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母后心中,他算什么太子,文武艺学的再好做的再好,只是个哥儿,要保持‘清白之身’的哥儿。
哈哈。
还给他找个门户高的男郎,怎么他堂堂太子之位还要拿着清白才配吗?
历泽秋原是出宫寻花问柳,只是一到风月场所一见那些庸脂俗粉,是赌气也没有委屈自己的时候,他是睡不下去的。
等出去风一吹,气得心肝做疼。
回去路上,遇到了抱着一捧寒梅,拎着一壶酒的少年郎,少年郎眉目清秀白皙,耳根子冻得通红,身上一件薄裘,都褪了些颜色,沾染着雪化开了。
“袁大人。”历泽秋一眼就认出来了,其实他是认出袁大人耳朵了。
袁修耳朵长得小巧,轮廓漂亮,单薄窄一些,耳垂略圆润。
一不好意思就泛红。还挺有趣的。
袁修没听见,风雪大,他疾步匆匆,等被人拉住,眼里是愕然,历泽秋一看对方冻得鼻子红眼睛红,还有一副懵着的神态,便知道对方是没听见他喊他。
“太、太子殿下。”袁修冻得舌头都不灵,两手提着东西也没想起来,拿着东西作揖行礼。
梅花上的雪,扫了太子一下巴。
历泽秋气笑了,说:“成了,不必多礼了。”又说:“袁大人怎么一人在外头行走,车马呢?”
袁修见太子没生气,先将梅花拿好,别折了,才说:“我——臣头一次在京里过年,出门时乘车买花,是臣跟府里车夫说不用管臣,反正没多少路,没成想下大雪了。”
这人真是——又傻又笨的。
历泽秋拿了梅花,兴致也好了些,说:“袁大人买了花与酒,孤陪袁大人饮一杯,走吧。”
“去哪?”
“袁大人的府邸。”历泽秋心里好笑,他是没看走眼,这人真是呆愣愣的。
袁修本想说些小门小院寒舍,太子亲临,臣惶恐这些话,但他冷的不成,等脑子捋清,太子拿了他的梅花让他带路。
就……就懵懵懂懂的带了路。
好在小院真不远,走了一会,进了宅胡同,往后头去,才有个小二进的院子,袁修敲了半天门都没开,历泽秋说:“袁大人不会是不想孤做客,故意认错地方了吧?”
果然看袁大人耳根子红,嘴上很认真说不是。
历泽秋让下手敲门,就袁大人那手劲儿等到明年去。
侍卫砰砰敲门声,很快里头人来开门,顶着瓜皮小帽,双手抄袖筒,还满脸不耐烦,但见门口侍卫威武,神色一下乖觉,再看到后头袁大人,变了嘴脸,热情请大人进,还说小的看下雪,原是想去接您,但您说要逛逛,小的怕走岔了寻不到您……
“无事,我让你先回来的。”袁修说。
历泽秋多看了眼袁修,这人是真傻。
那下人鬼话信了?
“这是我好友,同他的护卫,你收拾一间屋子,请他们歇歇喝口茶。”袁修吩咐下。
历泽秋挑了下眉,对着侍卫点了头,意思去歇着。
小院不大,旧,也没什么光景,庭院厚厚积雪也没人打扫,可见袁大人后宅也是一塌糊涂,没人管。
好在屋里干净暖和。
袁大人脱了薄裘,倒了热茶,话才利索起来,请太子见谅。
“你都说是孤的好友了,过年好友来往拜访客气什么。”
袁修脸燥红,呐呐解释说:“臣以为殿下是不想显露身份,才如此说的。”
倒是又不傻了。这人一会傻一会不傻。
“算是。”历泽秋见袁修窘迫,给对方台阶,又看对方局促难安,便递了梅花过去,“插上吧,不然该坏了。”
袁修接了花,嘴上是,也挺郑重,但一会去找花瓶,一会去找剪刀,忙起来把家里这尊大佛忘了,等真插起来,悠然自得,忘乎所以。
历泽秋见了,觉得此人好笑。
“袁大人可成亲了?”
插花摆弄的袁大人吓了一跳,像是才想到还有太子在似得,又紧张装出沉稳模样,正正经经说并未。
“那家里也没给安排个妾室?袁大人在京里,身边是该有个温香软玉的——”历泽秋说不害臊,就是看袁大人害臊的脸涨红。
袁修顶着窘迫,说:“没什么小妾。”又忙解释:“家母说臣性子木讷,只能做好一件事,之前读书为了科举,若是纳了小妾娶了妻子,就移了性情,什么都做不好了。”
刚袁大人手里插花就光顾着插花,忘了他在这儿,现在同他说话,手里的花也忘了。
“你母亲说的有道理。”
历泽秋点点头,又看了下袁修的样貌,几分俊朗几分清秀,浑身气质干干净净,不用问也知道,这位袁大人没娶妻没纳妾,也不曾流连红粉之地。
“袁大人多大?”
“臣三月三就满十八岁了。”
历泽秋点点头,又说了声,有些小了。
当天在这狭小的厅里,围着火炉,桌上摆着一捧寒梅,袁修不会修剪之道,只把买回来的寒梅尽数插进花瓶,这就完事,因此没什么美感,花瓶窄小,脑袋炸开的一簇簇寒梅。
历泽秋端详看,越看越觉得这寒梅像袁修。
乍一看笨拙乱糟糟的,其实仔细看是漂亮的。
他们喝了酒,袁修最初也是,规规矩矩,正襟危坐,一口一个殿下,可说着说着,就是你我,就是什么都老实说。
那酒冷冽,喝下去烧,烈的。
历泽秋喝了一杯就知道是京里最便宜的烧刀子,还诧异袁修买这样的酒,没看出来袁大人看着斯斯文文,实际上酒量——
啪嗒,袁大人手里的酒杯没握住掉下了。
袁大人醉了啊。
历泽秋逗得笑了声,袁修说:“殿下殿下,笑了。”
“是啊我笑了。”
“你笑了。”
再后来,历泽秋就走了,出宫时一肚子的火,从小院子踏出去时,兴致不错,袁大人送到了被窝,太子殿下亲自抱回去的。
那小子年纪轻轻,看着也瘦,抱怀里还是有些分量的。太子坐在马背上想。
第二天,袁修醒来,头痛欲裂,隐约记得太子同他回家,他们一起插花一起喝酒,太子还抱着他回屋,给他解衣服……
啊?
啊?
袁修脸涨红,手都不知道摆在哪里了。
那岂不是,他身子被太子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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