡冷哼一声。
黎绍挑眉,身子向后靠在红漆柱子上,很认真地摇了摇头,我就一介茶商,我真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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