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2 / 2)

夏景生再睁眼时,宿醉的感觉排山倒海般袭来。

空气中漂浮着西洋香氛的味道,他敏锐地意识到,这不是他惯常睡的房间。

记忆出现了断片儿,只记得自己在酒馆里喝酒,后来孙闻溪不知怎地进来了。

他们说了一会子话,然后

夏景生支撑着坐起身来,冷不丁瞧见地上还躺了个人。

是孙闻溪!

夏景生心下一惊,这才发现房间的布置风格偏西式,身下是华丽的西洋床。

这是孙家?!

他这头惊疑不定,殊不知床下的孙闻溪早已清醒多时,这会儿正将他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夏景生放轻动作,小心地下了床,刚走两步,就听见孙闻溪的声音景生,你去哪儿?

夏景生脚步一顿,慌忙扣上长衫的扣子。

我昨天喝多了,是你带我回来的?夏景生试探着问。

你昨天闹着不肯回夏家,我只好带你回来了。孙闻溪笑道。

夏景生点点头:承云中蛊,我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是我的责任,我

景生!孙闻溪打断他的话,这不是你的责任,兰承云,他也不是你的责任,你不必为没有保护好他而自责。

你你怎么知道?!夏景生吃惊地看着孙闻溪,半晌忽然明白过来,定是我酒后跟你说了什么。

夏景生又低声道:蛊毒一日不解,中蛊者便有性命之忧。

景生。孙闻溪将他按到床边坐下,从周宁川到兰承云,凶手的计划很缜密,可以说他早就计划好了。你与其自责,还不如冷静下来想想,怎样才能找出放蛊的人。

蛊术源于西南苗族,一般而言传女不传男。戏班之内的戏子、乐师、杂役来自五湖四海,且籍贯并未记录在册,最耗时却也最有效的办法便是彻底搜查。

要放蛊,必先养蛊,要养蛊,必有器皿,这些盛装了毒虫的器皿,很有可能就藏在放蛊者的房中。

叶恒朗依照夏景生所言,向巡捕房申请了搜查令,对戏班进行全面的搜查。

戏班的建筑是传统的中式木质结构,有上下两层。一层是大厅,二层是招待贵客用的雅间。人员的卧室则由后台往外走,如兰承云般的角儿都有自己的厢房,其余的小厮、杂役则住通铺。

巡捕先将所有女性的房间逐一排查,叶恒朗正指挥人搬东西,冷不防一个人从人堆里冲了出来,跪在叶恒朗面前。

长官,事情是我做的,不关云郎的事儿,你抓我吧。

跪在叶恒朗跟前的女子披头散发、形容憔悴,两只眼睛浮肿得厉害。

冯宝儿,你叶恒朗眉头紧蹙,当真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你们放了云郎,我跟你们走!冯宝儿言辞凿凿,叶恒朗便将人带到夏景生面前。

冯宝儿见到夏景生和孙闻溪,方才的气势弱了一半,如行尸走肉般垂头站着。

夏景生打量着她青白的脸色,指了指面前的绣墩,温声道:坐吧。

别紧张,喝口茶。夏景生并没有一上来就逼问冯宝儿。

冯宝儿手捧温热的茶杯,那茶的热气熏得她眼眶发红。

你说周宁川和宋晖身上的蛊是你下的?夏景生打量着冯宝儿的神情。

是。冯宝儿眼神微闪。

为什么这么做?

他们他们欺辱云郎。冯宝儿咬牙道。

哦?夏景生目光一利,那兰承云身上的蛊,也是你下的?

冯宝儿错愕地抬起头,慌乱道:什么蛊?云郎也中蛊了?

怎么?你是想告诉我们,这吉祥戏班里,不止你一人会放蛊?旁观了全程的孙闻溪适时开口道。

不怎么会这样冯宝儿惨白着一张脸,云郎,云郎他怎么样?

你是养蛊的,他怎么样,你不是最清楚吗?夏景生阖上面前的资料,走吧,既然你说宋晖身上的蛊是你放的,那便由你来解。

冯宝儿冲夏景生伸出两截皓白的手腕:你们你们不抓我吗?抓了我,放了云郎。

抓你?夏景生挑眉道,这是后话了,蛊毒只有下蛊者能解,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不会不懂吧。

我我冯宝儿双唇颤抖着,豆大的汗珠从额际滑落。

你这是在撒谎。夏景生那双看透一切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冯宝儿。

冯宝儿哪里经受得住这样的逼视,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伸手揪住夏景生的长衫下摆。

夏大少,求求你给云郎做主啊,他绝不会蛊术,求求你

冯宝儿一叠声地哀求着,叶恒朗面色铁青,示意手下将她拉开。

冯宝儿,你如此行事,我足可以入你个妨碍公务罪!叶恒朗的语气非常严肃。

孙闻溪啧了一声,老叶,你吓着人家姑娘了。说着,孙闻溪给她续上了茶水。

冯老板,兰承云平日里的茶水吃食是谁负责的?

冯宝儿仔细想了一会儿:若说平日里的吃食,云郎与我们一样,吃的都是由厨工做的。加之云郎常年咳嗽,一咳起来便要喝茶水,我实在不知道是谁下的蛊。

这时,下属前来禀报:叶长官,戏班女眷的房中均无发现。

男士呢?夏景生问。

这下属面露难色。

戏班里炙手可热的角儿多数是男性,尤其是乾旦,这会儿一个个柳眉倒竖:你们要做什么,我好端端的房间,都被你们给弄乱了!

叶恒朗哪肯轻易放过,他脊背直挺得如同一块冷硬的钢板,丝毫没有说情的余地,叮嘱大家每个房间都要查仔细。

夏景生这回亲自出马,陪同大家逐个房间查看。

这是谁的屋子?当他走进一间厢房时问道。

是应老板的。有人答曰。

叶恒朗打量着屋子:怎么,这屋子有问题?

这屋子里的纱帘、帐子、被褥都是桃粉色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脂粉的香气,瞧着跟女子的闺房似的。

房子里边的墙上还有一个小门,夏景生指了指那扇门:这门里头是什么?

应尝芳今日没上妆,穿着湖绿色的长衫,相貌少了几分艳丽,多了几分秀气。

他哼笑一声:里头也没啥稀罕的东西,不过是练功用的器具罢了。

别瞧着戏班里的角儿面上风光,实际上每日都要坚持不懈地练功,这腰肢身段、一颦一笑都得经过反复的练习。

夏景生打开门,见门后是一个暗房,里头没有窗子,需点上蜡烛才能看清全貌。

如应尝芳所言,里头果然堆放着演出用的行头与物料,地上还立着一片梅花桩。

见夏景生双眸紧盯着那一根根梅花桩子,应尝芳笑道:不是我夸口,论起耍梅花桩,吉祥戏班里我若是认第二,必定没人敢认第一。

说着,他站上高台,指尖轻点,便从那一根根桩子上越了过去,最后稳稳地站定。

夏景生轻笑道:这步法是不错,请应老板解释一下,这木桩为何是中空的?

什么?!应尝芳脸色微变。

夏景生敲了敲其中一根木桩:这里头,该不会有什么东西吧?

夏大少,您说什么呢,我听不懂应尝芳目光闪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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