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陆霄似乎倒抽了一口冷气,但却没有动,反而柔声安慰道,别怕,我在这儿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秋雨桐才渐渐清醒过来。
他只觉得全身上下都软绵绵的,四肢仿佛灌了水银一般沉重,几乎费了吃奶的劲儿,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客房雪白的床幔,他身上清清爽爽的,并没有药味儿,似乎已经擦拭过了,还换了干净的内衫。
陆霄坐在床头,低垂着漆黑的睫毛,似乎在想着什么。
秋雨桐张了张口,哑声道:霄儿。
师尊,你醒了?陆霄陡然回过神来,赶紧倒了一杯水给他,喝点水吧。
秋雨桐咕噜咕噜地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水,才稍微缓过起气来:我晕过去了?
嗯。陆霄低声道,我都不知道,易经洗髓会这么难受。
其实也还好,不过每天泡四个时辰而已,七天后就结束了。秋雨桐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对了,你怎么样?取心头血是不是很疼?
大庄主手法很快,不怎么疼。陆霄犹豫了一下,又道,师尊,这样易经洗髓之后,你的修道之路,就一帆风顺了吗?
这具身体先天不足,后天心情又过于沉郁,导致体内沉荷太重。这么洗涤一番之后,以我目前的心境,今后的修道之路,不敢说一帆风顺,但也不会太难。
陆霄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秋雨桐自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便安慰道:霄儿,易经洗髓之后,我一定会跟你回大宁宫的。等回了大宁宫,最短八年,最长十年,我就可以在祈雪台为大陈朝祈雨祈雪了。这一次,为师一定护佑你一生,决不食言。
那之后呢?陆霄的声音很轻。
秋雨桐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陆霄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
如此过了六天六夜,徐秋石每天都给陆霄放血,给秋雨桐药浴,随着蛊虫活动愈发剧烈,疼痛也越来越强烈。到了第六天,秋雨桐几乎疼得死去活来,整个人痉挛了好几次,陆霄得死死摁着他的肩膀,才没有把浴桶弄翻。
今天是最后一天,秋雨桐已经没什么力气了,躺进浴桶之后,他便闭上了眼睛,准备着剧痛的到来。
陆霄照例跟着徐秋石,进了内间。
徐秋石一边准备着刀子和采血铜管,一边叹道:没想到他的意志力竟然这么强,居然熬到了现在。我看他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还以为他中途就会放弃呢。
他一直是个非常坚强的人。陆霄低声道。
嗯,我也看出来了,他的心性不比他爹差,就是身体差了点儿。在我这儿易经洗髓之后,我估计他的修行,一定会一日千里,啧啧。
嗯。
唉,天道还真是不公平。你说他爹秋雨桐长成那样,天赋又那么高,他长成这样,天赋还不比他爹差。虽然他如今的修为还很浅薄,但是数十年之后,或者百年之后,不知道会有多少男男女女的修士,会争着做他的道侣。
陆霄的薄唇轻颤了一下:是吗?
朔雪城那些个剑修,在修真界可吃香了,更不用说他还长成这副模样。也不知道,今后哪位大能修士,会跟他结为道侣徐秋石一边插着采血铜管,一边摇头晃脑地八卦,哎,你怎么了?是不是很疼?我这铜管的位置,没插错啊
陆霄用力闭了闭眼睛,勉强道:没什么,继续。
徐秋石小心翼翼地抽了半盏心头血出来,又仔细观察了一番陆霄的脸色:你的脸色很难看,是不是不舒服?
陆霄哑声道:没有。
他垂眸沉默了片刻,而后缓缓抬起眼皮,出神地盯着徐秋石手里那小半盏心头血,忽然轻声开了口:给我吧,我去照顾他。待会儿他疼起来,恐怕又要折腾了。
嗯,也好,我先收拾一下这边。徐秋石点了点头,把那小半盏心头血递给陆霄,直接倒进浴桶里就行了,小心点儿啊,别弄洒了。
秋雨桐醒来的时候,已是满室阳光灿烂。
窗外的森森竹林,在晨风中发出沙沙的轻微响声,一对早起的黄莺,正在枝头婉转啼鸣。
徐秋石背对着床站在窗边,瘦长的手指拈着一根数寸长的纤细银针,正借着清晨的阳光,仔细观察着什么。
醒了?听见身后的动静,徐秋石转过身来,笑着把银针递给秋雨桐,你瞧,这是什么?
秋雨桐定睛一看,只见那根纤长银针的尖端,挑着一条米虫大小的小小蠕虫,形如桑蚕,身躯是半透明的,正在拼命扭动。
这是蛊虫?秋雨桐有些不确定地问。
没错,这就是冰蚕碧血蛊的蛊虫。徐秋石得意洋洋道,昨天那最后一次药浴,把蛊虫全部驱进了你的血脉里,然后我花了整整一个通宵,用银针从你的一百零八个穴位之中,引流出了三百二十三条蛊虫。
三百二十三条?秋雨桐喃喃道。
这蛊虫也太多了吧,难怪之前发作的时候,难受得死去活来。
嗯,整整三百二十三条。你体内的冰蚕碧血蛊,如今就算是全部拔出了,今后三天,每天用五行洗髓汤,好好地易经洗髓,固本培元一番,就可以了。放心,五行洗髓汤不疼的,跟泡澡差不多。
徐秋石的神色轻松了不少:哎,还好,这一番也算顺利,不会影响我月底去碧峰崖迎亲。
秋雨桐也松了口气:真是多谢大庄主了,这种大喜的日子,还这么帮我
医者父母心,你不必多说了。徐秋石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要谢的话,你还是谢那位陈朝皇帝吧。他昨天取了最后一次心头血,整个人虚弱得很,还要拼命按着你,免得你把药桶打翻。你是不知道,你疼得厉害了,那劲儿有多大,反正我是按不住,他又不肯让下人进来。对了,他现在还在内间昏睡着呢。
我去看看他。秋雨桐心中微微一疼,勉强撑起身子,往内间走去。
第34章
秋雨桐轻轻掀开内间的帘子,往里望去。
陆霄躺在靠墙的矮塌上,双目紧闭,脸色极其苍白,胸口散乱的雪白衣襟之上,还沾着一点发暗的血迹。
秋雨桐心中微微一疼,勉强忍着双腿的虚软,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在榻边坐了下来。
师尊
他那小徒弟眉头紧锁,神色显得十分痛楚,似乎在昏睡之中,也难受到了极点。
秋雨桐有点怕吵醒陆霄,但又实在心疼,犹豫了片刻,才轻轻摸了摸小徒弟的头发,带着一点安抚的意味。
只是这么一个轻柔到了极点的碰触,陆霄却陡然颤了一下,而后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神色十分茫然,似乎还没完全清醒:师尊?
秋雨桐看着小徒弟的眼睛,心中简直又酸又软,那双漆黑的眼珠雾蒙蒙的,几乎是惶惑地望着自己,看起来无助到了极点。
他一阵难以言说的心疼,甚至后悔用了陆霄的心头血,可是又没有办法,只能柔声安慰道:师尊在这儿。~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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