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喜欢,为何?孙闻溪不解道。
荷娘样样都好,长得漂亮,性情也好,可她出身青楼
孙闻溪和夏景生均是一怔,旋即明白了。
荷娘纵使有千般好,也不能和何开聘在一起。
何家绝对不允许一个青楼女子进门,这样的世家大族,荷娘的身份就算抬做姨娘都不够,更别说做正妻了。
何铭:那个时候何家和段家已经在说亲了,我原想着既然开聘喜欢,那等开聘娶妻了,再纳荷娘当个姨娘也好。可没想到,荷娘怀孕了,段家坚决不许荷娘把孩子生下来,不然婚约就黄了。
夏景生:孩子打掉了
何铭:难产,生下来是个死胎,荷娘的命也没保住。
何铭看着那讨债娃娃,急切道:这是荷娘回来讨债了,说到底,还是我们何家对不起她。
死胎?夏景生问,现葬在何处?
事已至此,何铭只得领着人前往荷娘的葬地。
荷娘是跟孩子葬在一起的,在偏僻的山脚下,立了个简陋的标志。
这里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孙闻溪俯下身仔细瞧了瞧。
何铭细看之下也发现不妥,蹙眉道:好像是被人翻动过。
夏景生垂眸道:挖开吧。
何铭一惊,出言阻止道:这恐怕不妥吧。
夏景生冷声道:若然那礼盒中装的是讨债娃娃,它必然沾染了何开聘骨肉的气息。可荷娘产下了死胎,那就说明有人将娃娃放在坟里很长时间。
何铭脸色微变,没再言语。
下人听从吩咐,将坟头挖开,何家总算还有些良心,给荷娘备了一口薄棺。
经过这么长时间,尸体早已变成了骨架。
大小两副骨架,肉眼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
孙闻溪瞧了一眼,哂笑道:何老先生,看样子你没说实话啊,这小的分明不是人的骨架,是猫科动物的骨架。
孙闻溪在国外学过解剖,骨架的不妥他一眼就能瞧出来。
何铭脸色铁青,原先他还存了蒙混过关的心思,如今被孙闻溪一语道破。
棺中除了大小两副骨架外,别无他物。
夏景生指着下人手中的礼盒,一双眼睛漠然地审视着何铭:你再仔细看看,那娃娃身上,是不是带着孩子的东西。
何铭盯着那娃娃看了片刻,某一瞬间瞳孔猛缩。
是长命绳,娃娃手上的长命绳是孩子的。何铭哑声道。
果真如此。夏景生闭了闭眼。
何铭一心惦记着何开聘的安危,忙追问道:我儿可还有救?
夏景生瞥了他一眼:天道循环,子债父偿,好在你还有一丝良知,没有杀死何开聘的亲生骨肉,否则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何铭松了口气,旋即一叠声道:这事跟开聘没关系,全是我拿的主意,开聘不敢违抗我的话。
夏景生冷笑一声:若是何开聘死了,你白发人送黑发人,难道不是报应?
何铭心下一阵后怕,腿软得几乎站立不住。
当日荷娘生产之时,曾苦苦哀求他,放过孩子。因为难产,孩子生出来又瘦又小,看着一副活不长的样子,荷娘本人也只吊着一口气。
他心下一软,允了荷娘的哀求,只是这孩子从此便寄养在青楼,与何家再无关系。
回到何家,何铭依言布下法坛,那讨债娃娃被置于法坛正中。
夏景生净手后,用食指与中指指着娃娃,朗声道:何开聘已病入膏肓,你可愿宽恕他。
众目睽睽之下,娃娃原本阴森的眉眼忽然动了,只见那用布缝成的眼珠子动了动,竟带上了一丝人的神态。
众人莫名地能从它脸上读出一丝难过。
片刻后,娃娃缓缓地点了点头,身子软倒下去。
众人再看时,娃娃的眼神已然变得呆滞。
原本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的何开聘终于安静下来。
开聘这是怎么了?何铭恐慌道。
消停下来,睡过去了。夏景生说,这娃娃身上残存着孩子的一丝怨念,如今怨念已消,那个孩子与你们何家的缘分也已尽了。从今往后,你们桥归桥,路归路,再无干系。
何铭只关心何开聘的状况,哪里有心思去管那孩子,嘴上顺势答应了,眼睛却一刻都没离开过床上的人。
半晌,解决了心头之患的何铭亲自给夏景生上了茶:贤侄,究竟是谁如此歹毒,借那讨债娃娃害开聘的性命?
夏景生沉吟片刻,开口道:荷娘一事,还有谁知晓内情?
除了少数几个下人外,无人知晓。何铭将知晓内情的下人都叫至前厅。
夏景生一一瞧过去,均无异常。
他略一皱眉,摇了摇头。
怎么?孙闻溪见状问道。
讨债娃娃身上被下了诅咒,下咒之人会被反噬,遭反噬者双目赤红、脸色蜡黄、肌肤溃烂、头疼欲裂。
双目赤红、脸色蜡黄孙闻溪口中念着,忽然抬眼道:是他?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朝前厅跑来,一叠声道:不好了,大少爷昏倒了。
瞬间,夏景生明白了孙闻溪的意思。
你是说何开晟?
何开晟的确是双目充血,脸色蜡黄,夏景生以为他为筹备商会活动操劳,并没往下咒的方向想。
孙闻溪:何开晟取名片时,我看见他钱夹里有一张破损的照片,现在想起来了,照片上的人正是荷娘。
何开晟和荷娘认识!夏景生眉头紧锁,隐约有了些许头绪。
将相片放在钱夹里,只怕不仅认识,荷娘对他而言,还很重要吧。孙闻溪道。
两位少爷接连病倒,何家已经乱作一团,下人用春凳将何开晟抬回房。
夏景生一探脉象便蹙紧了眉头。
何开晟正值青年,可脉象却不见丝毫朝气,身子亏损得厉害。
夏景生将他的手掌展开,一旁的何铭惊叫出声:怎会这样?!
在何开晟的生命线处,平白地多了一道口子,创口极深,不像是被利器所伤,倒像是自个儿裂开的。
原本顺顺当当的生命线,就这样被截成了两半。
可还有救?何铭挪开眼,颤声道。
夏景生轻叹一声,摇摇头:反噬无法可解,何开晟如此是逆天而行,必遭天谴。幸而何开聘保住了一条命,他才罪不至死,不过身子上的毛病,是不可逆了。
换而言之,一个大好青年从今而后如同垂垂老矣的暮年之人。原本被寄予厚望的何家大公子,就这么废了。