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有关系。樊烬不怀好意地笑道,孙闻溪,你信不信,同样的饭食,换一个人送,小迟就愿意吃?
什么?!孙闻溪疑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樊烬一把夺过孙闻溪手中的食盒,端出那盘素炒蒜台,递给夏景生。
夏景生将信将疑地夹了一筷子。
的确,盘子经樊烬的手端到夏景生面前,夏景生就能顺利地将菜肴吃下。
而递餐食的人换成孙闻溪,夏景生就吃什么吐什么。
你瞧,小迟吃不下饭,是因为厌恶你这个人。樊烬得意道。
夏景生与孙闻溪对视一眼,均瞧见彼此眼中的诧异。
樊烬炫耀的话语中,无意中透露出不寻常之处。
夏景生并不是因为吃食而反胃,只是不能接触送吃食的孙闻溪。
仔细想来,自打在苗寨相见,夏景生每回接触孙闻溪,身体都会出现各种状况。
好几次,夏景生头昏目眩、恶心干呕,都是在接触了孙闻溪后才发生的。
结合夏景生失去记忆这一意外,孙闻溪心中的疑虑越发重了。
他开始在寨中打听夏景生的身世,只是这一举动推进的过程却困难重重。
他是外乡人,苗民多对他抱有戒心。
孙闻溪问起,多数只是敷衍两句,言谈间也含糊其辞。
这日,孙闻溪在溪边散步,忽然听见一阵响动。
不知谁家的小孩落水,此刻溪水将要没过他的头顶。
小孩拼命扑棱着,却不得章法,他动作越急,反倒沉得越快,眼看就要出事。
孙闻溪顾不得许多,赶忙下水救人。
幸而他熟悉水性,三两下托住小孩的身子,将人拖上岸来。
上了岸的小孩,浑身冰凉,面色惨白,险些一命呜呼。
孙闻溪替小孩做了急救,将人带回屋里歇着。
不多时,小孩恢复了神志,虽然脸色还有些难看,总算能开口讲话了。
溪边很危险,你差点被水冲走!孙闻溪板着脸严肃道。
小孩耷拉着脑袋听训:下回不敢了。
他难抑好奇心,总偷偷地瞄孙闻溪:哥哥,你和我们不一样。
哦?怎么不一样?孙闻溪递给他一块糖糕。
就是穿的衣服不一样,说的话也不一样,我爹娘说,你不是寨子里的人。
孙闻溪点头道:我的确不是寨子里的人。
小孩似懂非懂地看着孙闻溪:哥哥是来找夏先生的?
孙闻溪听到这个称呼,吃惊地扶住小孩的胳膊,追问道:谁是夏先生?
就是经常和哥哥一起玩的人。小孩的话里充满了童真,丝毫不知道自己透露了重大秘密。
他见孙闻溪常粘着夏景生,便将两人的关系理解为朋友。
你怎么知道我的朋友姓夏?孙闻溪竭力控制着激动的情绪。
他刚来的时候,寨子里的人都那么叫他。小孩眼巴巴地看着孙闻溪,我能再吃一块糖糕吗?
孙闻溪将一整盘糖糕塞到小孩手中。
如果不是童言无忌,孙闻溪难以窥见真相。
此前,即便他笃定龙迟就是夏景生,却没有佐证的法子。
夏景生曾经的生活痕迹,被全然抹杀掉了。
如果孙闻溪没有找到这里,或许夏景生一辈子都不会想起自己的身世。
思及此处,孙闻溪不由地一阵后怕、
幸好,真相来得不算晚。
小孩的父母都在干活,无暇照看小孩。得知小孩溺水的消息时,匆匆赶来。
见孩子安然无恙,夫妻俩对孙闻溪千恩万谢。
小孩的爹爹是个老实巴交的汉子,从屋子里拎出一袋菌子,热情地塞给孙闻溪。
孙闻溪摇头道: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
那哪能啊,这回多亏了孙先生,小宝才能捡回一条命。汉子惭愧道,我们地方小,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些菌子,孙先生就当尝个鲜吧。
孙闻溪笑道:你们若是真想报答我,就将龙迟的身世告诉我。
听了这话,夫妻俩错愕地对视一眼,目露迟疑。
孙先生,您说的话,我们听不懂汉子还未说完,便被孙闻溪打断了。
你们听懂了,龙迟根本不叫这个名字,他的原名叫夏景生。孙闻溪说。
这俩夫妻沉默着,不敢言语。
孙闻溪摸了把小孩的头:我劝你们还是实话实说,方才你们的儿子已经将实情告诉我了。
什么?!夫妻俩大吃一惊,忙把小孩拉到身边:你都说了什么?
小孩一五一十地复述,他越说,夫妻俩的脸色便越难看。
孙先生,小孩说的话,哪里作得了准呢,你说是吧。老实人搓了搓手,紧张道。
孙闻溪摇摇头:你错了,恰恰是小孩,才会说实话说吧,龙迟真正的名字到底是不是夏景生?
是。答话的是小孩的母亲。
她一说话,便被自家汉子瞪了一眼。
你瞪我做什么,本来就是,人夏先生好端端的到寨子里来,怎么就不能说了。女人嚷嚷道。
汉子一把捂住她的嘴:你小声些,苗姑下过封口令,你莫不是要抗令!
孙闻溪将他们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从怀中摸出一袋金条:今年收成不好,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给他买点肉吃。
寨中等级森严,他们这样的普通苗民,新鲜的肉是吃不上的,就连腊肉,也不容易吃到。
那苗家汉子瞧着沉甸甸的金条,一狠心,把实情都交代了。
具体的内情,我们也不清楚,只知道夏先生生了场急病,醒来便忘了所有的事情,连名字,也是樊烬给他取的。汉子说。
啧,哪里是什么急病,我看分明是服了禁药。女人在一旁帮腔道。
禁药?这是孙闻溪第一次知道寨中禁药的存在,两相一对照,他发现夏景生的症状,的确像是服食禁药的后遗症。
可有解药?孙闻溪追问。
夫妻俩摇摇头:这药之所以被禁,就是因为无药可解。
孙闻溪心下一凛,没有解药,也就意味着夏景生每次与他接触,生理上都会出现不适。
可见下药之人用心之险恶。
药是谁下的?孙闻溪脸色冰冷。
这夫妻俩沉默了,女人打哈哈道,我们也不晓得是谁哩,毕竟都没亲眼瞧见。
他们不说,孙闻溪也能猜到那人的身份。
樊烬。孙闻溪攥紧了拳头,总有一天,我要让你血债血偿。
而此刻,夏景生正端坐在房中,面前摆着一个食盒。
樊烬推门进屋,笑道:小迟,你找我?
他的语气显得有些激动,这是连日来,夏景生第一次主动找他。
夏景生面无表情地指了指面前的食盒,冷声道: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