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恒朗笑了:闻溪,你是知道的,若是寻常的毒物,法医作检验时不会验不出来。
这些照片看起来很违和。夏景生说,周宁川的体型,怎么这么奇怪?
经夏景生提醒,众人才发现,照片中周宁川的体型的确很奇特。
若说周宁川是个胖子,他的四肢却很瘦,从外露的手背看,还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
若说周宁川是个瘦子,他的肚子却非常鼓胀,看起来跟怀胎八月的妇人无甚区别。
你的意思是,他的肚子有古怪?叶恒朗瞪大了眼睛,可即便他肚子真有古怪,周家也不允许我们做尸体解剖。
夏景生看着周宁川那诡异的死状,心下隐约有个想法。
这样的死状我先前倒是在书上看过,不过还需进一步确认。长官若是不介意,我愿随同前往巡捕房验看。夏景生放下证物袋,一双眼睛诚挚地看着叶恒朗。
叶恒朗对上那温润的双眼,止不住心头一悸,不假思索地应道:当然可以,不知先生怎么称呼?
我姓夏。夏景生微微一笑,叶恒朗这样一个铁面长官,竟耳廓通红地垂下头去。
孙闻溪几时见过那凶巴巴的冷面铁汉露出这样的表情,登时心中警铃大作。
他知道叶恒朗的性向,他们两人都是实打实的一号,注定了只能做哥们,即便日日混迹在一起也生不出半点风花雪月的心思。
孙闻溪生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一张巧嘴又惯会讨人欢心,素日里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叶恒朗虽也长得英武不凡,无奈他常年冷着一张脸,莺莺燕燕都不敢靠近,是以从来没有过花边新闻。
这会子万年冰山居然在夏景生面前害羞了,孙闻溪心头泛起一丝异样。
他伸手搂住夏景生的肩,笑眯眯地瞧着叶恒朗:还没正式介绍,这位是江城夏家的大公子,夏景生,我的朋友。
叶恒朗没察觉到孙闻溪的心思,他的注意力放在了另一件事上:原来阁下就是夏大公子,久仰大名。
夏景生瞥了眼搭在自己肩头的手,轻笑道:幸会。
第二十五章
俩人随叶恒朗来到巡捕房,在停尸房内看到了周宁川的尸体。
这会儿天热,停尸房内却很阴凉,尸体没有腐坏。
夏景生刚戴上手套,便被孙闻溪拽住了。
怎么了?
我瞧见周宁川的肚子动了一下。孙闻溪眸光微闪。
叶恒朗皱眉道:周宁川已死亡多时,不可能还有生命体征,定是你看错了。
夏景生若有所思地瞧着停尸台上的尸体,对叶恒朗说:叶长官,周宁川死后所采的血样还有吗?
叶恒朗不明所以,却还是拿来了血样。
夏景生额外要了一试管的醋,将血样倒进醋中。
没想到,原本暗红色的血液,居然变成了绿色。
怎会这样,这是个什么原理?叶恒朗回忆毕生所学,竟没能想通其中的关窍。
孙闻溪摇头道:正常的血液遇到醋并不会变色,这血样有什么不对?
周宁川中了蛊。
中了蛊?平日里破案讲究证据与痕迹,叶恒朗倒是鲜少接触这些偏门的事物。
见夏景生如此笃定,叶恒朗心下半信半疑。
夏景生又命人取来一碗蛋浆,将那蛋浆倒入周宁川口中。
不多时,周宁川的腹部明显地弹跳了一下。
怎会这样,莫不是要诈尸?叶恒朗下意识掏出配枪。
叶长官莫急,周宁川腹中有玄机,如此,便可将那东西引出来。夏景生老神在在地说着惊人之语。
片刻后,周宁川原本阖上的双唇忽然大张。
夏景生眸光一凛:来了。
话音刚落,一条足有四指粗的花斑蛇从周宁川口中探出头来。
那东西眼神阴鸷,一眼盯上叶恒朗。
叶恒朗一动,它便迅速地往上窜,眼看着要挨上叶恒朗,蛇身却被蛇形鞭紧紧地缠住了。
不过一分钟,竟蜷在夏景生的脚旁,断了气儿。
众人再看时,周宁川的肚子已经瘪了下去,这一回,较之常人明显干瘪许多。
叶恒朗出了一手冷汗,心有余悸道:好端端的,这毒物怎么会跑到周宁川的肚子里去?
这是生蛇蛊。夏景生说,中蛊者初时只是呕吐、腹泻,继而肚胀、腹痛、耳热、面红。生蛇入则成型,在腹腔中大肆啃咬,毁坏五脏六腑。中蛊者日日饱受摧残,生不如死,且中蛊后若不能解,则活不过三十日。
是谁如此狠毒?此番事情颠覆了叶恒朗的世界观,此刻他强制镇定,可微微颤抖的手腕却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与恐惧。
现如今还未可知,戏班鱼龙混杂,周宁川为人也不检点,说不好是在什么时候着的道儿。加之这放蛊者十分谨慎,给蛊加了被擒即死的禁制。这蛇虽被我抓住了,却断了气,线索也断了。
三人不由地有些泄气,好容易找出周宁川的死因,却无法抓住凶手。
叶恒朗看了眼怀表,冲夏景生道:多亏了夏先生,此案才有了头绪。今日便由我做东,到那新开的蔷薇西餐厅用餐如何?
孙闻溪只当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闷葫芦似的叶恒朗也会邀请人了,当即冲夏景生笑道:这小子上大学时便不合群,聚餐时常不出席,要吃上他请的一顿饭,实在是难上加难。
叶恒朗笑了:今日是看在夏先生的面子上,你不过是个凑数的。说着,他热切地瞧着夏景生。
孙闻溪心下一咯噔,叶恒朗素来言行一致,绝不说废话。
他既如此说,那必定极中意夏景生。
夏景生倒是没多想,点头道:如此说来,我是一定要去了。
蔷薇西餐厅新近开张,选址闹中取静,很是雅致。
三人进了餐厅,由侍者领着落座。
叶恒朗将菜牌递给夏景生:夏先生请。
夏景生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曾来过,还是叶长官做主罢。
叶恒朗微讶,旋即笑道:是我冒昧了。他一面翻着菜牌,一面偷偷打量夏景生的脸色,瞧了半天也没定下菜色。
孙闻溪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也不插话,就等着看叶恒朗那榆木疙瘩要如何搭讪,没曾想办案雷厉风行的叶长官,磨蹭了大半天也没个进展,还颇有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架势。
一旁的侍者频频侧目,孙闻溪实在瞧不下去,冲叶恒朗扬了扬手:老叶,我来吧。
叶恒朗松了口气,咕噜噜灌了一杯水,才勉强缓过劲儿来。
孙闻溪接了菜牌,略看了看:问道:可有忌口?
我不受辣,旁的倒没什么。夏景生笑着抿了口柠檬水。
那便来两份菲力罢,你爱吃甜食,且瞧瞧看,可有中意的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