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1 / 2)

夏景生直接跃至桩上,步法稳健而迅速地将那梅花桩走了一遍。

神奇的是,在夏景生落地的瞬间,地上的木桩发出了响声。

这是机关的声音。孙闻溪定睛一看,那些个木桩果然是中空的。

里头养着各种蛇虫,机关一开启,便纷纷往外冒出头来。

眼前哪里是什么练功房,分明就是一处毒虫窝。

果真是你。孙闻溪站在原地,那些毒虫却压根儿不敢靠近他。

事已至此,应尝芳也知晓自己已经暴露了,只是他一点儿都不慌,脸上还带了点细碎的笑意。

还请孙少赐教,好让尝芳知道,到底是哪里露了马脚?

这房间太干净了。

什么?

江城地处南方,素日潮湿多雨,这处暗房常年不见光亮,阴暗潮湿,可这墙壁上居然连一张蜘蛛网都不见,点了烛火,也没有小飞虫。只有养蛊人的房中,才会不生蛛网,不惹蚊虫。孙闻溪说。

竟是如此,我终日跟虫子打交道,倒是忘了。应尝芳苦笑道。

他打小便是个在贫民窟里混饭吃的乞丐,因为长得秀气,常常被人欺负。有一天,他讨来的吃食又被旁人抢了去,正哭得伤心,忽然有人将一个白面馒头递到他面前。

那是一双皱巴巴的老人的手,应尝芳被那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和奇怪的打扮吓了一跳,可白面馒头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他顾不得许多,将那白面馒头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然后他听见老人用浓重的乡音问了句:吃下了吗?

应尝芳怯生生地应了,却没想到,自此他便习得了蛊术。

第二十九章

夏景生坐在副驾上,手里纂着装着解药的瓷瓶,转头看向窗外。

孙闻溪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手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怎么?还在想应尝芳的事情?

据应尝芳说,他之所以杀周宁川和宋晖,一则他们都是败类,仗着自己有钱就胡来。二则他嫉恨兰承云,于是设计将这两宗命案安在他的头上。

如今坐在车上,应尝芳的话还在夏景生耳畔徘徊我恨他,出尽了风头,不管我多勤奋地练功,终究是低人一等。有他在,旁人的目光便不会落在我的身上。

应尝芳得了今日的下场,全然是他咎由自取,不过我不明白,为什么说,打从学会蛊术开始,他就没得选择了?

苗疆蛊术虽然厉害,可对养蛊人来说,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连他们自己也要受蛊毒的驱使。夏景生接着说,听说,放蛊中一树,可保养蛊人三月平安;放蛊中一牛,可保一年平安;放蛊中一人,可保三年平安。你看应尝芳窗台上的盆景,所有的植株都已枯死,周遭没有活物的气息,就知道应尝芳并没有掌控蛊毒的能力,相反,如果他不定期放蛊,便会遭受痛苦至极的反噬。

原来如此。孙闻溪明白了,如此说来,倒也是个可怜人。

说话间,车子来到医院门口,俩人停好车,走进病房。

冯宝儿站起身来,杏眼中满含期待:如何?

夏景生递上瓷瓶:这是解药。

冯宝儿赶紧接过瓶子,倒出丸药,将丸药外头的白蜡掰开,却见里头空无一物。

这?一时间,三人面面相觑。

与此同时,吉祥戏班里,叶恒朗提着手铐走到应尝芳面前:应老板,得罪了。

应尝芳脸色苍白,他凤眼一抬,端的还残留着往日的风情:长官,我有些东西未收拾,可否给我一炷香的时间。

叶恒朗还未答话,一旁的属下不耐烦道:应尝芳,我劝你少动歪心思,你今日是跑不掉的。

应尝芳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我没想跑。

那下属见了这眼波含春的笑,一时间竟怔在原地,讷讷不得言语。

你去罢。叶恒朗看了眼手表。

长官,有没有人告诉你,你应该多笑笑,你笑起来很好看?对叶恒朗说完这句话,应尝芳笑如春花,推开厢房的门。

他一步步地走向梳妆台,从柜中取出一个素面本。翻开其中的一页,目光眷恋地看着画中人。

如果此刻孙闻溪在场,定会发现那画是他的小像。

唇角的一抹轻笑画得极为传神。

应尝芳忽的使力将那画撕下来,掀起灯罩,火苗迅速将画点燃,纸张在火苗的吞噬下,化作一团灰烬。

他又取下腰间的锦囊,将里头的东西倒进掌心。

那是两只模样奇特的黑色虫子。

可惜了。应尝芳苦笑一声,将那两只虫子扔进火苗里。

孙闻溪永远不会知道,在戏班的后台,有一个清秀的男生,总在角落注视着他。

男生甚至想将这世间极其珍贵的情人生死蛊下到孙闻溪的茶盏中。

或许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又或许是不屑于偷来的爱情,这一对生死相随的情蛊到底没派上用场。

叶恒朗在外间踱着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里头的人却还没出来。忽然,他脸色一变:不好!

他猛地推开门。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半点人声。

叶恒朗快步走进屋,瞧见了床榻上安睡的人。

应尝芳穿着那游龙戏凤的金线彩衣,脸上上了妆,红唇鲜艳夺目。

叶恒朗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半晌,摇了摇头。

同一时刻,于医院昏迷的兰承云忽的睁开眼睛,从口中吐出一只三指宽的金蝉。

原本咳血不断的兰承云,竟不药自愈了,除了因为终日咳嗽伤及喉咙外,再无其他症状。

云郎!冯宝儿一时情急,顾不得许多,牢牢地搂住了兰承云,泣不成声。

兰承云这会儿倒是镇定许多,他轻轻地拍着冯宝儿的背,安抚道:宝儿,没事了。

抬眼看见一旁的夏景生和孙闻溪,登时满颊绯红。

承云,你这次生病,多亏了冯老板日夜照顾。景生,你说是不是?孙闻溪笑道。

夏景生略带诧异地看了孙闻溪一眼:确实多亏了冯老板。

两人将冯宝儿欲亲自顶罪之事说与兰承云听,后者满目疼惜地拉着冯宝儿的手说道:你怎的这般冒失,若你真有个万一,叫我如何心安。

冯宝儿含羞带恼地说:你若有事,我绝不独活字还未说出口,便被兰承云捂住了口。

夏景生不想在这儿打扰两个诉说衷肠的人,正欲避让,抬眼见身旁的孙闻溪一脸兴致地瞧着。

心道孙闻溪面上笑得越是欢喜,心下必定越发悲伤,便轻轻拽了拽孙闻溪的衣袖:走罢。

出了病房,孙闻溪意犹未尽道:我还想多看些时候。

见夏景生一脸奇怪的表情,孙闻溪笑得越发荡漾:景生难道不觉得,医院、病愈、情人间的相依相惜,絮语叮咛,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么?

夏景生只当他被气昏了头,失笑道:不觉得,我先走了。

身后,孙闻溪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来:我送你。

次日,应尝芳死亡的消息见了报,只占了一个小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