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节(1 / 2)

对林太医摆了摆手,“你先下去罢。”

林致远如蒙大赦,极尽谦恭地施了一礼,便逃也似地离开。

这厢和敬轻快地坐到床沿上,要喂魏佳氏服药。

魏佳氏冷冷道:“我竟不知林致远是公主座下的人。”

但其实她早该想到才是,当初她让富察家帮忙找个信得过的太医,尤其要在太医院左右逢源却又对她忠心,国公府才荐了此人。如今看来,只怕林致远认识和敬比她还更早些。

和敬挥了挥手绢,像是要驱散殿中那股滞闷的气味,“你管他是谁荐来的,难道林致远没帮你不少忙?你暗中吃药的事,不是林致远帮你隐瞒,你以为能瞒过皇阿玛耳目?至于忠心,你跟富察家本就一体,他对富察氏尽忠就不能对你尽忠了?”

魏佳氏忍着怒气,“可他差点要了我的性命,公主希望我去死吗?”

和敬滴溜溜看她一眼,盘算着若贵妃死了,皇阿玛会否严惩那拉氏——恐怕还是难,到底有太后在呢。

还是留着她更有用处。

和敬便莞尔道:“我不过让他开个玩笑,何必这样认真,瞧你大动肝火的架势!林致远也没想到你会难产呀,若早知如此,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他离开紫禁城的。”

将已经晾凉了的汤药递到魏佳氏唇边,“娘娘还是尝一口吧,如今正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得好好保重身子,才能给十五十六挣个好前程,便是额娘在九泉下瞧见也会欣慰的。”

魏佳氏木着脸将汤药饮尽,却听和敬轻笑道:“其实你自己难道没想过这招?以前隔三差五都将林致远叫来号脉,偏那一阵换了别的太医,否则皇后哪有趁虚而入的机会?其实你也盼着她出手罢,倒不如说如今的局面正称了你的愿。”

魏佳氏心头一震,却未接话。

和敬亲昵地为她掖了掖被角,“我和你的心是一样的,咱们有共同的敌人,可不能叫外人钻了空子,那就难免亲者痛仇者快。至于林致远,我回去会好好发落,嘱咐他日后事事以你为先,贵妃娘娘,你就别再生气了。”

魏佳氏望着床头丰神绰约的遗像,只觉百般不是滋味。

乾隆二十七年的收梢就这样悄无声息来到,嫔妃们自是无精打采,帝后不和,又牵扯上贵妃与慈宁宫,害得她们不知选哪边站,于是每逢年节必有的走动都减少了,去看贵妃,那就难免得罪皇后,可若跟那拉氏走太近,便是公然与贵妃为敌——照目前的形势看,还不知鹿死谁手呢。

郁宛倒是一向超然物外的,她仰仗的是万岁爷,谁得势都碍不着她的好日子,何况照她一个后世者的眼光看,两位都不过是历史的尘埃而已。乾隆爷后宫没有赢家,一定要说的话,便只有皇帝自己罢。

而郁宛每逢十二月二十五的生辰宴也和往常一般喜庆热闹,亏得跟除夕挨得近,皇帝很容易便想起,今年也不例外,趁着雪后初晴,叫内务府送来一头剥得干干净净的小肥羊,郁宛又让小桂子在院中刨了个火坑,正好露天烤羊肉吃。

这种整烤的肥羊最是有滋有味,外边那层烤到微焦发黄时便眼疾手快地用银刀片下,如此每一口都能尝到最新鲜的口感,火坑边的石桌则摆上各色蘸料,有重辣子的,有强调芝麻油的,还有加了梅子汁吃起来微酸发苦的,不过用来解腻却正好。

郁宛觉得自己跟乾隆很像过冬的红太狼与灰太狼——虽然那两位这辈子一口羊肉都没尝到。

乾隆照例不理会她那些稀奇古怪的比方,给狼起名字,亏她想得出来!就连她给阿木尔讲的故事都时时能震碎乾隆三观,这么点小事也就不值一提了。

“羊肉虽好,过多也会体生燥热消化不良,还是适量为宜。”乾隆爷说完便矜持地拿帕子擦了擦嘴,又让厨房给阿木尔炖碗羊肉汤去,瞧这小家伙馋得哈喇子都流下来了。

郁宛道:“您知道什么,冬日最合进补,还不易长膘。”

这当然不是真话,无非衣裳厚看不出来——不过管它呢,这种虚假的幻想有助于帮郁宛减轻心理负担,正如夏天的冰碗在她看来也不算甜食,热量为零呢。

乾隆便要去捏捏她的腰身,郁宛及时躲开,笑道:“您也不多帮点忙,这么一整头如何吃得完,不如还是分送各宫罢。”

她提起此话,自然是希望乾隆能对皇后有所表示,每逢年下皇帝都会送些赏赐给各宫主位,诸如衣料首饰吃食,还有他老人家最为得意的字画。

可今年却独独忽略了翊坤宫,这不是明着给皇后没脸么?

乾隆淡淡道:“皇后不需要朕的奖赏。”

人家不稀罕,他还要硬凑上去?那倒成了热脸去贴冷屁股。

郁宛跟只打洞地鼠似的,悄悄从石桌后探出头来,“您不会真以为皇后娘娘害得贵妃难产罢?”

这事本来轮不到她发表意见,不过闷在心里实在太久了,到底还是说出来。

乾隆瞅着她这幅畏畏缩缩打扮,倒觉好笑,“自然不会。”

谁会糊涂到用这种粗浅简单的法子?何况那拉氏当了十三年皇后,即便要设计贵妃,背地里的法子多得是,还能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何必多此一举?

他在意的是那拉氏态度问题。即便明知道无心之过,皇后也该恭顺地到他面前来认个错,顺便领罚,可她倒好,非但包庇犯了错的宫人,还处处跟他犟声——即便有皇太后说情,乾隆也不打算就此作罢,他总得让那拉氏认清自己的身份。

他是天子,是不可违逆的,而那拉氏和这宫里的其他人并无不同,不过是奴才而已。

第155章

郁宛毕竟只是个旁观者,她左右不了乾隆爷的态度,更左右不了帝后之间的夫妻感情,而作为一个最平常不过的普通人,她的首要义务只有自保。

何况皇后究竟需不需要她的帮助呢?那拉氏的自尊心那样强烈,即便郁宛劝动皇帝去她宫里,恐怕在那拉氏看来反而是施舍和怜悯。

因此郁宛也只能算了。

她趁热将埋在炉灰里的地瓜刨出,心急火燎地剥去外皮,本待自己享用,忽然想起规矩,先递到皇帝唇边,“您尝尝,可好吃呢。”

乾隆面露难色,他顶不待见这样容易脏手的食物,且烤红薯还有另一个分外不雅的弊病——容易放屁。

在理性和自尊的煎熬下,乾隆还是婉拒,“朕已经饱了,你自己吃罢。”

郁宛才管不了许多,立马张开血盆大口狼吞虎咽起来,看得乾隆一阵阵抽筋,怎么宛儿在他面前就能丝毫不顾形象,她到底是没把他当外人呢,还是没把他当人?

郁宛看阿木尔张着嘴垂涎欲滴,贴心地拣了一个小的给她,让她慢点吃别噎着。

阿木尔却迈着小碎步跑到皇帝跟前,嘴里哈着白气道:“阿玛。”

郁宛默念小马屁精,真会左右逢源,不就是看乾隆穿着富贵亮丽呢,就拿他当大人物捧着!虽然阿木尔私底下待自己也不错,但郁宛还是有点微妙的不愉。

乾隆则是心头暗爽,满以为女儿要借花献佛,这会子也顾不得雅观不雅观的,正要张嘴,哪知阿木尔却盯着他道:“阿玛,喂喂。”

敢情是要皇帝剥好了给她吃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