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我实在想要那衣服呢?何开晴不死心地追问。
世上漂亮的成衣千千万,我相信何小姐一定能找到最适合你的那一件。
何开晴不是个愚笨的,自然听懂了孙闻溪话里的意思。
这是明明白白的拒绝。
何开晴从小便是天之骄女,向来只有旁人倾慕于她。孙闻溪是第一个让她动心的男子,没想到竟出师不利。
可她却不恼,知道不能做恋人,便也坦坦荡荡地笑开来,凑到孙闻溪耳边轻声说:那你且告诉我,我是输给男人,还是输给女人?
孙闻溪正了正衣衫的领子:我将你当妹妹,又何来输赢之说?
他的眼神那样诚恳,直看得何开晴心里连最后一丝不甘也消弭了。
何开晴满脸绯红,伸手锤他胳膊:你这张嘴啊,若真有心哄一个人,还不知能甜成什么样子。
孙闻溪两手一摊,满脸无辜。
夏家姨娘一见夏景生与夏景瑞回到家中,便嚷嚷开来。
大家伙劝了好一阵才劝住,等回了房,夏姨娘还冲着掩上的房门啐了一口:可真是个灾星,碰上他就没好事儿。
快些说说,你与何家小姐如何了?关上门,夏姨娘焦急道,可是成了?
哼,人家哪里瞧得上我啊,一心冲着孙少去了。夏景瑞愤愤地取出相机,不过我瞧着,孙少对她倒是不冷不热的,如今何家出了事儿,家境已大不如前了,孙少是新贵,未必瞧得上她。
夏姨娘压低了声音:夏景生和孙少,当真有私情?
夏景瑞略一思量,摇摇头:旁的倒没什么,就是他俩总粘一块,我跟在后头拍了好些照片,出格的事儿倒真没有。
夏姨娘一扬手绢,笑道:就算是有,那也不会当着你面啊你是说,拍到许多照片?那我们索性
娘的意思是,把这些照片给报馆?可他们只是走得近了些,并不能说明什么。
是真是假有什么打紧,只要上了报,自然有人当真。回头让老爷看到,气不打一处来。老爷一生气,日后的事情自然好办了。
夏景瑞握着相机,点头道:儿子明白。
两日后,《江城日报》社收到一封匿名信,信中是一叠洗好的照片。
照片上孙闻溪和夏景生凑在一起登山,瞧着很是亲密的样子。报社记者大喜过望,又是一桩绝佳的花边新闻。
这一日,夏景生收到吉祥戏班送来的请帖。兰承云生辰在即,当天将在吉祥戏班举办专场演出。
这演出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去的,得是吉祥戏班的熟客,方能得到邀请。
夏景生到时,吉祥戏班外头围了一大圈看热闹的人。
瞧见夏景生,便窃窃私语起来:我还当夏大少不会来了呢,近日他跟孙少打得火热,没想到还是不忘旧情人啊。
话音刚落,孙闻溪骑着摩托风驰电掣地赶来了,刚解下头盔,就听人说:哟,孙少怎么也来了,难不成是来捉奸的?
你懂什么啊,听戏班伙计说,孙少也曾包场听过兰老板的戏。
诶,这倒新鲜,难不成夏大少和孙少不是情人,是情敌。
休要胡说,情敌哪里有这样亲密的道理。
众人各执一词,莫衷一是。
孙闻溪全当没听见,大步流星地朝里走去。班主笑意吟吟地将孙闻溪引至座旁:孙少,这是您的位置,您瞧,这头一排的位置,视野是极好的。
孙闻溪点点头,环视一圈,正巧对上夏景生的视线。
夏景生的位置虽也在头排,两人却一左一右,中间隔了好几把椅子。
这座位排得不好,我与景生相熟,这位置怎么如此疏远?孙闻溪笑道。
哎哟,您瞧,底下的人不懂事儿,我马上将位置换过来。班主赔笑道。
于是,孙夏二人的位置再度挨在一块儿,夏景生喝着那雨前龙井,蹙眉道:怎么坐到一块儿来了?
有你陪着听戏才有趣,这南戏我向来听不大懂,有你在旁边提点一二,我便能明白了。孙闻溪学着他的模样,端起茶杯酌饮一口。
夏景生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宾客陆续进场,孙闻溪身旁忽然坐了个人。
孙少,别来无恙。那人说。
那人西装革履,穿着打扮与戏班的氛围格格不入。
偏偏他的气质与西服半点不搭边,即便打扮得文质彬彬,也掩盖不了他眉间的阴鸷与戾气。
孙闻溪冷声道:宋晖,你到江城来做什么?
夏景生微微一怔。
他听出孙闻溪话语里的戒备与漠然,孙闻溪待人接物向来有礼,鲜少将厌恶表现得如此明显。
不由地,夏景生多瞧了宋晖两眼。
宋晖剃了个光头,脑门上裹着个圆礼帽,一身打扮颇有些不伦不类。
一开腔,声音跟金属摩擦似的,喑哑里带着恶意:就许你来江城做生意,不许我来?
我可听说了,你在江城还是一样受欢迎,天天风花雪月,好生快活。这不,都捧起戏子来了。
宋晖话音刚落,台上的幕布便缓缓拉开,兰承云款步上台。
那粉色的织花戏服衬得他身段玲珑,举手投足间皆是曼妙风情。
今日这一折《玉簪记·琴挑》讲的是才子潘必与尼姑陈妙常之间的故事,台上兰承云与冯宝儿一唱一和。
孙闻溪见二人眉目传情,心下竟不似当日般介意,倒是觉着两人郎才女貌,真真是璧人一对。
一曲唱毕,众人鼓起掌来。兰承云刚要谢幕换衫,忽听那宋晖在台下喊道:兰老板唱腔一绝,不知唱起《十八摸》来,该是怎样一番销魂滋味。
《十八摸》不是正经的戏曲,只是那落魄窑子里头,窑姐儿唱的艳曲小调,难登大雅之堂。
爷给你赏钱,你给爷唱一个!宋晖一扬手,一整袋金条落在台上,发出一声闷响。
饶是兰承云脸上盖着厚厚的脂粉,仍气红了脸。
还请这位先生自重!兰承云鲜有如此生气的时候,说话的声音都打着颤儿。
我呸,戏子跟那窑姐儿有甚分别,白日里一张嘴用来唱曲,到了晚上,这一张嘴还不知道用来伺候谁呢,装个三贞九烈的样儿给谁看呢!
孙闻溪一双眼睛冷冷地瞅着宋晖:嘴巴给我放干净些!
哟,怎么着,孙少心疼了?还是被我说中了?兰老板晚上当真是这般伺候你的?哎哟!
只听一声惨叫,宋晖的脸歪到了一边,眼眶处黑了好大一圈,结结实实地挨了孙闻溪一拳头。
孙闻溪,你敢打我?!宋晖怒极,一拳头冲孙闻溪挥过去。
却被孙闻溪堪堪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