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1 / 2)

悠然见南山 衣青箬 2524 字 2023-09-08

如果只是指责,蓝姗也已经习惯了。

家里的肉和鸡蛋只能给弟弟吃,过年杀了鸡两个鸡腿都是弟弟的,身为结界要照顾弟弟,明明只大三岁的她,七岁时出门就被要求背着弟弟走路小时候不懂,还会反抗哭闹,但是现在,她都习惯了。

可是紧接着,他们又提出了新的要求,你去跟你那个朋友说一下,以后星期五回来的时候,顺便捎上你弟弟。

这个时候,他们脸上没有陈悠然见到的那种木讷与局促,全都是身为家长的威严和占了便宜的理所当然。

第18章漏雨

蓝姗甚至没有委婉措辞,直接道,不行。

怎么就不行了?侯阿彩皱着眉,你们俩那么好,这是顺便的事,你开了口,她难道还会拒绝?

我不会开这个口。这时一家人坐在火炉边吃饭,蓝姗闻言放下了碗,语气平静地道,从小你们教我自己的事自己做,教我做人要脚踏实地,不能占别人家的便宜。木林有脚,自己会走,凭什么要别人接送?

这叫什么话?你也有脚,不是叫人家个个星期都来接送?村子里的人都看着呢,谁知道你们到底是去干什么!侯阿彩的声音有些尖锐,你自己享福,就不想想你弟弟,就能眼睁睁看着他天天辛苦走路?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自私自利的东西!

我们干什么了?我们能干什么?蓝姗把筷子往桌上一摔,站了起来,怒视侯阿彩。

亏得陈悠然是个女孩,这要是个男的,不知道要想得多龌龊。这是她的亲生母亲,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口不择言,可见在她的心里,把蓝姗这个女儿想得有多脏。

胡说道,这是你当妈的该说的话?蓝大成是一贯的和事佬,见蓝姗拍了桌子,连忙站起来把人拉开,先斥了侯阿彩一句,又劝蓝姗,顺便帮个忙的事,哪就至于这样。你就随口提一句,要是她不答应就算了。

我不说,要说你们自己说,看她会不会答应。蓝姗也没了吃饭的胃口,直接开了堂屋门去了另一边。

关门时还听见侯阿彩故意抬高的声音,意有所指地道,还说什么?我看她是心野了,根本没想着这个家!读读,当初我就说,一个姑娘读什么?我们家的姑娘,像她那么大的,哪个不是在家里帮忙?读了有出息了,现在哪里还把我们看在眼里!

蓝姗嘴角挑出一抹嘲讽的笑。她在黑暗里默默地爬楼梯上了阁楼,随手往枕头底下一摸,果然上周放在那里的零钱已经没有了。

一开始自己攒钱的时候,蓝姗没什么经验,钱随手就放在了枕头下。

结果下一周回来,钱却不翼而飞,问侯阿彩,她倒是理直气壮,我替你换个床单,谁知道你把钱放在那里,我就替你收起来了。这家里哪样不花钱?你们两个还要读,这些钱我拿着最后也是用在你身上。后面是已经听惯了的,无止尽的抱怨。

后来蓝姗习惯了,隔段时间,就会往枕头下放上几块钱。而这些钱,也必然会在下周回来的时候消失无踪。

她没有再问过,侯阿彩也不解释。

雾镇中学的学费是一个学期一百块,住宿费和食堂蒸饭费二十,一共是一百二。她读了这两年的初中,外人看来是家里供养,其实花的是她自己的钱。

侯阿彩能容忍她浪费时间去读,这一点占了很大一部分。

蓝姗随手摆好枕头,在床上躺了下来。这个角度,正好看到墙壁上开的那个小孔。只是这几天都是阴雨,晚上天空中也不见星星,外面同样是一片深沉的黑夜。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有几分后悔自己今天的过度反应。

其实这些话他们也不过在她面前说说而已,只要沉默地听着,不反驳,什么事都不会有。至于要不要跟陈悠然开口,还不是看她自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忽然觉得很难忍耐。

不过懊悔过后,更多的感觉却是爽快。终于不用再维护那虚伪的和平了,很好。

蓝姗惊奇地发现,自己之所以能够一直忍让到现在,并不是因为她能忍,也不是因为她平常心,只是因为她很清楚,自己目前还并不具备离开这个家的条件,不得不忍。

那现在呢?为什么忽然就不能忍了?

因为陈悠然的出现,不但让她更明确了以后的道路,更帮她赚了一大笔钱,让她有能力也有底气跟家里翻脸了。甚至就算她现在摔门就走,蓝姗相信,陈悠然也一定不会介意收留自己一段时间。

何况,如果他们只是想算计自己,不管怎样,有生养的恩情摆在那里,那是她蓝姗的债,合该她受着。可是陈悠然不欠谁的,她是因为跟自己交好才会引起这些人的贪婪。这不是她应该承受的东西,所以蓝姗甚至连敷衍都不愿意。

她希望她跟陈悠然的友谊是干净的,纯粹的,不受任何外物影响。

所以她也不会真的向陈悠然求助。

不知何时又下起了细雨,在哗哗的雨声中,蓝姗渐渐陷入了睡眠之中。但半夜里,她被一阵潮湿寒意惊醒,睁开眼睛,抬手一摸,就发现被子和褥子都已经湿了一大片。

蓝姗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屋顶漏水了。

茅草搭的屋顶就是这样不靠谱,经不起风雨侵蚀。这去年刚刚重新加盖过的屋顶,到底还是没抵过连绵阴雨。

睡自然是不能睡了,蓝姗爬起来,将被褥卷好放在没有漏雨的地方,又摸黑拿出包,把柜子里紧要的东西都拿出来装好,又拿了两套衣服,然后悄无声息地下了楼。

她先把包放在不起眼的杂物堆里掩饰好,随手开了一下灯,果然停电了。牵到农村来的电本来就不稳定,动不动就停,更何况是这样的大雨?很有可能是哪里的电线杆被冲倒,电线被压断了。

蓝姗想了想,摸着黑把家里的盆桶瓢甚至是锅碗都拿了出来,找漏雨的地方接上。

雨水直接滴在地上,声音跟外面下雨的声音融合在一起,几乎难以分辨。但滴落在容器里的声音就响亮多了。蓝大成和侯阿彩住了一辈子的茅草屋,经验丰富,几乎是立刻就被惊醒了。

打着手电筒出来,就见蓝姗正在一个一个的摆放容器。

小小四间屋子,十几个漏水的地方,锅碗瓢盆摆得连走路的地方都几乎没有了。

每当这个时候,蓝姗心里都会觉得惊奇,不明白这些人怎么能忍受这样的日子忍了几十年的。几十年前就是这样,几十年后,还是毫无长进。

所以她宁愿跟侯阿彩耍心机,也绝不愿意放过读的机会,放过摆脱这种命运的机会。即使她知道,真的想从这里跳出去,没有那么容易,会有无数有形的和无形的束缚捆绑着她的手脚,叫她寸步难行。

以前的蓝姗,只能暗暗地,小心翼翼地一点点积攒力量,做好准备,可是连她自己都看不准方向。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这时木林也被惊醒,声音含混地叫了一声妈,侯阿彩便匆忙地回屋去了。陈悠然猜错了,实际上三间房里一间放了火炉,另一间是供奉祖宗牌位神榜的堂屋,所以蓝家只有一个卧室。蓝木林虽然是十来岁的大男孩了,却还是跟爸妈睡一张床。

蓝大成踌躇了一下,看着蓝姗道,先将就一下,等雨停了再整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